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隐说完这话,陈素冰便又掩嘴笑了笑,意思不言而喻。
他心中也觉得有些奇怪,他才一天没有来,阿福和梅逸尘之间的气氛,便有些暧昧了。于是他皱了皱眉头,道:“渡云知道了吗?”
周隐刚问完这话,梅逸尘拎着生好火的炉子,进了屋子,听到他这话,便接话道:“知道什么了?”
梅逸尘的语气十分平淡,甚至有一些不经意。周隐听了他这话,也愣了一下,也是,究竟有什么事呢?不过是件衣服,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说起来,什么都算不上,他们两个人也什么都没表示。
周隐心中这样想着,便又朝梅逸尘笑了笑,道:“没什么,我只是说这衣服。”
梅逸尘点了点头,将那炉子放到了地上,又若无其事的往阿福那边推了推。阿福依旧低着头,好似在看那书,脸被火光熏的红红的。
周隐在四下转了转,对着众人道:“昨天母亲喊我去,问了我的起居,不敢乱混,所以没来。”他说这话时,虽然是对众人说的,眼睛却一直看着陈素冰,好似特地跟她解释一样。
陈素冰却坐到了阿福身边,将手伸到路边搓了搓,笑着道:“你天天出来玩,你母亲想必是要督促你读书了。”
她虽是玩笑,陈素青在一边蹙了眉,对周隐道:”既如此,周公子也该用用功。“她生怕因为耽误了周隐读书,叫周家人误会,对陈素冰印象更不好,于是便好言劝道。
周隐连忙摆了摆手,道:”不是此事,只是我父亲来信,说年下事忙,就不回来了,我母亲嘱咐我要克己,又问了我最近再做什么?“
阿福闻言,抬起头来,眼睛中流出了些促狭的笑意,看了看周隐,又看了看陈素冰,笑了两声,问道:”你最近都在干什么?“
陈素冰闻言,有些心猿意马,便低了头,闷不做声。
周隐扫了一阿福,笑道:“我同母亲说,来拜师学琴的。”
阿福轻轻碰了碰陈素冰,又笑着对周隐道:“在这里学?”
周隐看出了阿福眼中玩笑的意思,故意郑重道:“自然是同二姑娘学了。”
陈素冰闻言,似有些恼怒,抬头看着他道:“你就知道胡说!”
周隐忙道:“我如何胡说了?你弹的可比我家的老师父好多了。”
陈素青在一旁言道:“周公子这话确实玩笑了,冰娘虽然在家里学过几首,怎比得了贵府请的名师?周公子愿意来玩,我们作为朋友自然高兴,只是不要耽误了自己的学业就好。”
周隐在一旁坐下,斜眼看了一眼陈素冰,又笑着对陈素青道:“也许是陈姑娘弹的我听的进去吧。”他说完这话,自己也觉得有点后悔,恐怕别人说他唐突,耳根也有些微微发热。
陈素冰听到这话,头又低了下去,不复答言。
阿福见他们二人尴尬,便去后院中取了煎好的药来,给陈素青姐妹服下,自己也吃了一碗。她刚饮完那药,梅逸尘便见药碗接了过去,又递给了她一个小罐。阿福接过罐子,从里面取了一个蜜果,噙在嘴中,又递给了陈素冰,叫她也吃一个。
周隐看梅逸尘和她的动作,十分自然,心中知道自己昨日不在时,已取过了几次蜜果,心中不由微微蹙了蹙眉。他心中虽然也希望阿福能早到一个好人家,不必跟渡云在山上忍受严苛的环境,但对于梅逸尘,他一心里还是有些保留态度的。
梅逸尘虽然五官十分清秀,尤其那双眼睛,和陈素冰大约也有几分相似,平日里处事也十分谨慎小心,照顾陈素青姐妹十分妥帖,知道是一个稳当的人。
但是,他心中总是若有若无的感觉,梅逸尘的那双眼睛中,有一种狠绝,一种伺机而动的野心,叫人不能完全放心与他亲近。也许是周隐是书香世家,少于真正的江湖人接触,故而心中有这样一个怀疑。
他也知道阿福一贯脾气有些古怪,此时虽然对梅逸尘还有些推拒,但他也想着阿福从小长在深山,哪里知道什么人情,所以又怕梅逸尘将她诱拐了去,若是如此,阿福的境况也是雪上加霜,心中不由又多了几分警惕。
陈素冰吃了那药,脸色又恢复了如常,她从房中取出琴来,笑盈盈的对着赵元道:“神医,山居吟我已经练出来了,弹与你听啊?”
赵元闻言,心中忽的跳了一下,他不敢直视她那双眼睛,只能微微的避开,轻笑了一下,道:“我不懂音律,只怕姑娘也是对牛弹琴,周公子是好知音,理应弹与他听。”
陈素冰笑着咬了咬唇,道:“别的曲子也就算了,可是这一首您一定听得懂,我进到您,才知道什么叫隐士风范。像昨天的鹤氅和这首曲子,都是最配您的。”
这样的话,赵元听了不知有多少遍,若是旁人说来,他一向是不屑一顾,但陈素冰说出来,那些话就像是她眼中的春水,一直流进了赵元的心中。
他轻轻扫了一眼陈素冰,还未开口,周隐便道:“是啊,这首曲子二姑娘磨了好几天了,您可一定要听听。“
听到周隐说话,赵元心中便猛然生出了些烦躁,那春水也都在刹那间结成了冰,他站了起来,淡淡的道:”实在有些不舒服,恕我少陪。“说着便进了自己房中。
陈素冰见了,心中有些莫名,看了看陈素青,陈素青不知道赵元心事,也只当他怪脾气又发作了,便朝陈素冰摆了摆手。
赵元独自坐在房中,手里捏着本药书,想了会心事,又将那药书抛开,无力而烦躁。
外面的琴声,还是想了起来,和她之前谈的都很不一样,沉稳平淡,甚至有几分孤寂,实在不像是出自一个少女之手。除了高超的琴技之外,赵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素冰心中也有这样一方孤寂的天地。
山野筑庐,草木相依,与世两忘,不牵尘网。
赵元轻笑了一下。
难道一个情字,还过不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