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半天,宋云萱的嘴里才吐出这样一声笑。
邵雪还是觉得担心:“云萱,那个游泳池有什么文章吗?”
“不,没有……”她低下头,将手里折成两段的铅笔顺手扔到纸篓里。
之后才起身:“顾长歌的骨灰虽然被洒在公海上,但是为了方便子女拜祭,应该还是有个牌位的吧?”
邵雪这才想起邵天泽跟顾长乐曾经说过的事:“邵天泽跟顾长乐说顾长歌的牌位放在天香寺里。”
宋云萱点点头:“我知道了。”
邵雪觉得宋云萱有些奇怪,可是至于怪在那里却怎么也猜不清楚。
宋云萱让邵雪在下午早早下班去跟邵天泽一起接顾长乐出院。
等人走了之后她才提了雨伞打车去远郊的香山天香寺。
天香寺位于香山之上,一到秋季便有大片的红叶飘飞,景色很美,因此有许多人前去观光。
其实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香山一开始其实是一座墓地遍山的山,后来有人管理墓地的时候植上了红枫,所以才会变成如今红叶飘飞的香山。
因为是晚冬,又刚下了雪,路面上有融雪的痕迹,到处都是湿嗒嗒的。
宋云萱打了一顶紫色的雨伞,穿着大红色的羊绒外套走在去天香寺的石阶上。
有枝桠上融化的雪水滴答一下落在雨伞上。
宋云萱抬头望了望建在山腰上的天香寺,脚下脚步加快了一点。
她顾长歌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在父亲跟母亲所葬的墓边选定了自己的墓地,却想不到,死后居然连一方墓地也没能得到,而是被邵天泽一把就把骨灰给扬在了茫茫公海上。
但是邵天泽绝对不会料到,即便是他的骨灰被扬在了公海上,她顾长歌的魂魄还是在云城站的稳稳的。
而且,她还会稳稳的,一步步的将他邵天泽杀妻的真相给揭露出来。
让他身败名裂。
她进了天香寺,有天香寺的大师过来问她有什么事。
她只是微微笑了笑:“我要拜祭顾长歌。”
顾长歌生前也每年前来拜祭,会给寺庙捐香油钱。
当然,她捐给神佛的香油钱只是每年做慈善的一个小小的零头。
她信神佛,却远远不会信到眯了眼。
对神佛期盼的再多,也不如捐资助学来的实在。
她一说顾长歌,庙里的师父就行了个礼给她带路:“顾小姐的牌位在这边,请跟我来。”
宋云萱跟他走过去。
然后就看见在庙里有一排排像是书架一样的石头柜子。
每个正方形的小柜子上都有一张照片,在照片的下面是那人的名字。
宋云萱被带过去之后,那个大师看她穿了大红色衣服,提醒了一下:“前来拜祭,不适合穿大红色。”
宋云萱笑笑:“顾小姐应该喜欢我穿着大红色衣服来看她,那样证明我过的很好,活的很好,血还是热的。”
大师大概也觉得宋云萱很古怪,说了句阿弥陀佛之后便找借口先走了。
宋云萱独自在顾长歌那个小小的石柜子前站着,看那个跟她差不多高的柜子上贴着顾长歌十八岁的照片,伸手摸了摸:“明明是死在三十二岁,邵天泽给你贴一张十八岁的照片做什么呢?”
那个微笑的十八岁女子不说话,只是唇角眉梢都是那时候的韶龄风华。
宋云萱跟顾长歌的照片对视,手指轻轻抚摸石头上刻着的顾长歌的名字:“你一死,顾家就成了邵天泽的天下,他现在将顾家改的面目全非,几乎都要将你存在过的痕迹都抹得干干净净,你甘心吗?”
