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杰一晚上都没有睡觉的!
他就在我眼前的这间屋里徘徊,狂躁的嘶叫,幸亏他们的房子隔音性能好,否则一定吵得左邻右舍都不得安宁。
向克松跟我说完话,冲吴惠点点头作势要离开,我跟进一步走了过去,跟他并排问道:“你没有给他用药?”
向克松一愣,明显有点惊讶,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你知道了?”他这是不确定的试探,想试探我对郝杰的事以及他的事知道多少。
我不动声色,直视他的眼,沉稳的答复道:“嗯。”
向克松再次警惕的看向吴惠跟矮冬瓜,声音压得极低,就像是怕谁听见似的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想,如果答复说吴惠告诉我的,肯定不现实。要是吴惠知道这件事的话,他大可不必如此谨小慎微,所以我果断的说道:“走南闯北许多年,也就这么点本事。”
向克松稍稍松口气,示意我跟他走。
然后我们俩在吴惠的注视下,朝别的地方走去。
向克松这是想避开吴惠,告诉我他给郝杰注射的正是毒品。
我虽然心里有准备,但是也大吃一惊:“你怎么能这样?”
向克松眉头一挑,昂着脖子复杂的表情看着我道:“郝杰要求的,他不想自己在作的时候伤害小姐跟夫人。”
“他作会伤害人吗?”
“会,他不知道怎么才能把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泄出来。所以只好用毒品来麻醉,来缓解疼痛跟恐惧所带来的苦楚跟几乎要崩溃的内心。”向克松面无表情的讲着生在他老板身上的事,就像讲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那么淡定,淡定得令人寒心。
“你看见过他的伤口?”
向克松不可否认的点头:“嗯,就像一张血糊糊的嘴,只是这张嘴不吃东西,不定期的流血而已。”
“他给你看的?”
“是我给他注射毒品时看见的。”
“哦。”我手插兜在原地走动,在思索下句话该怎么说,怎么才能向克松不起疑的情况下,把所知道的一些关于郝杰的事告诉我。
就在这时吴惠急匆匆走来,冲我招招手道:“他想见你了。”
她口里的他自然是郝杰。看这个可怜也令人情不自禁心疼的女人,我无法用语言来安慰她,只能尽其所能帮助她。
我跟向克松说下次继续聊,然后跟吴惠去了。走很远,我都还觉得向克松在注视我,倏地回身,只看见一株干枯的藤蔓攀爬在人工搭建的架子上,却没有看见他。
郝杰肯见我,他这次又是怎么想的?
在进门之前,我预备了无数对话的开场白。一次次否决,也预测了无数个他见我的理由跟动机,也一次次的推翻。
进门,身后的门关上。郝杰面对窗口,就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死气沉沉失去了他这个年龄应有的活力。
他没有说话,我站在门口也没有说话,屋内寂静无声空气沉闷。
“郝……”我刚刚开口,他抬起右手臂,阻止了我的话。慢慢转身,面对我,一张脸煞白,那对忧郁的眼单看一眼,就让人内心沉甸甸的倍感压力。
饶是我做好的心理准备,也本能的避开他的注视。
“你想知道我的故事,想知道生在我身上的一切?”他的声音才短短十几个小时,变得沙哑,且显得苍白无力。没有了之前那种磁性的魅力,他高大的身躯蒙上了一层死神将近的阴影。
我除了点头,不敢出半点声音来,生怕不小心激怒了他。
郝杰冲我挥挥手,示意我坐下。我有注意到他左手臂一直垂直的,手指有血迹,而在他战的位置有一大圈血红。
我坐下。
他走过来,也坐下。他也感觉咽喉不自在,干咳一声,努力想调整嗓音却还是徒劳,说出来的声音还是嘶哑:“吴惠坚持说你能帮助我们一家子,你能吗?”
如果没有吴惠,对方是一个跟我素不相识的人,明知道这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可出于人道主义我还是会毫不犹疑的答应试一试。
现在,郝杰带着满目期望,渴求凝视着我。
我认真的看着他,看着那双深邃忧郁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请相信我。”
郝杰听我这么一说,唇角一勾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死死的盯着我,一字千钧道:“那好,我把这条命交给你。”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这条命交给你。
却好似千斤重担压在我肩头上,这个是一条命啊!我李沐风何德何能敢拿人家的命来试?
