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月云楼的歌舞《阿房宫赋》开始徐徐展开后,柳依依心中顿时有些感慨,作为对手的雨蝶果然是个厉害的女子,这样的华美舞蹈她竟然也能编排出来,鼓乐再配合着辞赋描述中的壮丽景色,顿时让三艘花船上的才子们为之倾慕,柳依依甚至可以听见自己这艘船上不停有人传来高声的赞誉之词。
再瞧了一眼凌蝶的花船,柳依依甚至有了一丝不忍心,月云楼有《阿房宫赋》,胭脂楼更是多了许多袁云的诗歌辞赋,今晚如果她要认真,那么颍河河畔的花魁之首必然又是她的,不过她今晚却选择了放弃,因为那些手里的诗歌辞赋毕竟都是袁云所作,一开始她是抱着利用这些东西来夺得花魁之首的称号,但是最近一段时日与袁云接触的越来越多,她就发现自己的格局似乎越来越小,过去很是在意的花魁称号,如今却只当了小孩的玩具,而能为万民谋福利的农具推广,还有那别具一格的酒店生意,这些已经成为了她新的目标,如果能真的实现这一切,她便觉得这是一个波澜壮阔,令人热血澎湃的大志向,也许她柳依依也可以跟着袁云还有郑玄被流芳千古,这简直就好像做梦一样。
“今晚这么看来,月云楼的雨蝶要成为新的花魁之首了。”柳依依说完转了个身,然后与自己的侍女开始招呼起了船上的文人才子,心中完全没有半点对于花魁之首的留恋。
“人间一叶梧桐飘,蓐收行秋回斗杓。神宫召集役灵鹊,直渡天河云作桥。桥东美人天帝子,机杼年年劳玉指。织成云雾紫绡衣,辛苦无欢容不理。帝怜独居无与娱,河西嫁得牵牛夫。自从嫁后废织纴,绿鬓云鬟朝暮梳。贪欢不归天帝怒,谪归却踏来时路。但令一岁一相逢,七月七日河边渡。别多会少知奈何,却忆从前恩爱多。匆匆离恨说不尽,烛龙已驾随羲和。河边灵官晓催发,令严不管轻离别。空将泪作雨滂沱,泪痕有尽愁无歇。寄言织女若休叹,天地无情会相见。犹胜嫦娥不嫁人,夜夜孤眠广寒殿。”
一曲唱罢,所有人都沉醉了起来,尤其是胭脂楼花船上的柳依依,她只觉得这首乐府诗相当的不错,故事描述的也非常清晰,可怜的织女因为辛勤劳动,最后被天帝垂怜,让她嫁给了牛郎去享受人间极乐,奈何织女见了牛郎就开始贪恋起来,竟然忘记了织布,天帝震怒,又将两人分开,从可怜到欢悦,再从欢悦到相思,被凌蝶的优美歌声唱的让人断肠。
再瞧一眼红袖楼花船的位置,柳依依淡淡的笑道:“要是月云楼的雨蝶姑娘做不出反应,恐怕今晚就要输了,说来也奇怪了,红袖楼船上难道有什么高人不成?这凌蝶唱的乐府诗当真是厉害的紧,也不知何人所作,让依依我倒是想去结交一下了。”
不多时,只见月云楼的花船上突然爆出一阵鼓乐之声,瞬间许多美丽的舞姬行云流水一般的上了甲板,然后几位歌姬的轻柔语调便随风荡漾了开来,虽然唱得温言细语,但是在几人的和音之下,还是可以飘荡的很远,加之那些舞姬的热情表演,顿时让整个月云楼的花船热闹非凡,今晚出来寻欢的人群大部分就是抱着热闹来的,月云楼这样一场演出,瞬间感染了很多人。
“凯风飘阴云。白日扬素晖。良友招我游。高会宴中闱。玄鹤浮清泉。绮树焕青蕤。”
月云楼花船上的歌姬们一唱出这句,柳依依顿时一怔,然后抬眼望了下月云楼花船的二层甲板,嘴中叨念着:“陈琳这位才子竟然也来了,这首《宴会诗》倒是恰到好处,很合气氛。”
边上的婢女听主子这么说,疑惑问道:“小姐,这么说今晚还是月云楼会取胜了?”
