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傅白彗觉得蔺觉的腿脚麻利了不少,居然能跟上她的速度,要知道他们现在走的可是崎岖的山路,而且头顶上只有点点的月光。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好几次,也没有瞧清楚他那不利索的右腿是怎么迈步的。
又一想,他们两人也是没谁了,大半夜不睡觉,跑去后山偷含桃。
这得是多没人性才能干出来的事情。
傅白彗爬山爬了一半儿,累的气喘吁吁,忽然就笑岔了气。
蔺觉起初不明所以,后来“哧”一声,也笑了起来。
两个人找了块儿空地,就直接坐在地上,看了会儿月亮,又看了会儿黑乎乎的树林。
到处都是黑乎乎的其实真没什么好看的,胆子小点的,指不定还越看越害怕。
傅白彗并不害怕,觉得山风凉爽,心情也格外的愉悦。
看了一会子,傅白彗问蔺觉:“还去吗?”
蔺觉:“你说呢!”
“去不去都行,比起含桃,我现在更好奇,你为什么想去?”
蔺觉给人的感觉,一向都是高冷,走路慢,吃饭慢,就是说话也慢声慢调,尽管大家都知道他们家被贬了很多年,但他周身散发的气质,总让人觉得他不愧是皇家出品,气度在那儿摆着呢!
堂堂的准世子,脑袋抽了,才会想去偷含桃。
蔺觉看着东方,其实这时候东方也就是微微有一些鱼肚白而已。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扭头道:“我没吃过含桃,一早我弟弟会来,他也没吃过含桃。”
他也不算说谎,这辈子第一次吃含桃,还是她给他沏的那杯含桃蜜茶。
傅白彗最受不了这种凄惨的故事了,这么一说,他倒是和她同命相连了,遂带了些怜悯去看他。
蔺觉一看她的小眼神儿,愣了一下,挺不自在地道:“我蔺家祖宗传下来的家业,蔺家的子孙享受不到,他赵家的儿孙倒是过得挺舒坦的,我怕蔺和……受不了。”
傅白彗没有接话,蔺觉也不再往下说了,两个人看着东方,太阳一点一点地露了头。
傅白彗先从地上爬了起来,道:“回吧!”
还向他伸出了手。
她是逆光而站,初升太阳的第一道阳光照射了过来,林间有鸟儿开始鸣叫,还有清爽的山风吹来了,她整个人都镀了一层柔和的金光,而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她明亮。
蔺觉愣神的时候忘记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他只是想面前的这只手,上一辈子他多想抓住啊。为了在下朝的路上拦住她,他跑过了花园,奔过了夹道,因为心慌和匆忙,被夹道上的青石绊摔了一跤,可上一辈子他始终没有握到,在这一辈子就这么递到跟前儿了,他不由自主也伸出了手。
他忍不住想,人和人的关系是怎么变好的?一起做十件好事,可能都不如一起干一件坏事。
这就是所谓的狼狈为奸吧!
