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离开了吗?”眼见董文慰离去,冉璞自远处跳下,赶紧来到冉琎身边,一脸担忧的问道:“你身体如何?”
“一般般!至少我还活着,这就可以了。”勉强靠着冉璞搀扶方才站稳,冉琎张口吐出一股血沫,又揉了揉胸口,这才让自己的气息稍微平缓下来。
刚才被那董文慰揍了一拳,他直到现在还感觉有些呼吸不畅。
“不管如何,我先送你到医馆之中,让大夫看看你的状况吧。”冉璞一脸担忧,已然将冉琎搀扶起来,准备送往医馆之中。
冉琎却是摇摇头,一指旁边那正哀嚎的士兵,说道:“不用,我一个人即可前往医院。只是经过先前战斗,兄弟们死伤惨重,却是要麻烦多多照料了。”
“好吧。我明白了。”
冉璞一扫旁边场景,不觉感觉心中甚堵。
于墙头之上,一具具尸体七零八落,满地鲜血汇成一团,从砖缝之中滴落下来,天空中更有乌鸦盘旋,自口中发出一阵阵象征着死亡的叫声。
如此场景,更让人心生绝望。
而那些还幸存的战士则是勉强自己站了起来,将那些因为重伤而无法行动的战士搀扶起来,互相帮忙送往后方的医院,便是那一具具躺在地上的尸体也有专人前去处理,若是发现还有气息的便会立刻抢救,但若是确认死亡的话,便会抬起整个尸体,堆放在旁边的一块空地上,当然也包括鞑子的尸体。
此刻已经是初春时候,若是不将这些尸体处理好的话,是会感染瘟疫的。
冉璞知晓此事重要,只好舍下冉琎,开始指挥士兵清理整个墙头。鞑子随时随地都会攻来,他们可是一时都不能停歇。而那些牺牲的士兵也被收拢在一处,就等着吉日时候,让他们安然归天。
来到这里,余玠看着眼前柴堆之上的尸体,不觉握紧双拳,问道:“这一次,牺牲了多少士兵?”
“启禀将军。这番战斗,我军折损了三百八十七名,而蒙古则是牺牲了两百六十名。”冉璞缓缓说道。
“三比二吗?看来蒙古麾下,当真是能人辈出。”余玠一脸无奈,经过先前轮番战斗,军中老兵损失殆尽,只好从乡民之中征召,好弥补城中兵员困乏。
但是他们原先不过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骤然被提升为士兵,自然是欠缺训练,若要胜过久经战斗的士兵,实在是困难无比。
冉璞亦是感同身受,复有说道:“若是按照这样子,只怕我军迟早被对方给拖死。到时候,咱们又该如何?”
他这话,立时勾起众人害怕,莫不是唉声叹气,整个现场一片安静,却是谁也不知晓,当整个钓鱼城兵力耗尽之后,他们又将面临什么样的状况。
余玠眼见众人唉声叹息,连忙说道:“各位莫要慌张,只需要我们万众一心,定然能够战胜敌人。”
只是他这话不说还好,这一说反而让人更感沮丧。
“战胜蒙军?若是没有援军的情况下,仅凭我等如何能够战胜蒙军?”一个个想到眼前状况,莫不是心生无奈,对于宋朝临安更是恼怒几分。
若非他们还没有援军到来,他们如何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正在这时,却有一位传令兵快速来此,却是对着余玠诉道:“将军。吕文德已经回来了。”
“吕文德?他回来了吗?”眼珠一转,冉琎眸中立时便有希望闪现。
既然那临安无法派出援军,但若是能够有赤凤军助阵,他们便有可能战胜蒙古大军。这一点,几乎所有人全都确信无疑,更无丝毫怀疑之色。
余玠亦是感到有些诧异,眼见众人目中生光,连忙吩咐道:“那让他快点来此。”
须臾之后,吕文德在那传令兵的带领下阿,;来到了这个安置众人的小山坳之前。他见到余玠面有期颐,顿时感觉有些为难,双腿一软却是倾下身子,诉道:“大人,在下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只是那赤凤军究竟是作何反应?”余玠又问。
吕文德身子一晃,却是有些忐忑,自怀中抽出一个信函之后,却是递给了余玠,口中道:“小臣自知钓鱼城如今状况,又岂肯有懈怠之举?这封信中,便写明了那萧凤的答案。
“答案?难不成那萧凤,当真看出了咱们现在的状况了吗?”余玠伸出手,将信函接过之后,将其打开,然后俯下头,看着信函之上的内容。
周围将士,莫不是忐忑不已,静静站在旁边,等待着余玠的宣布。
此刻,他们莫不是满怀期颐,静等着余玠宣布自己的答案,告诉他们至少自己还未曾抛弃。
许久之后,余玠方才将整个信奉读罢,他微微抬头看着众人,神色却是凝重无比,并未直接说话。那冉琎有些好奇,立时问道:“将军,信函之上,写的究竟是什么?”