柳依依呵呵一笑,然后指着岸边和三艘船上的诸多人道:“大家都喜欢热闹,月云楼的雨蝶倒是聪明,这般敲锣打鼓的,即便是歌词差些,倒是也可以抢过风头,接着就要看红袖楼的表演怎么接了,如果对方真有高人助阵,后面定然还有精彩可瞧。”
柳依依话音才落,只见红袖楼的花船缓缓停了下来,然后那船上的甲板瞬间被清空,只留下凌蝶一人位于甲板正中的高台之上,这时只见她手抚古琴,待到大家全部安静下来后,她才播动了下琴弦,奈何声音依然还是太小,远处之人根本无法听清,就在所有人都有些失望时,只见那甲板的一侧竟然多出了几把古琴,几位歌姬一起弹琴,声音顿时响彻河面。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凌蝶反复将歌词悠扬的唱了三遍,才缓缓停了下来,这一下所有人都似乎变得安静了,甚至都可以听见颍河的河水之声。
柳依依瞪大了美丽的眼睛,似乎也过了良久才缓过神来,然后深深的吐了口气,心中却依然激动不已,这奇怪的歌词虽然诗不诗,赋不赋,但是却简单明了,即便没什么文采的人也能听得明白,尤其歌词字字连心,让人听了就心生感触,而且这样的行文非常适合谱曲作歌。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句子吗?这是多么完美的一种对爱情的注解,这种别出心裁的歌词又是被凌蝶那空灵的声线唱出,顿时让其充满了仙味。
“不用猜了,今晚红袖楼的凌蝶胜了!”柳依依最后肯定的做了总结。
另一边月云楼的花船上,袁熙十分的气恼,他虽然行为不检,品性极差,但终究是受过良好教育之人,红袖楼凌蝶那几句仙人般的歌词一唱出,他就心道不好,所以此刻只能焦急的对陈琳喝道:“孔璋先生可还有更加美妙的诗句献上吗?我们再不出诗,恐怕雨蝶就要输了。”
陈琳脑门的冷汗直冒,用袖子擦拭了一下才歉然回道:“刚才那歌词虽然奇怪,但是行文极好,又通俗易懂,字字连心,这首歌一出,恐怕再无人敢继续做什么诗,唱什么歌了,今晚看来……看来……唉。”
袁熙一怔,赶紧瞧向了自己带来的其他几位才子文士,只见这些人也是各个低着脑门,一副怕被拉出来丢人的神情,暗叹一声,他只能气得拍大腿,却又无可奈何。
此时袁云不在场,要是在场的话一定会可怜这帮袁熙带来的才子们,尤其可怜那陈琳,宋代秦观的《鹊桥仙》,之所以会这么广泛的流传,那就证明了其本身的价值,这又哪是一千八百年前的古人能企及的,即便陈琳有建安七子的称号,奈何《鹊桥仙
》多了他千年的累积和沉淀,虽然仅仅只是东汉末年还没有的宋词,依然不影响它震人心魄的格局。
这次的花船斗艳彻底奠定了袁云许都第一才子的称号,甚至后来演变成了建安八子,对此,莫名其妙的袁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搞明白,这个第一才子的名声到底是从哪来的?
雨蝶瞧了眼自己花船上收集的花束,然后又瞧了眼红袖楼的,顿时心中哀叹一声,已经知道今年自己又输了,加之刚才胭脂楼的管事来通知,说是今年柳依依弃权,这样自己又成了第二名,真是万年不变的老二,唉。
哀怨完,雨蝶还是很大方的站在了船头,然后对着红袖楼的花船喊道:“凌蝶妹妹的歌声优美无双,雨蝶佩服,这便让出花魁之首好了,只是不知道凌蝶妹妹的那些歌词是何人所作?”
一众人听到雨蝶如此说,顿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对于今晚两家的交锋都感觉非常满意,能看到如此热闹的歌舞,又听到了如此好词的歌曲,自然是人人都兴奋异常,现在更是有人吆喝起来,希望凌蝶可以说出那写歌词之人。
凌蝶此刻正欢喜无限,待到欢呼声逐渐安静下来,才赶紧站起施礼道:“雨蝶姐姐过谦了,那些歌词都乃袁云袁公子所写,算来你家也有他的《阿房宫赋》坐镇,咱们这也算亲近了许多,花魁之首什么的倒不是那么重要了。”
凌蝶说完,顿时惹得一众旁人开始议论纷纷,之前大家都听闻那月云楼墙上的《阿房宫赋》乃袁云所作,但是没人亲眼见过,所以也就全当了是传闻,如今在这颍河河畔亲耳凝听了才知道袁云这人不简单,却是文采出众,有些宽厚的就大声赞叹起来,有些心眼小的则会讽刺两句,顿时袁云这个名字就在人群中传了开去。
月云楼花船上的雨蝶听到袁云的名字后,秀眉一皱,撇嘴嘟囔道:“袁云那臭小子定然是在报复,唉,都怪花娘不识好歹,这下好了,花魁之首也丢了。”
想到袁云的报复,那不就证明对方很在乎吗?瞬间雨蝶又高兴了起来,于是再和对面船上的凌蝶寒暄吹捧了几句,这才喜滋滋的下了船头,心里想着等到了明天就去找袁云,他越是想要报复,那就证明他越是在乎,那自己就送上门去,让他报复个够好了,反正小弟弟总是很好哄的。
袁熙此刻已经怒不可歇了,再一次听到袁云的名字,让他被气的直发抖,要不是来时父亲交代了千万不要太过招摇,他早想派人再次暗杀袁云,袁家院子是不能去的,因为那些恐怖的爆炸声,如今想起来依然让人颤抖,但是此刻在这颍河河畔就不一样了,虽然那仙人指十分诡异,但是架不住自己人多,从邺城跟来的保镖侍卫全都被带来了月云楼的花船,今晚一定要做个了结,大不了就多死几个手下,这算不得什么。
想完,袁熙立刻回头对着身后的董白使了个眼色,然后指了指红袖楼的花船,并且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这才小声说道:“今晚就把事情闹大,让所有人知道我们邺城来的人都在花船上,这样曹府那边就算闹翻了天,也没人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董白立刻会意,点了点头,马上招呼了几个强悍的手下去了一层甲板,很快花船就要靠岸,那个时候就是下手的最好时机,董白不信袁云敢在人群中使用那仙人指,今晚定要一雪前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