和他时空里安培拉的决战依旧历历在目,三个月前,那一刀是他亲手刺下去的,但安培拉的胸腔里并没有所谓的结晶,而是一颗精密的人工心脏。也就是说,有人在他之前破坏了安培拉的结晶。
是他的安昔,做出了和眼前的安昔一样的决定。
在这个时空里,医院之行,安培拉和他们擦肩而过。而在他的时空,由于没有他的干涉,被丧尸群冲离队伍的安昔提前遇上了还没离开医院的安培拉。两人之间也许经历了和刚才一样的对话,然后……对安培拉心怀歉疚又一心想要拯救末世的安昔,做出了同归于尽的选择。
“你为什么这么自私!你这么做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安昔莫名其妙地被黑衣弗洛卡吼了一通,想要挣脱手,却为他目光中的悲伤所震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安培拉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安昔!”还在于丧尸群缠斗的弗洛卡却误以为安昔被黑衣人所擒,愤怒和焦急令他突破压制,终于再一次陷入兽化。疯狂之中,他双目赤红,凌厉的动作配上非人的气力,一步一步向安昔靠近。
指间的戒指滚烫得仿佛能灼伤皮肤,安昔同样心急如焚,终于甩开黑衣弗洛卡的手,“弗洛卡你别过来,我没事,他是……”
“我是另一个你。”黑衣弗洛卡突然主动掀下兜帽,露出那张和弗洛卡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超越常识的现象,就连安培拉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笨蛋,你想做什么?!”
安昔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想替他把帽子重新戴上,黑衣弗洛卡却捉住她的手,低声温柔地说道,“不用了。”他将她用在怀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已经知道该怎么救你了。我原本就不属于这个时空,也的确到了该消失的时候……我的安昔已经死了,竟然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
他在安昔的额头落下轻如羽毛的一吻,手顺着拥抱的姿势伸进了她的腰间,取下了那枚□□,“你们要好好地活下去。”
“不要!”换安昔紧紧地拽住了他的手。
“我(他)会保护你的。”
黑衣弗洛卡轻而易举地挣脱了她的钳制,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向安培拉。安培拉轻轻抬了抬眉毛,留护在他身边的智化丧尸迅速扑了上去,但被黑衣弗洛卡弯腰侧避过他的突袭,反身一脚将他踢飞在显示屏上。
两人的身形一瞬间重叠,安培拉却也不再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科研人员。像模像样拆解过两招,但仅仅凭借身体素质战斗的他当然无法抵挡黑衣弗洛卡的攻势,只是就凭黑衣弗洛卡手上的装备,他也不觉得对方能杀死自己。
正与弗洛卡战斗的两头变异种突然接到命令回扑,黑衣弗洛卡却瞅准这个机会将自己右手化作的刀刃刺进了安培拉的胸膛。尖锐的刀锋抵在了那颗所谓的结晶上,坚硬的触感并非寻常刀具可以切割。
“呵呵。”安培拉发出轻蔑的笑声。
黑衣弗洛卡却也勾起嘴角,“当啷”一声拉环落地,他对安培拉附耳道,“虽然早了三十年,你还是死在了我的手上。”
在注意到拉环的瞬间安培拉大惊失色,原本扑向黑衣弗洛卡的两头变异种瞬间改变方向,冲向了他。
“弗洛卡!!!”
