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启良站在自家书房窗前,看着远处林荫道上那两道身影越来越近,他拉上了窗帘。
几分钟后楼下有了动静,他却坐下来,等到不久后隔壁传出开门又关门的声音,他才出去,回了自己卧室。
幼琳是回了自己房间,谌子慎在等她。
沈君仪一双眼睛通红的坐在卧室床边,等到卧室门再一次开了,她回头,看见谌启良进来。
“事情变成这个样子,老谌,该如何是好?撄”
她向来是有主见的令人折服的女人,而这一次,她已然没了主意。
谌启良淡然的走过去,坐在她旁边,张开双臂把她拥进怀里,“顺其自然吧,你不必过多焦虑。偿”
不焦虑?
说得倒是容易,可这牵涉到一双子女的幸福,要她眼睁睁看着两桩婚姻同时结束,她怎能不焦虑?
谌启良搂着妻子,一双深黑的眼眸望着窗外月色,心中泛起惆怅。
隔壁谌子慎的卧室。
男人像往常一样坐在舒适的沙发上,幼琳站在他跟前,他靠着椅背专注的瞧着她,等了很久很久,她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今天幼琳应该是哭了很多次吧,谌子慎想。
他坐在那里朝她招了招手,让她过去坐。
幼琳却只是往前走了两步,在他面前蹲下来。
他等着她说话。
就在两人四目相对好一阵之后,她终于对他说,“子慎,算我欠你,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了我和泽南的关系,我也不想再这样不清不楚下去,我们离婚,好不好?”
他只是看着她,微蹙着眉,没有吭声。
幼琳见他这样,深知他不可能轻易答应,她轻叹一声,垂下了眼睛,“你考虑看看吧,明天,我先搬去我爸那里。”
说完又看了他一会儿,幼琳便站起来了。
她转身要走开,谌子慎冷不防的伸手捏住她的手腕子,幼琳没回头,他已经从沙发上缓缓起身,站在了她的身后。
“非走不可吗?”他淡淡开口。
幼琳不答,他又问,“哪怕知道你和他往后的日子并不会那么顺利,也要离开我?”
幼琳转过来对着他,仰视着他,语气温和道,“不管和他在一起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我选择了他,就得和他一起去面对……”
说着这话,幼琳再一次,慢慢的低下了头去,她的声音不大,谌子慎却听得清清楚楚,“他才是我的丈夫啊,他是要陪我走完未来每一天的那个人,我不能再负了他。”
谌子慎眼中酸涩难忍,他握紧幼琳的肩膀问她,“我呢,你就能一次又一次的辜负我吗?”
“对不起。”
幼琳直视他,望着他那双犹如霍泽南一样墨黑深沉的眼睛,她没有逃避,她勇敢的面对这个男人眼中款款深情,她对他说,“子慎,我知道自己欠了你什么,也知道自己永远补偿不了你,如果可以,我这条命都能给你,但我没有办法离开他,我答应过他我要做他的妻子,这辈子都是他的妻子。”
他松开了她,嘴里淡淡的,“我恨你。”
她点头,一眨眼,眼中潮涌溢出,她说,“我知道。”
……
……
幼琳是第二天早上在谌家门口遇到郑荟茹的,彼时,她正打算送孩子去学校,在等司机的车。
送完孩子之后她就要回来拿东西,今天开始,她就不再能回到这个地方了。
幼琳是不舍的,她舍不得沈君仪,舍不得这里的一草一木,但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也是时候离开了。
幼琳牵着小远站在门口,对面的大门突然开了,郑荟茹一脸憔悴的出现在她眼前,她怔了一怔。
正好司机把车开出来了,幼琳对小远说,“先去车上等妈咪。”
小远礼貌的先和郑荟茹打了招呼,“霍奶奶好。”
然后才上的车。
郑荟茹冷冷的瞧着那孩子,再把视线转到幼琳身上,这才开腔,“你满意了吗,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你高兴了?”
幼琳脸色平静,只轻轻掀动了一下睫毛,她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真恨不得掐死你!”
