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远看见路边有卖臭豆腐的,叫他爸停车。
“我想吃那个。”
小远指了指那个小摊,看霍泽南的脸色。
霍泽南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倒是听他的话把车停在了路边。
父子两人下了车。
小远书包里有钱,自己就跑着去买臭豆腐了,霍泽南走在他后面,边走边给自己点了根烟偿。
“老板,一份臭豆腐。”
小远从书包里拿了五块钱出来,递给老板的时候,身后的人开腔了,“两份。”
小远一愣,回头看某人。
某人正站在那里淡淡的抽着烟,和他对视,小远了然,又从包里拿出五块钱,对老板说,“再来一份。”
几分钟后,小远一手端了一碗臭豆腐走到霍泽南跟前,递给他一碗,霍泽南接过去,说了谢谢。
霍泽南能和他一起吃臭豆腐,这是小远万万没想到的。
“妈咪自己就可以吃,不让我吃,说什么小孩子长身体,吃这个不好。”
霍泽南拿烟那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妈咪没说错。”
“但我会自己偷偷吃。”
小远咧着嘴笑,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你可不许告诉她哦,一会儿她知道了准生气。”
霍泽南呵呵的,“好。”
男人之间的秘密。
他们两个,就这样站在路边,又辣又臭的臭豆腐,吃得不亦乐乎。
霍泽南以前当兵的时候,偶尔和同事在外面,也会吃这种路边摊,他和谌子慎不太一样,谌子慎属于那种事无巨细都十分金贵的男人,霍泽南则算是性情中人,对这些细节不会太在意,也不怕失了形象。
和他在一起吃路边摊的感觉很好,小远总会仰起头看他,阳光底下,这个男人在他的眼中,已经渐渐有了一个父亲应有的样子。
小远低头,将碗里最后一块臭豆腐塞进嘴里。
花了十分钟吃完,父子二人又回到车上。
辣得要死,小远上车就拿了纯净水在喝,漱了漱口,怕嘴里有味道,回去妈咪闻到了就完蛋了。
霍泽南也漱了口,喝了几口水,这才将车子开出去。
“暑假,我可以去美国看宜甄吗?”小远问霍泽南。
“如果我不答应,你是不是打算不理我?”
“我不理你,你不高兴,我妈咪就不高兴。”
小远双手枕在脑后,叹气,“算了,不去就不去吧,放假在家里带美眉。”
美眉八月份就两岁了,小远打算到时候和妈咪一起动手亲自烤个蛋糕给美眉过生日。
美眉长得很漂亮,长大一定很多男人追,小远一想到美眉长大后嫁了人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跟他这么亲了,心里就有点酸,就像父亲对女儿。
但是美眉太黏妈咪了,让妈咪一天到晚累得要死,小远又有点生气。
车子经过军区大院,守卫森严的那扇大门在小远视线中一闪而过。
过几天就到爷爷生日了,到时候会回去,小远还不知道要买什么给爷爷当生日礼物呢。
小远最喜欢爷爷跟老战友射击比赛的时候带上他了,爷爷教他射击,他学起来毫无压力。
霍泽南还带他骑马,打高尔夫,击剑……小远都很喜欢,而且这些爱好,统统都很高大上。
车子开过林荫道,很快,就沿路到了湖边。
快到家时,霍泽南突然看向他。
小远感觉到他温热的目光,也转过了头面对着他。
不过小远看他时,他已经把视线转到了前方了,认真开车。
几分钟后,车子在院子门口停稳。
小远解开了安全带,然后,他就听霍泽南在旁边说,“宝贝,打算什么时候叫我一声爸爸,让我高兴高兴?”
“……”
拉开车门下车去,回头看他一眼,“等你表现好再说。”
说完就小跑着上了台阶,在门上输入密码,开门进了院子。
霍泽南笑眯眯的从车上下来,抱肘靠在车门上,看着小远进去的方向,心情也变得好起来。
他听见小远在里面叫妈咪,叫奶奶。
再次上车,将车开进了车库。
小远到家后,放下书包就去陪美眉了。妈咪的脚还在肿,看了都心疼。
霍泽南随后进屋,他一进来,屋里的人就都感觉到他今天心情不错。
温明珠笑着上前问他,“你在高兴什么?啊?”
“就高兴啊。”
霍泽南走到幼琳坐的沙发后面,双手搭在沙发靠背上,微微躬身,离得幼琳很近,举止亲热。
幼琳回头对上他温和的视线,也问他,“遇到什么好事了?”
他只是笑,又把目光默默的转到了小远身上。
小远才不要理他,和美眉玩得正开心呢。
也不知道那人懂不懂什么叫做表现好啊,只要他哄得妈咪开心了,我就开心,我一开心,叫你一声爸爸也不是不可以……
小远心头叹了叹气,我有两个爸爸,两个爸爸都很亲,但为什么,两个爸爸不能一起陪着我长大?
