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西北走,越是让人胆战心惊,原本在京都不远还可以看见翠绿茂盛的田庄,热闹的村镇和来来往往的客商行人,可是渐渐的他们看见的是已经荒了大半的农田,人烟稀少的村子还有已经无人行走的官道。京都已经是四月暮春,早已暖洋洋一片翠绿,可在西北之地还是一片寒冷的荒芜,看得人越发揪心。
到了大同府,道旁已经没有绿色,连一个走动的人都见不到,更是让人觉得死气沉沉。沈若华撩开帘子看着外面的情形,不由得眉头紧皱,很是忧心,看来这次疫灾已经十分严重,百姓怕是已经纷纷逃难,往其他州府逃了去躲避疫症,才会出现这样十室九空城中少人的情形。若是不尽快平定,只怕会酿大乱来。
大同府的知府邓伦听说朝中派来的太医与药材来了,大喜过望地领着州府一干官职前来迎接。当这群被疫灾吓破了胆子躲在自己府里十余的官员看到那十几车的药材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连连称颂太后与皇上英明,拜谢押送了药材前来的广平侯薛茂业。
薛茂业倒是坦然受了他们的大礼,打着官腔道:“这都是太后与皇上的恩典,才会命本侯前来平定疫灾,为你们解燃眉之急,也为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俨然已经把平定疫灾当做他的使命,全然忘记了他只是负责押送了药材过来,很是洋洋得意。
就在一众官员千恩万谢之时,沈若华马车的帘子撩开来,她扶着夭桃的手走了下来,淡淡开口道:“病坊在哪处,让人带我去瞧一瞧。”
她一身紫色圆领织金折枝梅的二品女官袍服,腰间更是系着御赐玉带,面容冷清如破晓之月,望着那一众忙着巴结讨好广平侯的官员,看得他们都是一怔。
“这位是……”邓伦原本以为这是哪一家的女眷,可是看着沈若华那一身官服又满是疑惑,陪着笑开口问着。
一旁的齐明睿仗剑大步而来:“这位就是奉诏前来平定疫灾的沈女医,这治疗疫症的方子也是她拿出来的。”
竟然是个女子!太后是糊涂了吗,居然派了个女医来平瘟疫!邓伦等一干官员登时愣住了,看着沈若华年轻娇弱的模样,心里都满是狐疑,他们听说这治疗瘟疫的方子是沈若华拿出来的,更是不敢相信,这瘟疫是何等厉害他们都清楚得很,这些时日大同府里瘟疫横行,不过十余日功夫已经病倒病死不知道多少人,难道就靠这么个年轻的娘子就能拿出方子治疗疫症?
只是沈若华对着他们满是怀疑的目光,神色依旧淡定自若:“让人带我去病坊,就在那边替我安排一处宅子住下,好让我开始诊治观察。”
邓伦回过神来,忙答应着道:“这就让人引沈大人去病坊,只是病坊那里房子破旧不堪,没有舒适妥当的宅子,不如还是请沈大人到州府里住下吧。”虽然邓伦对这么个女人的医术满是怀疑,可眼前这个终究是宫中派来的二品女医,品阶还在他之上,不得不恭恭敬敬地听从吩咐,想法子讨好。
沈若华没有理会他的讨好,语气平淡地道:“不必了,我奉诏前来平瘟疫,就住在病坊附近更为方便。”
邓伦不由地看了一眼广平侯薛茂业,薛茂业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脸上却是笑了起来:“沈女医真是心怀百姓,才到大同府就这样着急要去病坊诊治,如此也好,替沈女医安排好宅子住下吧,早一日治好瘟疫也好早一日让太后与皇上放心。”
邓伦只好吩咐人安排下去,又满脸堆笑望向齐明睿:“齐将军也一道留在州府吧。”
齐明睿冷冷看了一眼薛茂业与邓伦等人:“我一会就要赶去关口军中,不叨扰诸位了。”
邓伦想起来梁家军中也有了疫症之事,一脸叹息地道:“是了,那边也有人染上了瘟疫,听说还有不少将士都病重了,齐将军自然是要去看一看的。”他一边说一边摇头:“真是天降祸事,出了这样的灾难!”
梁裕之染上疫症之事是极为机密的事,为了不让军心大乱,此事用密报的方式送到京都梁府,由梁家人上报太后处置,眼下也只有宫中、梁家人与沈若华几个人知晓,连大同州府里的人都不知道,只以为是寻常将士染了病。
沈若华上了马车,吩咐人直接去病坊,那里是官府用来隔离染病之人的地方,她要去看看究竟已经是什么情形了,才能修改药方尽快施药。
齐明睿也翻身上了马,带着那队兵士护送她往病坊而去。
看着他们走远,邓伦好半天才叹了口气,低声道:“怎么会让个妇人过来平定瘟疫,这可不是绣花,可是会要许多人命的!”
薛茂业打着哈哈:“太后娘娘必然是另有打算,你们又何必担心,若是平定瘟疫不力那也是她的罪责。”
邓伦忙应和着,笑着请了薛茂业等车,一干官员陪着他往州府去了,堂堂广平侯来了,又是朝中指派负责押送药材的,他们怎么敢怠慢,自然是要好好招待陪同着。
沈若华的马车从大同城中穿过,眼看出了南城门却还不见停下来,她有些疑惑了,让人去问带路的小吏。
那小吏回话道:“知府大人吩咐了,这疫症很是厉害,为了不让传给别人,特意把病坊放在离京都十几里外的柳河庄子上。”
待到到了柳河庄子上时,沈若华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这一处庄子很是偏远,又是看起来破破烂烂年久失修的样子,这时候里面却是已经挤满了人,四处坐着染了疫症病得重了的百姓,还有许多已经躺到在地没有生息,不知是死是活,男女老少妇孺混杂在一起,不少病得轻些的还在哀哀呻吟着,看着沈若华几人站在庄子门前不停地向他们喊着救命。
这样的庄子分明没有人管,连一个郎中和医官都不曾见到,也没有见到吃食与水,这哪里是病坊,分明是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