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瑞尔敏锐地觉察到了布莱恩的异样,不仅仅是情绪上的异样,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似乎处处都充斥着不对劲。
他和他的恋人如此迅速便敲定下来的恋情……
第一次拥有了自己名字的恋人……
以及恋人这种,仿佛在透过一层隔膜看他的表情……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希瑞尔觉得可疑。
难道,在他被格式化之前,曾经来过这个世界,并且和布莱恩发生过什么?
布莱恩虽然从来没有透露过什么信息,但希瑞尔能够感觉到,布莱恩知道很多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他像是对“未来会发生的事”了如指掌;他很担心自己会出事,每当自己一有风吹草动,他都会十分警惕……还有,还有他看着自己时的那个眼神,就好像,自己只存在于他的梦中,并不是真实的存在。
哪怕布莱恩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当时的那个眼神,也说不通啊。
希瑞尔回味着布莱恩当时的表情,那样的绝望,那样的忧伤,那样的孤注一掷……连没有相同经历的他都受到了感染,心中产生了一股莫大的哀悸感。他不明白,布莱恩究竟是知道了什么,或者说看清了什么,才会产生那样的表情。
那个时候,希瑞尔觉得……
也许坠入梦境的不是布莱恩,而是他。
无论是梦也好,真实也罢,他会弄明白这一切的。希瑞尔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他不愿意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去。
对于现状的一无所知,让他觉得很不安。他不是一个喜欢把希望寄托在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上的人。
他知道自己无法从布莱恩那儿得到答案——布莱恩明显不想让他知道这些。那么,他就自己去寻找答案好了。
‘你为什么不从j的身世开始查起?’
这个时候,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阵陌生而熟悉的声音。
希瑞尔愣了愣:‘智脑?’
最近,越来越少见到智脑出现,而他又不是依赖外在事物的性子,出了事之后,第一反应是依靠自己的力量解决,渐渐的,对智脑的需求近乎为零。除了一个世界终结的时候,他需要智脑带他离开之外,很多时候,他都根本想不起智脑的存在。
如今,智脑的突然出场,让他意识到,这件事,也许真的不那么简单。
智脑虽然没有直接告诉他什么信息,但它那充满了暗示的口吻,本身就能够说明很多事。
‘你为什么不从j的身世查起?’智脑再一次的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这更让希瑞尔确定了心中的猜想,智脑绝不会无的放矢。希瑞尔抿了抿唇:‘知道了,我会去查的。’
……
在希瑞尔调查期间,布莱恩也没有闲着。
既然艾伯特和亚伦那对狗男男敢那么恶心他,他不反击一下,也实在是对不起他自己。
他并没有针对艾伯特和亚伦做什么事,只是狠狠地撒了一把糖,放出了自己和希瑞尔的甜蜜近照,还安利了他和希瑞尔相识之初的一些照片。画面是如此的美好,两人之间的氛围根本做不得假,这些具有说服力的照片,很快就将“布莱恩第三者插足”以及“布莱恩强行掳走艾伯特恋人”的流言衬得不堪一击。
之后,他甚至不必再做什么,就有人自发开始质疑起艾伯特来。
艾伯特是个公众人物,平时去哪儿基本都带着希瑞尔,想要找到他俩的照片,并不难。
很快,艾伯特和希瑞尔相处的画面就被一张又一张的照片拼接了起来。媒体大呼:这尼玛都能算真爱?你是在逗我还是在逗我!