郑荟茹咬牙切齿的走近幼琳,双手已经捏成了拳,幼琳波澜不惊的看向她,笑道,“果然不是我亲妈,如果是,又怎么会对自己的女儿说这样的话?掐死我?只要你下得了手,我人就站在这里。”
思琦一早上就没看见母亲,终于在门口找到了她,眼看她情绪越发激动,就要对幼琳动手了,赶紧上来拉住她,“妈,你要干什么!”
思琦看幼琳的目光已经不如以前和善了,想也知道,他们都拿幼琳当杀人凶手,又怎么可能对她带有善意?
幼琳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没有做过的事,任何人也都不能强加给她。
她瞧了瞧郑荟茹,说了句“先走”就转身上车了。
车子启动后,幼琳从后车镜里看见郑荟茹在原地慢慢蹲下去……她的脸埋进膝盖,应该是在哭。
幼琳收回视线。
只觉得心里发紧,难受,她知道自己是心软了。
小远在旁边小声的问,“妈咪,霍奶奶刚刚看起来好凶,她是不是骂你了?”
幼琳笑着抚了抚孩子的后脑勺,“没有,别瞎想。”
“哦。”
小远蹙着眉,又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车距远了,再也没看见后面的人。
……
……
同一天上午,方瑜跟容婶请辞。
她一直做得好好的,容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要走。
问她,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细细一想,她多半是害怕,怕以后幼琳真和泽南结了婚,她在这个家也没有好日子过,毕竟是她把幼琳推老太太下楼这件事说出来的。
也罢,容婶答应让她走。
老太太都不在了,谁也没有心思再去管院子里那些花草了吧。
方瑜出了军区大院没多久,在路上就被一辆车拦住。
拉开车门一看,坐在里头的人正是谌子萱。
谌子萱问她要去哪里,她说去车站,回老家。
谌子萱面无表情拿出一支笔,写了一张支票给她,“拿着这钱,你想去哪儿都可以,就是别让人找到你——老家就算了,一打听就打听到了,实在不行就和你儿子一起出国吧。”
方瑜拿了钱,被谌子萱扔在了马路上。
她花了最短的时间买了车票,离开了这座城市。
想想就觉得这是一场噩梦,自己怎么就昧着良心做了这种事儿呢?!
攥在手心里的那张支票有多烫手,方瑜就有多心虚,她真怕一个惊天巨雷打下来把她劈成两半。
这天下午,幼琳被谌家司机老李送回了锣锅巷的住处。
老李帮她把行李搬进屋,离开时站在门口和她说了一大堆,临走了还一步三回头,叹着气,很不舍。
老李离开后,幼琳回到了屋里。
父亲把她和小远的卧室收拾得干干净净,随时等他们回来。
幼琳在父亲面前低头,她对童伟民说,“事情处理得很糟糕,我让他爸妈失望了,以后,不知道该怎么去见他们……”
童伟民按了按女儿的肩膀,给她勇气,“没关系,以后有机会,好好补偿就是。”
幼琳却笑,“我拿什么补偿他们,论地位,论背景,他们哪里轮得到我去帮忙?”
也的确是,她又能给予什么样的补偿呢,精神上的,还是物质上的?他们都不需要。
五点钟,幼琳和童伟民一起去接小远放学。
小远是个聪明的孩子,甚至有些早熟,这样的孩子也更容易敏感,所以幼琳暂时还不敢告诉他,他的爸爸不是谌子慎,而是那个一直被他称呼为姑父的人。
到了锣锅巷,小远知道自己不是要回以前那个家,皱眉问幼琳,“妈咪,我们今天要在姥爷这边住吗?”
幼琳嗯了一声,问他,“喜欢住姥爷这里吗?”
小远思考了一下,含含糊糊的,“喜欢是喜欢……但是,爸爸不在……”
幼琳没再说什么。
童伟民心中苦涩,背地里叹了口气。
晚上十点,小远睡着了之后,幼琳从房里出来。
童伟民还在看电视,幼琳走到他跟前坐了一会儿。
“爸,我得出去一下。”
幼琳说完,童伟民看了她好半天,这才点头,“去吧。”
幼琳本来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关门时原地站了站,又走回去,她突然抱了童伟民一下,“爸,你会支持我吗?”
童伟民眼眶发热,也重重的抱住她,“嗯,爸爸永远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