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都东城,春末风凉,街道上的行人并不是很多,相对西集市的繁华,这里显得十分落寞沉静,一片灰不拉几的民居错落在这里,明显是贫民的聚集地。小巷的末尾之中有一处残破的矮墙,矮墙内是个小小的院子,院内只有破烂的瓦房一间,房子木料上的油漆已经斑驳,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底下的木纹,这明显是一个落魄的人家。
“姐,你快把药喝了,然后睡一会,我问过郎中了,你断开的小腿骨只要静养几个月就可以恢复。”一个满身补丁的女子说话的同时,正把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放在了床榻边的矮几上。
在几块破木板搭建的床榻上,此刻正躺着另外一位女子,在她身上只盖着一层薄薄的草被,以至于温度很难维持在被窝之中,让躺着的女子身体有些颤抖。
床上的女子看了眼矮几上的汤药,瞬间眼中流露出一股愤怒的神色,转瞬又凄苦的说道:“小妹,我真的没有勾引家主,他的正房就是个泼妇,我哪里敢去招惹?我是被冤枉的。”
满身补丁的女子听完,狠狠的点了点脑门,然后才叹气道:“姐,我自然知道你没去招惹家主,只是他那正房想要把我们赶尽杀绝,什么阴招都要使,那泼妇这次竟然这么狠心,让下人打断了你的小腿,我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满身补丁的女子说完,小声的饮泣起来,这间落魄的小屋内立刻变成了一幕哀伤的画面,两名女子明显是姐妹,此刻大姐被人打断了小腿,但是她们却找不到伸冤的地方,只能这么默默的忍受着。
躺在床上的大姐安慰了一阵哭泣的小妹,然后看着黑乎乎的汤药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于是立刻追问道:“小妹,这治病买药的钱你是从哪里来的?”
妹妹闻言突然眼圈一红,差点又哭将出来,终是强制忍耐住了,然后摇头道:“姐,你别问了,尽管把病治好,以后再找个人嫁了,姐夫去世的早,他必然不想看着你一辈子这样被人欺负的,所以找个可以依靠的赶紧嫁了吧。”
大姐并没有被转移话题,强硬的接着问道:“是不是你已经答应了那个张泼皮?答应做他的小妾?这才换了钱回来买这些汤药?说!你赶紧给我老老实实的交代。”
妹妹那压抑的眼泪再不受控制,已经顺着脸颊再次滚落,良久才凄然回道:“不这样又能怎么办呢?如今家里就剩我们两个,我不照顾大姐你,还有谁会来照顾,那张泼皮虽然不好,但是跟着他总是能混口饭吃,我有吃的,自然大姐你也不会被饿着,所以这事我就自己决定了。”
“不行!如今我们父母都过世了,家中自然我这个大姐说了算,我怎么能把你嫁给那个张泼皮去做小妾,这事绝对不行。”大姐说话的同时,已经准备从床上挣扎着起来。
妹妹一慌神,立刻出手想要阻止,但是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身上哪里还有力气,瞬间便软倒了下去,一头扎进了大姐的怀内,这一下两姐妹再也忍耐不住,抱头痛哭起来。
时间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突然院门外传来一阵敲门的响声,似乎有很多人集中在门外,声音显得甚是嘈杂。
妹妹稍微擦了擦眼泪,然后调整了下情绪,这才说道:“大姐你先躺着,我出去看看,如果是上门来征兵的,我们也不用担心什么,反正我们家早就没男丁了。”
大姐躺在床榻上,只是目光呆滞的点了点头,她虽然无法接受让小妹嫁给那张泼皮,但是她也很清楚,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这个美丽的小妹活下去。
她们两人本来还是城中大户人家的小姐,但是从父母亲去世后,主家的人便不停的刁难她们姐妹,这几年下来,她们姐妹甚至失去了原来属于庶出父亲的不动产,被赶来了这间寒酸的小破院中。
在她们的记忆里,她们曾经有一个弟弟,但是那几年许都地界实在太苦了,黄巾之乱的后果使得全城都在挨饿,最后万般无奈的父母亲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让一个有本事的老道带走了她们唯一的弟弟,那时认为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弟弟的性命,可是谁能想到,一个叫曹操的君主来到了这里,在他的治理下,许都竟然焕发了生机,还成为了当今天子的都城,她们姐妹也活了下来,只是那个弟弟却再也无法见着。
每每想到这里,大姐就会回忆起父母亲死不瞑目的神情,那种疼痛感至今让她心如刀割,无法忘怀。而如今悲剧还在发生着,她感觉她也走进了绝路,只是她向来要强,宁可去做卑贱的洗衣妇,也不愿意妥协,一直咬牙强撑到现在,可是就在前几日,主家的大妇欺上门来,硬是说她勾引大妇的相公,所以喊人生生打断了她的小腿,没法再给人洗衣服了,这日子也就到头了。
“你可是袁氏姐妹中的一个?你们父母呢?”门外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父亲和母亲已经过世了,现在就只剩下我们姐妹,官爷有什么事情吗?”小妹的声音有些颤抖。
“啊?!过世了?哎呦,这下可不好办了。算了,先问你几个问题,你们之前是不是有个弟弟?”男子声音接着问道。
“有是有的,但是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因为粮荒我父母为了让弟弟活命,将之送给了一个老道为徒,那时小弟还只是个婴孩。”小妹的声音越说越小。
“哈,这就对了,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们的弟弟叫什么名字?”男子似乎显得很高兴。
“叫,叫袁云,是父亲给起的名字。”小妹说完再次沉默了下来。
“哈哈,对了,对了,果然是云哥儿的家人,总算给我们找到了,你们可真难找,好好的不在袁氏大院里住着,怎么跑来这么个破院子安家,真是……呃,总之我是先来跑个前哨,你们的弟弟如今回许都了,不过现在还不能过来,他要先去见我家主公的父母,稍晚他就能回来,到时候你们一家就可以团圆了。”男子边笑边说,似乎很是兴奋满足。
小妹还未接上话,那男子又叹了口气,道:“对了,我叫石沉,这次一路从宛城返回,多受云哥儿照料,所以特意提前赶来打个招呼。”
说话的同时,石沉似乎已经开始告辞,嘴中还在叨念着:“唉,也不知道云哥儿听说父母过世了会咋想?一定难过的要死,唉。”
时间又不知过去了多久,那小妹才茫然的返回屋中,然后看了大姐一眼,眼中全是疑惑的神色,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她的姐姐
也是一般神情,根本弄不明白怎么回事,唯一还可以理解的就是当年那个送给老道的弟弟似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