安昔控制不住地大叫起来,瞬间泪眼滂沱。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伸手将她保护在怀里,兽化的弗洛卡全身滚烫理智几乎已经不存在,却还是在听到了她呼唤的刹那即突破变弱的防护来到她的身边。强健有力的臂膀拥抱着她,两颗心脏紧贴着跳动,安昔反手抱住弗洛卡,哀怮痛哭。
“跨越浩瀚星际,穿越时间空间,我来到你的身边。”
“我会保护你的。”
耀眼的强光与灼热的气浪翻滚而出,安昔和弗洛卡终究还是站得太近,被爆炸发出的气浪掀飞至屋外。半间屋子在爆炸中化为废墟,包括那几台指挥着战略武器的电脑。
乱石飞沙被弗洛卡挡下,尽管如此,安昔的周身还是有部分擦伤。她艰难地睁开眼睛,模糊间看到人影晃动,不知道是因为身处爆炸中心还是时空规则令他消失,黑衣弗洛卡彻底消失了。
但还有人影站着,是身受重伤的安培拉和两头因为离得远而幸存的智化丧尸。
安昔抱紧被爆炸震晕的弗洛卡,跪着挡在了他的前面。
被智化丧尸从地上搀扶起来的安培拉对她露出一个极其骇人的微笑,他的身体几乎被炸得粉碎,只剩下大半截躯干,也许是托了那两只变异种的福。凭他的恢复能力,痊愈也不是不可能,但那颗他赖以生存的结晶也在爆炸中损坏,只剩下些许残末。
就算能够复原,他也不再是无坚不摧。
也许是忌惮随时可能醒来的另一位弗洛卡,亦或者是尚有心愿未完成实在不甘心就此死去,安培拉没有选择对此刻的安昔下手,而是借着那两头智化丧尸的帮助迅速从他们的面前逃离。
强弩之末的安昔松了一口气,坐倒下来,吃力地扶起弗洛卡。
轻轻摩挲着他的脸,就像是那一天在野外发现他,小心翼翼却又饱含着快要满溢出来的感情。她将自己沾满灰尘的脸贴在了他同样狼狈的脸上,感受着他的气息,泪水滑落,温热而又冰凉。
“……安昔……”弗洛卡睁开眼睛,浅茶色的眼眸在硝烟弥漫中显得格外清澈。
“嗯,我在这里。”安昔扯出一个笑,埋首于他的胸前。
那之后,失去了战略武器的支援和安培拉的统率,群龙无首的丧尸们很快被幸存的队员们消灭,但在这之前,救援队已经折损了太多太多的人——这就是末世中人类与丧尸进行的第一场战斗,以复兴城的覆灭两败俱伤告终。
与大部队脱离的安昔和弗洛卡在经过短暂的休息后,来到了不远处的总统办公室。
奥赛罗已经死了,仰面躺在专属于他的座位上,两只眼睛不甘地睁着。一刀断喉没有被转变成丧尸,不知道是安培拉杀的还是自杀。
办公桌边,沾着鲜血的地毯上,勃朗宁气息奄奄却依旧忠诚地守护在他的尸首旁,流血至死是另一种可怕的刑罚,但能等到安昔和弗洛卡现身,独眼的男人在临死前竟然还露出了些许笑意。
“有的时候,不得不相信命运的存在。”
勃朗宁低声对俯身为他检查的安昔说道,沙哑的声音气若游丝,牵连了肺部的伤口咳出两口血沫。
他和奥赛罗自小认识,看着他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一步步走上政坛,又陪着他郁郁不得志。他也曾在末世来临之时惊慌失措,奥赛罗却看出了其中隐藏的机遇,趁乱而起,建立了hsa,实现了他的理想。
安昔回头望向弗洛卡,遗憾地摇了摇头。
“……这是我的记事本,最后一页夹层里记着保险箱的密码。”勃朗宁抽出怀中带血的小本子,“去我家,地下室隔层,保险箱里记录着hsa存放所有资源的位置和密码,拿去用吧。”
安昔接过记事本,握在掌心。
她的表情悲伤沉痛,勃朗宁却连咳带喘笑了两声,颤抖着用最后的力气取出烟盒,倒了一根烟出来。谢绝安昔的帮助,他试了几次,终于将烟叼在了嘴上,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然后就在这满足中沉沉睡去……
安昔伸手阖上了他唯一的那只眼睛,弗洛卡则阖上了奥赛罗死不瞑目的双眼。
安昔起身走到了窗边,这曾是俯瞰复兴城繁盛景象的最好位置,如今却只看得见遍地硝烟,满目疮痍。她轻轻开口吟诵——
“hopeisthethingwithfeathers(希望长有翅膀)/thatperchesinthesoul(栖于心灵之上),/withoutthewords(吟唱曲调,无需言表),/psatall(天音袅袅,始终环绕),……”
安昔叹了一口气,她曾经只是一个单纯的科研者,她对拯救末世最大的期待就是研制出克制丧尸的解药。无论幸存者们是缺衣少食,她都相信凭借科学的力量补足。
为此,她怀揣着资料从地下研究所逃了出来,一心想要找到可以继续研究的地方。然而两年过去了,她终于发现,仅仅这样是无法拯救这个末世的。
幸存者们所最需要的,仍是希望。
弗洛卡来到她身后,伸出手揽住她的腰际,让她可以倚靠在自己的身上。
“我们要建立一个国家。”
安昔握着他的手,十指交扣,她想起了黑衣弗洛卡曾经给她描述过的未来,“联合所有的火种,建立抗丧尸统一战线,一起开拓未来。”
这将是末世后的第一个国家。
弗洛卡在她的头顶轻笑着,“你以前不是很讨厌这个想法,认为我疯了吗?”
安昔怔了怔,转过身抬头看着他,踮起脚吻了上去。
有的时候,不得不相信命运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