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而无论你贵为天子,还是平庸如走卒,总会免不了被无力改变的事情所烦恼,谁都不能免俗。
举起酒杯,三人一饮而尽。这个时候再多说什么,都是矫情的。就像这杯辛辣的酒,只有懂得回味,才能品出浓郁的醇香。
听到有人敲门,张残心中一惊:自己的感应已经远超自己的修为,其灵敏处毫不逊色一流高手。那么何人如此高明,竟然能走到门口这么近的距离,自己却没有任何察觉和防备。
见到来人是顾所愿,张残才有些释然。
顾所愿乃昆仑派掌门,一手漂亮的剑法更在中原武林盟主曲忘之上。
他是中原的叛徒不假,但是轮不到张残来评判。更何况他的功绩是靠自身打拼而来的,某些既定的事实,不容任何人可以抹灭。
若是之前的话,张残或许还对顾所愿略感不齿。然而随着自己经历的无奈之事越多,便将某些不为道义所容的人或者事,看得也越开了。因为在指责他人时,稍微对比一下自身的行径,或许自己更会惭愧得无地自容。
坐下之后,顾所愿只是朝着张残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想来也算有趣,在金国的“高层会晤”这个层次里,两个汉人相见,应该是挺不自在的碰面。
“已经查清楚了,明晚半夜,会有三艘载满箭矢强弓的重船驶向高丽。”
兵以弓为首,矢以箭第一。
当时弓箭这种兵器把控之严,更甚于当今的枪支管理。弓箭的买卖,除了兵部,任何私人贩卖或者制造,轻者入牢,重者斩首,毫无商量的余地。
完颜无我问道:“运输人员都是何人?”
顾所愿答道:“是一所有名的商行,名曰万利。表面上看,倒和兵部没有任何直接的关系,也查不出和皇甫雷有过任何交集。”
皇甫雷就是皇甫曼妮的父亲,当今金国的兵部尚书。
完颜无我轻笑了一声,淡淡地说:“一个不漏,总会有人吃不住酷刑的。”
张残知道这是要准备向皇甫家开刀了,说是病态也好,说是扭曲病态也罢,总之,张残心里莫名的兴奋,同时暗念:皇甫曼妮,我来了!
说是半夜,但是张残近黄昏的时候,就到了城门口徘徊。说来奇怪,当抱着警惕和找茬般的目光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时,张残总觉得一个个面目都是那么的狰狞,一个个的举止都是那么的鬼鬼祟祟。
好!你站的笔直坚挺,目不斜视是吧?说不定就是用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来伪装令人发指的罪恶内心哩!
好!你刚才无意间瞟了我一眼是吧?肯定是被我张某人明察秋毫的犀利目光盯得心里发虚了吧!
所以只是看了几眼,张残就有些受不了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将天下所有类型的恶徒,全都了然于目了。
他这次“抓奸”,并没有告诉完颜伤。毕竟慕容府是忠于金国的势力,如果被他知道自己正禅精竭虑想要搬翻慕容府,实则是在在损害金国的利益的话。于公于私,完颜伤都肯定会阻止自己的。再者今时不同往日,上京城看似平静,其实暗地里已经乱得像是一锅粥了。倘若再经自己这么胡搅一番,天知道会把上京动荡成什么样子!
夜幕降临,张残藏身在幽暗的深巷之中,以耳力倾听泛着空荡的喧嚣、实则静谧的整片大地。
此刻的张残,有如生了千千万万双眼睛一样,从倾听到的错落有致的各种声响,脑海中浮现出各种人间百态的场景。
酒馆中推杯换盏,你来我往……
赌场中高声喧哗,情态各异……
近处普通一间房内,一对夫妻脱衣退裤,急不可耐……
咳咳,算了,保留点隐私。
总之,张残的精神力遍布了整个上京城的丝丝点点,角角落落。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物,无一可以逃得过张残的感知。
心中一动,似乎有人在遥远处提起了自己的名字。下一刻,张残不由自主就“来”到了飘香楼,轻易跻身进入二楼那间紧闭的房间里,绿萝满是怜爱的脸上却是愁眉不展,抚摸着小慧凌乱的秀发,过了良久才轻声道:“我明天就去找他,让他娶你为妻……”
张残打了一个冷战,心里一慌,整个饱满的精神力顿时消失不见,也失去能够听见绿萝下文的“顺风耳”。
本来想着再次沉稳心神,此刻忽地听见过分踮脚的走路声。大半夜如此走路,必然心中有鬼,张残知道,正主来了。
其实一直到了现在,张残都不知道朴宝英为何让自己对这私奔的男女如此关注,不过病急乱投医,为了萧雨儿的自由,张残宁错杀不放过。
在暗中的张残,分明见到这对男女走到了城门前,守城的卫兵看上去早已被买通,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张残见识过这些守城士兵的实力,上次什么?”
张残自然不能将实情告知,便无辜地说:“你昨晚又去和索琳互述衷肠,老子一个人没事做,便只能栽着脑袋四处乱逛。哪知一个不小心,便立了这么一个大功。”
若无皇上手谕或者圣旨,半夜私自打开城门将人放行,这是了不得的天大罪行,所以张残说立了一个大功,虽略有夸张,但也并不完全是在吹嘘。
完颜伤笑了笑,无奈地说:“上天果然对傻子颇有眷顾。”
张残也是嘿嘿一笑,颇显自得。
不过看着完颜伤毫无怀疑的神色,心中之苦,却是无法言表。
自己杀了完颜伤的父亲,到了现在,他却对张残两肋插刀,照顾有加。可是自己现在却不仅不知恩图报,反而现在自己做的,却是在伤他用生命捍卫的故土之根本。
忽然之间,张残觉得自己充当的角色好恶心。
不过,为了萧雨儿,他不得不如此,他也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