余玠顿感脸色难堪至极,张口怒骂一声:“这萧凤果然是暌违已久,虽然答应了派出军队。但是却要求川蜀一地的任职权,甚至让我们也要听从她的指挥,否则便会拒绝我等要求。”
对于赤凤军之事,他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故此始终不敢让赤凤军入川。
没料到,此次赤凤军竟然抓住这个机会,不仅仅一口气吞没了汉中,更是意图染指川蜀?
“什么?那赤凤军究竟是什么意思?”冉琎一时错愕,脸上莫不是充满愠怒。
“便是字面上的意思。”余玠无奈笑道。
冉琎复有问道:“那依将军以为,我等又该如何?接受吗?”
余玠微微皱眉,复有看向两人,问道:“以你二人之见,我们又能够支撑多长时间?”
冉琎立时回道:“大人。若是依照目前状况,若是我等没有外援,则此番定然会败于敌人之手。毕竟钓鱼城虽是借助山势所建,但因为时间紧迫的原因,所以其中多有纰漏,若是被对方找到的话,那我们便当真危险了。”
“是这样吗?”余玠嘀咕一声。
那冉璞颌首回道:“没办法。这钓鱼城修筑工程十分浩大,非是一时半会难以完成。而且经过先前王坚和郭侃一战之后,城中城防多有崩塌,仅凭我等手下兵马,实在是难以抵御。”
“原来事情已经变得如此险峻了吗?”余玠顿感无奈,却是愁眉苦锁,又问:“看来若要打破僵局,那边非得有外力加入,才能够改变目前的局面。”
“那依照将军以为,我等又该如何?”冉琎立身于旁,却是将余玠那愁容,尽数看在眼中。
自投入余玠麾下,他们也是陪伴余玠十多年,更是多次为其出谋划策,而宋朝之所以能够在四川之中立足,也是多亏了两人帮助,这才令余玠在蒙古攻势之下,重振军势!
所以每当余玠若有困惑,便会询问两人。
“还能咋办?要么继续顽抗,静等宋朝援兵。要么,就依照吕文德之言,央求赤凤军入川。”摇摇头,余玠不免感到懊恼。
冉琎、冉璞暗暗想到:“两者选一吗?”复有张口问道:“那将军又是什么意思?”
余玠一时愣住,复有陷入思索之中,缓缓诉道:“自当初斩杀祖龙时候,我曾经和那萧凤见过一面。那一次,我便知晓这女子定然绝非寻常之人,否则如何能够以一介女子之身,创出如此基业?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棘手,看来当初还是我看轻了对方。”
声音之中,唏嘘不已。
余玠对于萧凤此人,也是叹服已久。
至于趁着这个时候,行此要挟之举,他也不甚在意,毕竟若是他在那个位置的话,也会做出同等举动。
冉琎又是问道:“这么说来,将军是打算拒绝赤凤军,静等朝廷援兵吗?”
“援兵?都这个时候了,你以为当真还会有援兵吗?”
苦涩一笑,余玠神色瞬间消弭,只余一片漠然。整个四川沦陷大半,整个临安毫无动作,若说没有任何愠怒,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若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便只有向赤凤军借兵了。”冉璞也是一起诉道。
冉琎回道:“而且将军,你也知晓那赤凤军非是蛮夷之徒。其军队军容整肃、军纪严明,自踏入关中之后,就未曾传来任何士兵侵犯之事。以至于川中百姓,多数逃亡利州,谋求庇佑!”
“哦?若是如此,那倒是一桩幸事。”余玠稍稍一笑,却是总算露出几分赞许。
这个消息,或许是他自钓鱼城被围之后,唯一听到的好消息。
冉琎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将军这是答应了?”
“唉。我若是不答应,那整个四川百姓又该如何?”余玠摇摇头,却觉身体异常疲惫,“若是不将鞑子从这川蜀之中驱逐,那此地百姓便永无宁日。”
“但是大人。你也应当知晓,对于临安众人,那赤凤军究竟意味着什么。若是此事传出去,只怕大人可能会有性命之忧啊。”冉琎、冉璞顿感惊讶,连忙劝道。
于公,他们两人不想整个四川为胡人践踏;于私,他们两人更不欲余玠因此遭朝中重臣排斥。
然而二者相冲,却是只能二中选一。
余玠微微阖目,复有诉道:“为天下百姓计,让赤凤军入川吧。”
一声终了,终究还是说了这一句话。
听罢之后,冉琎、冉璞具是俯首拜道:“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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