——
今日书院暂休,就是为了迎接打山下来的晤阳名士。
当然,也不全是名士啦,都是些有头面的,其中数寿王最大。
但是寿王的马车,姗姗来迟。
顺意的脖子都等长了,才等来自家的王爷老爷。
兴许是看久了他家王爷穿布衣的样子,这一换上了锦衣,腰太细,脸太黑,走路驼着背,怎么都觉得不像那么回事。
当然,这话也就是想想,还得烂到肚子里。
他在这儿等候,是奉了大公子的命令,特来迎接,还得请二公子先去和大公子说几句悄悄话。
顺意躬着身子迎了上去,同时,早在山下等候的软轿,也迎了上去。
顺意给寿王和寿王妃请了安,悄悄地到了二公子跟前儿,“二公子,大公子在廊桥那儿等你。”
能够出门,蔺和简直高兴坏了,据说还能吃到贡品,更是兴奋的不得了。
他笑着点了头,和顺意道:“猴崽子,一会儿你带路。”
顺意点头哈腰。心里却想着,两年前,还跟在自己后头求掏鸟蛋的猴崽子,如今都叫他猴崽子了。
怪不得当时卖他的人说,“他家虽说给的银钱少,可福祸相依,没准儿你是个有后福的。”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能有什么后福呢,最高的境界无非就是能仗势欺人罢了。
可如今也并不能。
蔺觉其实和蔺和没什么好说的,他只是想嘱咐蔺和把眼光看长远一些,把心眼儿放大一些,可是不知道他说了蔺和会不会听。
顺意领着蔺和到了廊桥,只见他的兄长就立在廊桥之上。
穿了一身青衣,不是什么上好的衣料,根本就不能代表他们而今的身份。
他一直都弄不懂,兄长为何非得这样,原本就被人看不起,如兄长一样的做派,岂不是更让人说上不了台面。
蔺和一见了蔺觉,兴冲冲道:“兄长,我们这回来,给你带了好些东西。你不知道,你来了书院之后,从京城里来了好几拨人,送吃的送用的,还有直接送银子的。”
这些事情,蔺和就是不说,蔺觉也知道。
上一辈子便是如此。
他父王的两个哥哥,一个被斩,一个病死,虽说他还有几个堂兄,可他父王毕竟还在,按照伦理纲常,他父王才是第一继位人选。要不然也不会被贬了这么多年,又重新被封寿王。
京城里那些个聪明人自有站队的,雪中送炭的大臣从不间断,只是并不敢大张旗鼓地送。
蔺觉对此一点儿都不敢兴趣,只是道:“阿和,赵王世子也在这个书院里读书。”
蔺和略微想了一下,炸毛了:“兄长,可是他欺负你了?”
“并不曾。”蔺觉说这话的时候,怎么觉得违心呢!
不过他笑了一下,又道:“我同你说起这个,就是怕你总忍不住和他比较。”
蔺和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却仍旧不快地道:“兄长,你不用对他过分谦让。”
蔺觉:“阿和,眼光放长远一些,两年之前,咱们谁能想到父王能被重新封为寿王,你不用同旁人比什么,咱们只讲咱们自己,你听兄长的,不出几年,那些个贡品,我让你吃个够。”
这个时候,傅
白彗出了学斋。
她听人说今日乌将军也会来,乌将军对她有救命之恩,她打算到前头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拜见一下。
路过廊桥,她瞧见正说悄悄话的兄弟两人,大眼看了一下,蔺觉的弟弟穿了一身翠绿的衫子,腰间还悬挂了一块儿比手都大的翠玉,奈何人瘦不撑衣衫,怎么瞧着都像小孩儿偷穿大人的衣裳。
她没有走过去,而是绕了很大的一圈,才出了一人多高的拱门,忽然看见一个很是熟悉的身影。
“季路言?”她不确定地喊。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铠甲,看起来铠甲锃亮像是新的,只不过那个站没有站姿的站相和季路言简直一模一样,双脚站在石头上,不停地晃啊晃。
那人听见了她的声音,回头,她高兴地道:“你怎么到这儿了?”
季路言从石头上跳了下来,左看右看:“几日不见,小结巴……居然不结巴了。”
傅白彗面不红心不跳地道:“夫子教的。”
季路言也不直接戳穿她,却道:“我去了城里,听人说你那个没了的妹妹可是一点儿都不结巴。”
傅白彗瞪了蹬他,他也看着她笑。
还是季路言先道:“我现在是乌将军的手下。”
“真的啊?”
“那岂能有假!”
“我正想寻个机会拜见乌将军。”
“我正是奉了乌将军的命令来寻你这个小结巴。”
“那咱们快走吧!”
“走那么快干嘛,叫我先考考你这个小结巴有长进没有!”
傅白彗还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只见他笑了一笑,问她:“你猜我是怎么混到乌将军麾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