星际电子报:如果这也能算是爱情,那么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相爱的。
双子星镜报:很显然,联邦元帅之子已经分不清现实了,联邦元帅也被他的儿子迷惑了,居然会相信这种事。
萨特帝国网络新闻:在联邦,爱情等同于谋杀。元帅之子说他爱着希瑞尔大人,实际上却干着戕害希瑞尔大人的事,并且从未停止。想要跟联邦人结婚的民众们,请一定要小心了……
萨特皇室电子报:为了撇清责任,联邦首脑之子企图用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欺骗所有人。
……
此类的言论层出不穷,就是在联邦,都有些媒体在报道这些事,更别提其他国家了。这一次,艾伯特真可谓是出名出到了外太空。
“好了,不要难过了。那些媒体都爱胡说八道,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豪华的别墅中,亚伦为艾伯特端来一杯清心剂。这种清心剂是联邦的特产,口感很不错,又能够让人心静神宁,在心情烦躁的时候,艾伯特很喜欢来一杯。
这种在外面能够卖出添加的奢侈饮品,在元帅府中,也只是一杯普普通通的饮料罢了。
亚伦从来都明白艾伯特需要什么,他总能够恰到好处的为艾伯特送上这些。
在“失去”了亚伦的曾经,艾伯特曾因为这一点而痛苦自责。亚伦总是这样的温柔体贴,他却把一切都视为理所当然,只是自顾自的享受着这一切,并不曾珍惜。他曾发誓,如果能够让他重新得回这一切,他定不会再这样浪费。
可惜的是,当亚伦真的回到了他的身边的时候,艾伯特却对这一切都兴致缺缺了。
甚至,在看着亚伦那张温柔体贴的脸后,他还产生了一种极为烦躁的情绪。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恶狠狠地打翻了亚伦手中的杯子,喊了个“滚”字。
亚伦一脸惊愕的看着他,似乎有些伤心,又有些不知所措。他的眼眶微微范红,被烫到的双手悄悄的背在身后擦了擦。
那一瞬间,艾伯特也觉得,自己做的似乎有些过分了。
可是,他实在是没有办法近距离的面对这张脸。亚伦表现得越是温柔,越是通情达理,他就越是烦躁——这个人离开联邦已经太久了,他根本什么都不懂!他不懂得他此刻的心情,他不懂,他所做的一切,非但不能够平息下他的烦躁,只会给他火上浇油。
如果不是因为他,也许当初他就不会对j那么过分,也就不会失去j了。都是这个人,用假死蒙蔽了他的神智,让他没能及时的看清楚自己的内心!
如果这一次不是因为他,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一次次的事,将他、j以及布莱恩之间的事彻底推向了高-潮。
明明j就是他真正爱的人,可却没有人相信这件事。所有的舆论又再一次的倒向了对他不利的一面,这一次,他的父亲联邦元帅,对他已经失望透顶。如果说上一次,他至少还愿意骂一骂他,那么这一次,他连话都不想跟他多说了。
艾伯特的心情十分烦躁,他感觉自己心中就像有一头困兽一般,被囚-禁在一处必死之所,那头困兽横-冲-直-撞,却怎么也找不到一条生路。
被外界所有人误解的烦躁,以及即将被父亲放弃的危机感,在不断的吞噬着他为数不多的忍耐力。
理智上他知道,他不该对亚伦那么差劲,可他照顾了亚伦的心情,又有谁来照顾他的心情呢?
这么一想,艾伯特对亚伦才刚升起的那些许愧疚,又尽数消散。
他冷冷地看着他,“出去,不要来烦我。”
口气比刚才的暴怒温和了一点儿,但仍然十分恶劣。
亚伦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这么转身离开。
不知怎么,他那最后一眼,让艾伯特想起了当初他上战场的情形。
那一次,也是这样。他以为,不过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告别,谁知道,最后居然变成了“永别”。即使现在证明那个所谓的“永别”并不是真的,他也依旧完不了那一幕带给他的心悸很痛楚。
下意识的,他就想叫住亚伦。可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他不知道,转过身背对着他的亚伦脸上并没有他预料中的黯然失神,而是十足的冰冷。
当亚伦走下了最后一个台阶,确定周围没有人能够听到他的对话的时候,他开启了特殊的通讯频道,冷冷地道:“现在,我对‘他’的影响力已经不够了,指望通过‘他’来达成目标,不可能。现在开始,实施b计划。”
在快速地说完这一串话之后,亚伦关掉了通讯频道,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墙上。
他不知道,当初作为他替身的希瑞尔是不是也受到过这种待遇——好心好意安慰情绪烦躁的艾伯特,结果反倒被他狠狠地-羞-辱-了一通。
在那一瞬间,亚伦简直恨不得狠狠地给艾伯特一拳。如果不是知道不能够得罪艾伯特,只怕他早就动手了。
现在,虽然他不能够直接对艾伯特做什么,但是,艾伯特既然让他不好过,那就大家都别想好过了!
如果是在两人相识之初,艾伯特这么对待亚伦,亚伦虽然会生气,但也不会愤怒到这种地步。
可是,在他与艾伯特之间的关系有了进展之后;在他为了得到艾伯特的爱而设计的自己差点儿丢了一条命之后,面对冷漠如斯的艾伯特,亚伦就格外不能忍耐。
他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啊!为什么得到的却是这种结果!!!
哪怕艾伯特真的移情别恋了,不再爱他了,他好歹也算是艾伯特爱过的人吧,至于绝情到这种地步吗?
