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基本确定了师徒身份,结果师父就站在自己面前,自己还压根不认识的尴尬,都见过师父一面了,还搞不清楚对方的性别……司明朗只能说,幸好不是与师父再次见面,准备正式拜师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倒不会想到,或许还有是小龙看错了的这种可能性。
司瑜婷也没有想到这种可能,只是哎呀一声,将那支簪子收回到手上:“这可就麻烦了,我手头也没准备别的礼物了。”司明朗就劝她:“我是去逍遥剑宗拜师学艺的,我看他们也没准备这些东西,干脆就算了吧。”司瑜婷烦恼了好一阵,也只好作罢。
偏偏就是有人看不得他们这样其乐融融,偏要挑出这个被人忽略掉的问题。明熙是在司瑜婷嘱咐司明朗门派事物的时候下来的,司瑜婷布下的禁制也没将他挡在外头,他也就一直在边上听着。
明熙本来一直冷眼旁观,这时候却冒出头来,十分没好气的对敖锐道:“你如何能确定自己看出来的是对的?你比门主跟师兄都厉害吗?”他一边说着,还又故作无意的扫了一眼司明朗的脖子,今天一早司明朗却忘了带那个围领,坦荡荡露出来的脖子上,还能看到点不明显的牙印。
司明朗如今可是个筑基期的修士了!筑基期修士的道体,自身的修复能力就已经极强,在外人看来司家家族传承的血脉,虽然一直没能被激发出来,但他的身体素质以及根骨也远比常人要强,哪怕是被人砍了一刀,说不定第二日都能好得差不多。
可就算是这样的修复能力,一晚上过去了,都没能抹去那枚牙印存在的印记,可想而知当初咬他的人用了多大的力道!他本就看敖锐黏着司明朗不顺眼,现在这小灵兽居然还犯上作乱不知道轻重,他就更要针对他了!
偏偏那个向来极为重视儿子的司瑜婷,也没能注意到明熙看向司明朗的那一眼,暗示了她一些什么,只是笑嘻嘻的打圆场:“小锐的种族,天生在这方面就很厉害,他不会看错的。”敖锐抬头看了司瑜婷一眼,脸上涌起一点红晕。
明熙还要不依不饶,司明朗无声的看了他一眼,他便咬住下唇,不肯再开口了,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小龙站在一旁欲言又止,明熙却当做压根没看见,司瑜婷还要安抚他:“小熙的心情姨妈很了解,不过你不知道小锐的跟脚嘛,会质疑是很正常的,这也没什么,知道了就好啦。”
听了她的话,明熙险些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这小灵兽到底有什么魔力,师兄也好,门主也好,居然一个个都站在他这边说话!看明熙的表情没有和缓下来,几乎没怎么哄过孩子的司瑜婷尴尬一笑,道:“我即日就要启程回门派了,瑜娜如今也在赶来的路上,你们到时候好好招待她在朝越湖看看,这里她还没来过呢!”
司明朗跟明熙点头应是。司明朗一想到要见自己的姨母,实在提不起劲头来,到时候还要压抑自己掏出剑来,一剑将她劈死的心,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司瑜娜如今已经是凝脉期修为,司明朗也根本打她不过。
不过出乎司明朗意料的,是他也能感觉到明熙对他母亲的轻微抗拒,应诺时也略微有种有气无力的感觉。明熙却只觉得自己烦闷异常,不知道是因为母亲就要来了,还是因为司瑜婷刚刚说的那句“她还没来过呢!”
司瑜婷当年是那一辈弟子中极为有名的人物,不仅仅是叫人羡慕的修为,还有叫人一见难忘的出众相貌,为朋友肯两肋插刀的义气豪爽,追求者极多,殷墨宸跟她相恋的故事,也因此广为传播,极大的减少了殷墨宸被她的围起来痛打的可能。
司瑜婷与殷墨宸成婚已经五十多年了,之所以独子司明朗才只有十九岁,只是因为他们成婚之后的前三十年,在一同闯荡各处小世界之余,几乎逛遍了衍水界的名胜古迹,大山大河,留下无数故事,以及夫妻恩爱的传说。
游历完毕,在怀着司明朗的时候,夫妻两回顾之前的记忆,还一同手绘了一幅江河山川图,这张图之后被两人的共同好友讨要走,收录进了他的衍水界游记之中,随着这篇游记受到修士推崇,这张见证了他们恩爱的图谱也被人广为传播,不少与他们同辈的修士,与爱人结为道侣,就挑出一些他们去过的地方,再去一回。朝越湖这样的有名风景,自然不会被他们错过。
这样恩爱的夫妻,看起来你一直沉浸在甜蜜之中的司瑜婷,受到所有人关注喜爱成长起来的司明朗,这样看似完美的一家人,更显出了明熙存在的尴尬。他们越是甜蜜美满,明熙的存在就显得越是丑恶。他是一个活生生的证据,一个若是被人揭穿,只会为人不齿的对象。
尤其是当他越长越大,有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再回顾母亲当年灌输给他的那些想法,一切都显得不那么经得起推敲了,不说别的,他比司明朗要小一岁,这一点在旁人看来,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在明熙的心中,司明朗似乎被他割裂成了两个人。身为司瑜婷儿子的司明朗对他越好,他越是恨他。但师兄对他那样好,他忍不住想跨出那个仅仅是朋友的界限。
