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第一名的司明朗的尴尬处境,既有内心微微有些阴暗的觉得快意的人,自然也有觉得这孩子实在很可惜了的,逍遥剑宗的那个年轻的修士,就忍不住看了一眼司明朗之后轻轻叹了声气。
现在已经成了他师傅的始终不忘他自己的酒葫芦的金丹期剑修,重重拍了一把自己徒弟的肩膀:“年纪轻轻的叹什么气,还有没有剑修的锐气了?”
虽然同样也输给了司明朗,这个年轻的剑修心胸却比其他人都要广阔许多,或许是在剑宗之中,输给别人的次数实在太多了,深刻的知道自己还欠缺许多,却不以自己身为逍遥剑宗的弟'子,就应该理所当然的比其他人都强。他却没再往司明朗处看去,只是低声解释道:“那个修士又是小门派出身,实力又这般高强,可见天资不错的,为什么没有人看重他?”
结果被自己的师父一酒葫芦拍在后脑勺上:“不把心思放在修剑上,想些什么有的没的,个人有个人的缘法罢了。”他又喝了一口自己葫芦中的酒,美美的品了一品,这才在弟'子的注视下解释道:“我们剑宗向来不以法术出名,那孩子天资出众,我们也不好耽搁他。若不是如此,就冲那边鼻子朝天的那一位……”他冲自家弟'子挤了挤眼睛:“我们也该把这孩子收到门下,免得让人家以为我们剑宗也怕了他们。”
逍遥剑宗与盛月山之间的摩擦,比和普乐寺的要厉害多了。佛修虽然也有不少是性烈如火的,不过大半研习佛理,至少表面上却宽厚许多了,逍遥剑宗与盛月山之间发生的矛盾,多半还是要由普乐寺来从中转圜。
至少在天下人看来,正道三宗同气连枝,气势正盛,比起一千年前分为两脉的邪道宗门,在正道逼迫下不得不退缩到琼雁洲的魔道宗门,正道如今正是大兴之时。
眼看这场名为比试,实则是大宗门培养弟'子的收徒会即将结束,却有一只白鹤,悠悠然的飞进了他们此刻身处的大殿之中。几乎所有的人视线都被那只白鹤吸引。
还有些反应快的,已经注意到了盛月山门人的脸色——当然称不上好看。他们所处的环境,因为要避开其他普通的修士,免得被他们打搅,又或者是影响到小世界通往大世界的接口稳定性,大殿外头其实是设置了两层禁制的,盛月山以法修著称,这禁制之术也有独门妙法,向来极是自傲,升仙会的禁制全由他们布下。
如今据说可抵抗元婴期修者一击的强大禁制,就这么被一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白鹤给击破了,还悠闲自在的当着这么些人的面飞了进来,十分碍眼的在大殿里盘旋了一圈,这才落在了司明朗的肩头——两条像是筷子似的细腿还嫌弃似的在司明朗的衣衫上擦了擦,显得极为灵动。
这白鹤落于肩头,司明朗神色微动,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这只白鹤蓦地一甩头,那个看起来十分尖锐闪着锋利光芒的喙居然被它当做武器般甩出,擦过脸色铁青却没有丝毫闪躲的盛月山金丹修士的侧颊,落到了逍遥剑宗那位金丹修士的手中,化作一张卷好的雪白笺纸,上头细细密密的写了几行小字。
司明朗肩头的这只白鹤头一低,落在司明朗手中,也化作了一张卷好的纸,只是比那位剑修拿到的要大许多。
直到这只白鹤自己发生变化,在这之前,几乎没有修士发现这白鹤的真身,其实只是两张纸罢了。这里可还有不少金丹期修士!