一时间我哑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能拒绝,不能支吾,敷衍,不光是郝杰玩不起,我也玩不起,包括吴惠也玩不起。
我鼓起勇气迎视他的视线,淡笑一下道:“当然,如果你信任我。”
郝杰冲我点头,抬起左手臂,这一刻我非常紧张。因为马上就要看见一直以来希望看到,却一次次失之交臂没有看见的手臂伤口。
这种紧张的感觉,不亚于灵儿在产床上生小李阳那一刻。
郝杰慢慢撸开的衣袖露出一截千疮百孔的手臂。手臂上有无数个针孔留下的血点,在这些血点的中央有一就像向克松描述的嘴型伤口。
伤口有两寸长,皮肉翻卷,在伤口四周是乱七八糟的针洞,这些正压洞应该是缝合线留下的,可能是刚刚流血的原因,血还没有完全凝固。看着这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但凡是人都会联想到是身体主人自残来的。
“曾经去过医院,正如我父亲那样,医生说他是自残,并且给他注进了大量的镇静剂。还说他是心理疾病,需要心理医生的疏导,在进行心理疏导半年后,他自杀了。”
郝杰说到这儿,喉头硬说不出来了。
我帮他把衣袖整理好,遮盖住伤口,沉重的叹口气道:“你尝试过用缝合线?”
郝杰苦笑一下,起身去一柜子里拿出一针线盒。针线盒有一根血红色的线,一根针,不用说郝杰曾经尝试用他们来缝合伤口,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停止了这个疯狂的举动。
我帮他把针线盒拿到桌子上。
他坐下,重新撸起衣袖。
“你想干什么?”
郝杰没有理睬我,一味地做他的
,完全无视我的样子,拿起针线盒里的针线。然后想起什么,又起身去把门反锁死再次返回没有直接过来,而是去刚才拿针线盒的柜子里拿出那天向克松送来的医疗器具盒子。
他这是想注射毒品?
我惊讶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我阻止他继续注射毒品,他会怎么想?
郝杰把器具盒子打开,拿出一管装了毒品的注射器递给我。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拒绝还是接下。
这无疑是在逼我犯罪,只要我把毒品注射进郝杰的手臂里,那么我就是共犯!
我呆住……
郝杰看着我:“怎么,你害怕?”
我大脑一片空白,看着他递给的注射器,就像看见一条张开血盆大口的毒蛇,很是排斥,反感,也畏惧。
看我迟迟未动,郝杰笑了,笑得很牵强。“放心吧!家里就我跟向克松,现在多了一个你知道这事,我是想示范一件事给你看。”
“示范什么?”
“我的伤口,肌肉是活的。”郝杰凑近我耳畔,诡秘的神态,就像在说一件不可告人的可怕变故。他这不是废话吗?人的肌肉由成千上百万的细胞组成自然是活的,接着他又说:“它们就像牙齿,能挣断缝合线。”
我擦!郝杰的话,让我大吃一惊的同时,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蓦然想到吴惠给我讲述他父亲的事。其中也提到伤口挣断缝合线的怪异事,如是这样,我真的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郝杰练的撩起衣袖,然后看着我战战兢兢地把一管毒品注射进三分之一。然后右手拿起针线,扭头姿势,看着伤口,那眼神倒不像是面对自己手臂的伤口,倒像是面对仇人那般,面部表情都随之变得扭曲狰狞得可怕。
我紧张,真的,口水都不敢吞咽一下。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手不听使唤老是抖啊抖的,看郝杰一针挑起翻卷血红色的肉皮,就像刺在我身上,挑起的是我身上的肉,锥心刺骨的疼痛感在浑身细胞中蔓延。
我从没有如此心神不宁过,也没有如此亲自面对血淋淋的事实,诡异的伤口,在郝杰一针一线的缝合中慢慢闭上。
看那缝合好的伤口,你会不经意间想到一部恐怖电影中,一个女鬼被缝合的嘴巴。
郝杰把缝合好的伤口面对脸,摆好,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它,在等待它的变化。
我也在等待,焦急的等待,从没有觉得一分钟是那么漫长。无数次在心里说:郝杰是错觉,很有可能是毒品原因产生的幻觉。
是这种幻觉让他误以为伤口会是活的具备生命那种。
可要真是这样,那么吴惠讲述的故事,岂不是假的?
两分钟过去了,郝杰的手臂没有动静。可能是手臂有点冷的缘故,我看见他的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如此我没有经得他的同意,去门外找吴惠拿来一件外衣,说是给郝杰披,并且让她送点吃的喝的来。
无疑我的这些话,带给吴惠天大的喜讯。她忙不失迭的答应着,回头吩咐村姑保姆按照我说的去做。
矮冬瓜一直都在,他好几次想进来,我摇摇头拦阻他,让他在外面等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