司瑜娜确实是没有一个陪她走遍山野湖泊的丈夫,但是她有明熙,殷明熙。
司瑜婷虽然还是舍不得,最后啰嗦了许久,到底还是松开了司明朗的手,将自己的大锤一挥,化作一艘小船般的大小,风驰电掣一般的,转瞬间消失了踪影。
而第二日一早,出现在水泽门驻地厅堂里的,则是司瑜娜了。
对于这个堂姑,无论是重生之前的司明朗,还是重生之后的司明朗,一直打心眼里喜欢不起来。这个从小一直成长在堂姐阴影之下的妇人,不知道怎么的,养成了个阴冷严肃的个性,好不容易凝脉之后带着个父不详的孩子回来了,不肯当长老清修的她,便被司瑜婷安排去做水泽门的刑律堂堂主,处理了十五年的犯门规的弟子,不知道怎么的她的个性显得越发乖张起来。
无论内门外门,水泽门凝脉期以下的弟子中,若是投票选择最讨厌的门派长老,司瑜娜绝对是排名第一位的。虽然五官与司瑜婷有那么几分相似,却极难叫人忽略她那阴沉的模样,叫人看起来就觉得心生欢喜。
是以前世的司明朗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司瑜婷样样都好,为什么会输给了她。那个在司瑜婷死后一个月便举办的婚礼上,司明朗第一次看见了这个堂姑尽扫眉眼之中的阴郁笑得开怀的模样,叫人惊觉原来她也是个美人儿——那一场婚宴,实在叫他大开眼界。
哪怕见到了自己的儿子,司瑜娜也没有半点开怀的模样,见到明熙的第一句便是:“你最近有没有用功修炼,我等等会查验你的功课的。”对于司明朗,她从来是客客气气却疏离异常的:“朗儿也来了,听闻你拜得名师,姑母在这先恭喜你了。”
这话说得,司明朗就不相信她没听说过自己跟未来师父之间的尴尬,司明朗以前还会以为这个姑母只是不太会说话,不懂得转圜,但是现在,他看得非常清楚——司瑜娜就是不想让他高兴,就是想戳他的痛处。
说实在的,跟这两天的明熙一对比,这母子两的举动,简直一脉相传。
司明朗皮笑肉不笑的跟着明熙母子应付,他早知道这情况难熬,他自己应付得难受,明熙母子看到他难道就不难受了吗?双方对彼此的处境都已经心知肚明,司瑜娜他们却还不知道司明朗已经知道了真相,不得不捏着鼻子扮作和蔼可亲的亲人,与之相对的,司明朗也得陪着他们逢场作戏。
便是知道这一点,司明朗今日特别将敖锐留在了卧房里,嘱咐他不要下来,想睡个回笼觉就睡,想修炼就修炼,总之不用陪他一起浪费时间了。
让这场无意义的交际画上句号的,是一个突然来拜访水泽门的修士,一个年轻得叫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修士。虽然修士筑基之后,就能够恢复青春,在三百年的寿元里,几乎能维持住两百五十年的青春样貌,但道体的年轻,跟真正的年轻修士,除非是修士自己特意遮掩,还是有着几乎能叫人一眼就分辨出来的差距。
来人自称是逍遥剑宗的柳真人派来给司明朗传讯的普通弟子,又出示了逍遥剑宗的信物,绝不是作假的。守门的弟子只是练气期,根本瞧不出对方修为到底有多深厚,不敢怠慢,马上就传回到了厅堂之内。
传讯到来的时候,司瑜娜话刚好说到一半,被弟子打断了也没表现出恼怒来,只是摆起了她身为长辈的谱,脸色稍微显得柔和一些,对司明朗道:“你老师派来的人,我们便跟着一起出迎罢。虽然不如你母亲身为金丹期真人显得郑重,凝脉期也不算给你丢脸了。”“姑姑您说哪里话,凝脉期已经很是不俗了,太过自谦啦!”司明朗跟着一起虚伪的客套。
司瑜婷对自己的修为倒是很满意的样子,她最近刚刚进阶凝脉期中阶,正在跨阶之后的修为快速增长阶段,其实是有些手痒的。司瑜婷在司明朗前面走着,领路到了门口,一见对方派来传讯的普通弟子,脸上原本的丁点笑容,也几乎消散了个干净——对方居然能随意使唤一个五十岁之前就凝脉成功的修士替他跑腿,那么他们原本以为司明朗拜师的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修士的可能,只怕也全想岔了。
偏偏这人司明朗自己也是认识的,他的吃惊并不比司瑜婷要小,看着那个身着鹅黄色裙衫的少女,他艰难的开口道:“施师姐好久不见,没想到来的是你。”
坦然站在水泽门驻地之外,受人上下打量的少女,爽朗一笑:“师叔叫我来传个口信,没想到你们这边这样热闹。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作为场上唯一一个跟长辈扯得上关系的人,司瑜婷被明熙一扯袖子,又回过了神来,勉力开口笑道:“荣幸之至。”
不到五十岁的凝脉期修者!她是怎么才能修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