司明朗的心飞快的跳动起来,他隐隐有种事情将要产生转机的预感,却又难免有些怀疑,若真是哪位厉害修士想要收他为徒,怎么也不至于这样轻慢。不过他还是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这才翻开那个纸卷。
上头只简单的写着一句话:“吾乃逍遥剑宗金丹修士,你可愿拜入我门下学道?”并一个落款,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柳念菲。看这字体的模样,倒像是男子的手笔,可这名字却像是个女子。
那头同样接到书信的逍遥剑宗修士也看完了内容,手头也没有笔,径自拿手指逼出一寸剑气来,在纸张上划出一行字迹来,也不考虑对方能不能注意到这些划痕,把这纸重新卷了卷握在手里,便领着自家弟'子走到了司明朗面前。
“这位道友考虑得如何了?”这位修士脸上也有那么些古怪,不过笑容却还算友善,司明朗也老老实实的回答了:“前辈勿怪,这……”他摇了摇手中的纸张,露出了点苦笑:“要做决定实在有些艰难。”
像是特别能理解司明朗的想法似的,这位剑修拍了拍司明朗的肩膀,他弟'子的嘴微张,却又闭上了,想来师父对其他人,应当不会像拍他似的。他却猜错了,他师父已经将司明朗当做门下弟'子看待,哪里还会像对待外人似的。不过比起剑修徒弟的反应,司明朗接他这一下,几乎像是没事人一般,不觉得这点力道算什么。
略微认可了这个小修士,这位剑修也就向司明朗介绍了一番这位想收他为徒的金丹修士的情况:“这位确实是我剑宗门下,最适合收你为徒的人选了。”看司明朗不明白,他进一步解释道:“他也算是我们这辈弟'子里的翘楚了,不过百岁不到的年纪,如今已经到了金丹圆满之境,过不得几年,就可以冲击元婴期关卡了。”
“便是不说修为,他的路子也算适合你,剑宗里法修不多,他却正是其中一脉,你刚刚看那只白鹤也能看得出来,在法术上他也是极厉害的。”剑修本来就不算太擅长言辞解释,只是干巴巴的补充道:“就是为人处世上有那么一点缺憾,也是大部分天才的通病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他言不由衷的最后一句,司明朗不置可否,对方口中必然隐瞒了什么,不过对方跟他也不熟悉,自然不可能将门中的隐秘都告知他,这不是不可以理解。他关注的也不只是这些,而是有这位逍遥剑宗的金丹修士为旁证,至少证明这件事是真的了。
剩下的就是看司明朗如何决定了。从这些信息上分析,对方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修为高深,又是法修,说起来也是逍遥剑宗的门人,想想司明朗如今去留两难的窘境,这简直像是根救命稻草。
可这稻草之中,却还埋伏着叫人烦恼的细刺,在修真界中,一旦拜师,就要跟随对方修行起码是几十上百年,除开某些特殊情况,一般人拜师或者收徒都是很谨慎的。这些金丹修士之前那么爽快的收徒,一是因为之前三个月的观察,二也是因为大部分大门派的弟'子,都被本门修士收到门下,他们原本的口碑如何,也是在门里选拔的时候已经被挑剔过一回的,这才显得轻率了那么一点。
可是哪有收徒的时候,老师连面都不肯露的?司明朗见都没见过对方,就要成为他的弟'子了?徒弟都不知道师父到底是男是女,什么长相,说出去别人只怕也不敢信吧?
问题是,司明朗现在除了这条路,似乎也再没有别的法子可选了,一个古怪的老师,跟留守在水泽门的殷墨宸和明熙相比,结果总不至于更糟糕了……
看到司明朗的脸色变来变去,最终定格在一脸平静之上,那个剑修便知道他已经做出了决定,咧牙一笑:“你若是答应了,便在这纸上写点什么回复过去吧!”
司明朗感激的冲那剑修笑笑,一咬牙,从戒指中取出一根笔,接着在那张纸上空白处写了一行子“徒儿拜见师父。”既然对方没有出现,他便把这拜师礼节也给省略掉了,总之不吃亏。
那捧着酒葫芦的剑修一眼扫过他写了些什么,呵呵笑了起来,把两张写着回复的纸张一揉,一只长得像原本送信来的白鹤,实际上却是歪歪斜斜缺胳膊少腿的飞鸟,扇着翅膀晃晃悠悠的飞了起来。他做的传信鸟却没有破开盛月山的禁制如同无物,不过有发信人本尊在,作弊起来却是十分方便,随手一挥,剑气便再二十几米外的禁制上划开一个小口,正好允许那只白·残疾·毁容鹤飞过。
剑修却不管那白鹤最终会如何,发完信后,他笑眯眯的道:“好!如今你也是我门下弟'子了,便叫我简师兄吧。”便是司明朗已经受了这么多惊吓,也是又吓一跳。他师父年纪小,辈分却高,连带着司明朗也占便宜了。
从集会地点出来,还觉得有些不真实的司明朗,便直奔水泽门驻地,想要问问母亲的意见。到了地方却没见到司瑜婷跟敖锐,便拉着守门的师弟问好了这两人的去向。这位姓兰的师弟,说完司瑜婷的去向之后,突然冒出来一句:“明师弟也来了朝越湖,今天身体似乎有些不妥当,现在正在楼上歇息,师兄要不要先去看他一眼。”
明师弟?!司明朗险些没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谁,毕竟在他印象中,之前司瑜婷还就明熙没来的事情跟他解释了一番,说是明熙正在门里奋发向上,暂时没有出关,怎么一下子就到了这里?!而且还身体不适?
司明朗微微皱眉,搞不清明熙在弄什么鬼的情况下,他先跟他保持一些距离为好。司明朗装作犹豫了一下,这才道:“明师弟想来正在休息,要是我去打搅了也不太好。等我回来再说吧。”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对方也是无话可说。
等司明朗离得远了,这守门的修士便找人先替换了他,自己则跑去了明熙房间,将司明朗的反应如此这般的对他一说,脸色苍白,原本像猫儿似的大眼也没有了之前的灵动的明熙,几乎瞬间落下两滴泪来:“师兄先去看那个灵兽了,只怕对方要是先告状,我与师兄起了间隙可怎么是好?”
那兰师兄在门里算是很有声望的年轻修士,安慰了明熙几句,这才转身离开。却不知道等他离开之后,一脸苍白柔弱的明熙,脸上立马没有了笑意,用被褥将脸上的水迹擦干,明熙恨恨的用法力将那床褥炸得粉碎!
师兄真的没来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