艾伯特的反应,让亚伦先前在联邦做的那么多努力都化为乌有,实在是怨不得亚伦要生气。
艾伯特又是这样自私的一个人,对于他不是那么关心的人,他从不在乎他们的感受。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放纵自己的情绪,伤害别人,殊不知,这种性子,最终将会为他带来何等的祸端。
他以为,被他所轻-贱、折-辱的都是弱小者,没有对抗他的实力,殊不知,他们中有些人并不是不能对他做什么,他们只是一直在静候时机。
当晚,艾伯特返回母族调动关系的时候,半路上遭到了人造人服务生的袭击。由于艾伯特身边没有带太多的侍卫,险些命丧当场。
如果不是有一队巡逻的士兵恰好经过,恐怕联邦元帅的公子就真的要窝窝囊囊地-横-死-街头了。
对此,艾伯特自然是又惊又怒,可还没等到他的少爷脾气发作,第二波袭击就已经到了。
这一次,几乎大半条街的人造人都参与了行动,就连艾伯特身边的人造人侍卫们,也临阵倒戈,对他发起了进攻。艾伯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第一次体验濒死的感觉,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他认为颇为安全的老巢中。
那些目光呆滞的人造人们,一批一批地走近他,拳头就像石块一样,重重地砸在他的身上,一拳又一拳……
艾伯特被他们砸得浑身剧痛,肋骨都断了几根,他再也支撑不住,像一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
那群人造人却没有放过他,只是攻击他的拳头换成了脚。尽管他们的神色看起来是那样的茫然呆滞,但他们脚下的力道却十分大,艾伯特险些以为自己会被踩成肉泥。
到了最后,艾伯特已经顾不上什么面子和矜持了,他大声地哀求那些人造人放过他,可那些人造人就像是完全听不到他的话一样,一下又一下,机械地进行着他们的工作。
或许他今天真的要死在这儿了吧?艾伯特想。
如果,他能够侥幸捡回一条命,如果,让他知道背后是谁在搞他,他一定会让那个人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当然,那批参与围攻他的,该死的人造人们,也一个都别想逃!不过是被人类创造出来的,为人类服务的卑贱奴仆罢了,竟敢反噬主人,这样的奴仆,要来何用!
……
当艾伯特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是在皇家医院的特护病房里。
他浑身上下满是伤-痕,剧烈的疼痛折磨着他的神经,让他简直想去死。
他就这么被架在床上,浑身固定,一动也不能动。虽然身处豪华的病房中,身边却没有一个人。
他想要弄明白,对他下手的人到底是谁,但是该死的,他的身边没有一个可以询问的对象。不能行动的他就像是被所有人遗忘了一样,孤零零地留在了这间病房中。
从前,他从来不觉得独自一个人有什么不好,元帅府的下人们围着他团团转,他反倒要嫌麻烦。可如今,当真的没有一个人理他的时候,他才真正体会到了,被人遗忘、被人漠视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以后他一定不会再嫌弃身边仆从如云、不得清净了。哪怕有时候他真的觉得他们很烦,可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和被所有人遗忘、所有人抛弃,根本就是两种不同的概念。他不得不承认,与第二种相比,第一种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还是一种福分。
身受重伤、却只能独自一个人呆在病房里、没有人照顾、没有人跟他说话的感觉,真的很难受。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坟墓中,只是这个坟墓特别了点儿……
不知过了多久,艾伯特才终于听到了开门的吱嘎声。
刺眼的光芒随着门的开启照射到了艾伯特的脸上,艾伯特痛苦地眯着眼,强行将因为受到刺激而产生的生理泪水给逼了回去。
“啊,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是亚伦的声音。
不知怎么的,艾伯特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这个人总是不会弃他而去的,谁让他对他一往情深?
也许,以后他可以考虑对亚伦好点儿——只要他足够知情识趣。艾伯特想。
“外面现在很乱,你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我简直吓了一大跳。”亚伦走近艾伯特,看着他浑身上下唯一果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欲言又止。
“想…想说……说……”
由于声带受损,艾伯特努力了好久,也没有办法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语来。
但亚伦却很神奇的懂了他的意思,他看着亚伦的眼神有点儿忧郁,摇了摇头:“你还是先好好养伤吧。”
这避而不谈的架势,让人产生了很不好的预感。
艾伯特夹紧声带刚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咳个不停。他咳得撕心裂肺,几乎快把-脏-器都给咳出来。
“你不要激动,我告诉你、告诉你就是了。”
亚伦看着艾伯特,忽然心一横,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艾伯特,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现在的局面的确对你很不利。所以,我不得不把这件事告诉你。接下来怎么做,就由你自行选择了……”
“就在你遇-袭的同一时间,元帅和内阁成员们也同时遭到了袭-击。袭-击他们的那些人……是你安排的侍卫……”
“噗——”艾伯特瞪大了眼,一口血从喉口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