那照片上的女子望着她,一言不发。
她点点头:“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甘心,你放心,我会都帮你夺回来的。”
一切,她顾长歌都会夺回来。
邵天泽会为擅自改动顾家而付出应有的代价。
她没有为自己的死感到难过,也没有哭泣哽咽。
只是微笑着与那个照片上的女子对望,就像是时空骤然改变,她见到了十八岁的自己一般。
她细细皱眉追忆自己的十八岁,忽然有些记不清楚十八岁那年到底做了什么。
那一年,她好像认识了邵天泽。
然后,跟邵天泽在一起。
然后,感情便再无波澜,她所记住的也大多是与顾氏大权起伏更替有关的事情。
那时候的邵天泽,明明是个温柔的人。
他会拉着她的手跟她一起复习即将考试的科目,也会拉着她的手在傍晚余晖里一起看池塘里的小鱼。
还会在下雨的时候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用最重要的资料书挡在她的头上给她遮雨。
明明她是一个强势的女子,可是在那个十八岁,她度过了一段柔和的少女时光。
凭着这段时光,她沦陷了一生。
过早的,结束了生命。
宋云萱本以为自己想起过往,必然会觉得伤心。
可是室外寒气凝结,她扶着那冰凉的石碑去摩挲那张照片的时候,才发现,其实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疼。
眼底已经再也没有泪水能流出来。
借尸还魂的时候,她便已经浴火重生。
如今有再多的疼,再多的恨,都牢牢地,狠狠的刻入到了骨头里。
泪水那样软弱的东西,已经再也不会因为邵天泽而流出一滴。
她唇角微微弯起,将手指收回来,把手中的雨伞打开:“顾长歌,我改天再来拜祭你。”
等我。
等我让邵天泽也尝尝你当年受过的疼,也让他知道死死咬住下唇却不能流泪的那种疼的时候,再来拜祭你。
她撑开雨伞,原路返回。
山中的落叶层层叠叠,有底层的叶子已经腐烂入土。
她下山离开的时候,伸手向寺中的大鼎里抛入了一枚硬币,微笑的开口看那威严慈善的金佛:“佛祖保佑我财源滚滚来。”
旁边的大师无奈的摇摇头,叹口气目送她离开。
在大师这种高深的佛学者眼中,她必然是一个很物质的女人。
可是,其实这个世
界上无非就只有两种人罢了。
有钱人,没钱人。
有钱人可以轻易得到一切,而没钱人,却总是要用命去换那些富家子弟流水般花出去的钱。
她愿意肤浅一点。
如果不肤浅一点,她就无法步步向上,就无法扳倒没钱人永远都接触不到的顾氏董事长邵天泽。
为了能打到邵天泽,她需要商业圈里的巨大财力。
不,应该说,她必须要得到商业圈里的巨大财力。
她眉眼冷淡,在沿着山路走到山脚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伸手将口袋中的手机拿出来,手机屏幕上显示出宋云强的手机号码。
她顿了顿,才按下接通键。
只不过才接通电话,那边就传来宋云强焦急的声音:“云萱,你现在在那里?”
宋云萱听他口气急促,便问他:“大哥,什么事这么着急?”
“云萱,不管你在哪里,现在都马上到人医来,爸爸的病情突然加重了,你快点过来!”
宋云萱一怔,双眉蓦地蹙起:“我马上就来。”
那边宋云强迅速挂断电话,之后转头看向早就已经等候在人医走廊里的宋云莹跟宋云佳:“云萱马上就来。”
宋云佳淡淡嗯了一声,没说话。
可是那边站着的宋云莹却不咸不淡的开口:“大哥,父亲的遗嘱都已经写好了,云萱得到的那点东西跟我们比比不够外人看笑话的,你叫她来做什么?”
宋云强瞥一眼宋云莹,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她好歹也是咱爸的女儿,跟我们都是一样的。”
宋云佳这时候却冷不丁的插话:“小城里来的私生女而已,指不定看了我们继承的遗产会吵着闹着去咱爸面前说他偏心。”
宋云莹也勾起半边唇角,带上几分不屑:“大姐说的没错,与其让她到医院里来大闹,还不如让她一直不要来,那样咱爸就算是死了,遗产分的不公平也可以说是宋云萱不孝顺才分得这样少。”
宋云强听她说完这句话,眼底有阴霾一闪而过。
真看不出来,她这个二妹妹自从嫁到了薛家以后智商呈直线升高,真是什么法子都能想得出来。
宋云佳懒得说别的话。
只有宋云强开腔:“如今云萱就算是分的少也无所谓,她以后嫁到楚家,还会在乎我们宋家分给她的遗产多少?”
宋云莹冷笑一声:“大哥,你太看得起她了,宋云萱对钱可是喜欢的发疯。”
宋云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宋云萱从她手里讹了八千万的事情。
宋云强跟宋云佳对宋云莹被讹了八千万的事情一无所知,虽然心里都厌恶宋云萱,却也没有表现的太明显。
大家族就是这样,儿女众多,每个人都是带着面具说话做事。
宋家虽然才只有四个儿女,可是也跟别家没有什么不同。
反正她们都不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宋云莹对宋云萱的好感在薛家没能顺利拿下楚家的竞标合同之后开始减少,想起之前被宋云萱算计了那几次,她心里更是烦躁。
就在她又要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她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宋云佳跟宋云强同时看过来。
宋云莹往走廊远处走了几步,才笑着开口:“是薛涛的电话,我去接一下,他可能是担心我的身体。”
宋云佳唇角薄薄的翘起:“想不到薛涛这样不成器的人,倒是也蛮关心你的。”
她话里的不屑跟嘲讽让宋云莹眼神一愣。
接着,宋云莹就握紧手机走的更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