……
……
距离父亲生日近了,霍静文抽空去趟商场,打算给父亲买份礼物。
父亲现在退下来了,成天不在家里,跟那些老战友的感情比跟自己老婆还好,不到晚上不见人影,妈说她一个人在家无聊得都快长毛了。
静文打算找时间说说他,还是得多陪陪自己老婆。
走到一家钟表航门口,静文停下脚步。
这家店走的高端路线,店里都是有保安的,静文正想着买块表也是不错的,门口的保安已经为她拉开了门。
静文走进去。
一进去,就看见在那边正挑着腕表的、一身成套黑西装的小马,以及他旁边的乔止非。
今天乔止非穿得比较休闲。
静文用自己设计师的敏感时尚嗅觉去打量他。他穿的黑色皮夹克,里面套的纯白尖领T恤,下边穿的黑色修身裤套的马丁靴。他习惯了一身黑,并且能把一身黑穿得英俊不凡,静文站在女人欣赏男人的角度去看他,真是觉得赏心悦目。小马在静文叫他们之前,已经看见了她。
笑得可乐呵了,拿肘关节去蹭乔止非,“乔哥,你马子。”
他那句话说得非常小声,但店里安静,乔止非听到的同时,静文也听到了。
乔止非喜欢她,她不是不知道。
但他好像挺喜欢玩花样,像是欲擒故众,又不太像,对她很好,却老爱摆一张臭脸,静文搞不太懂他。
静文也喜欢他,但她到底还是矜持,懂得拿捏分寸。
“乔哥,小马。”
静文笑着走上去,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随着她的走近,窜进了乔止非的鼻尖。
他喜欢她这香水。
“霍小姐,巧啊,您这是买表呢?”
小马明知故问,屁颠颠笑着跟人搭讪。
静文点点头,眼睛在店里扫了一圈,“是啊,买块儿表。”
“看上什么,我们乔哥送你。”
小马说着又狠狠撞了一下乔止非,挤眉弄眼暗示他,“是吧乔哥,一块儿表,小意思,是吧?”
乔止非瞪了他一眼,然后淡淡看向静文,“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他这意思,就是要送表给她了,这让静文有点得宠的感觉。
这人也确实有钱,手里众多投资,别看他成天待在他那个酒吧里,实际上是那种闷声赚大钱的人。
但这个牌子的腕表,随随便便一块就是好几万上十万,静文又怎么可能接受他的赠送,拿人手短呐。
“我买块表送给我爸爸,过几天他生日。”静文对乔止非说。
乔止非双手揣在裤兜里,眨了下眼,“我帮你挑。”
“好啊。”静文回以微笑。
和他走在一起,体型差距,她总是显得很小鸟依人。但乔止非很注意,几乎没有跟她任何的肢体接触,算是尊重她,也是尊重他霍哥。
霍哥的妹子,要么就铁了心好好交往,如果没想清楚,那就还是不要碰的好。
眼看着乔止非和静文在那里挑着手表,小马感觉到自己被晾在一边,心里很受伤。
乔哥要谈恋爱了,乔哥有了马子就不要理他了,小马内心咆哮,乔哥你也买块儿表安慰安慰我受伤的小心脏呀。
……
……
半个多小时后,静文买好了表,从店里离开。
她自己刷的卡,没有接受乔止非的好意。
彼此又还不是什么关系,不该要的不能要,不然,搞得彼此不清不楚那就不好了。
静文不喜欢暧昧。
如果要谈恋爱,一定得是正大光明的。她根本看不懂乔止非这个人,他的好,不能次次都受着。
“那,乔哥,我就先走了。”
静文跟乔止非和小马道别,笑盈盈的,她这明眸皓齿的漂亮模样,总是能让乔止非心里飘飘然。
“行。”
乔止非点了头,面对着静文,永远是那张不冷不热的脸。
眼看着静文转身上了往下走的扶梯,小马摇头叹气,“乔哥你是不是真傻啊,现在十一点四十了,你请她吃个饭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你说你都三十二了啊,怎么就跟二十三似的,完全的不让我省心!”
乔止非甩过去一个冷眼,“没有她,我吃不下饭是不是?”
转身又折回店里,准备给自己买块表。
刚刚静文给她父亲买表,挑好之后,那七万多块钱,他打算去把账给结了,可静文说什么都不让他结,这就搞得他有点小郁闷。
但细细一想,这他妈又不是她的谁,人家凭什么要花自己的钱。
乔止非这阵儿心情有点不大好,是自己怂,是自己喜欢了人家两三年了不去表白,难不成要等人家自己开口?
其实每次见到静文,眼睛就在人家身上移不开了,想和她接吻,想脱她的衣服,想跟她睡觉……但他这个人太骄傲了,静文她爸越看不上他,他就越矜持,以至于明明那么喜欢静文,就是不说。
这些事,小马知道的清清楚楚。
“乔哥,你要真的喜欢人家,就跟她说,不然你这样拖下去,等静文有男朋友了你哭都来不及哭。”
打了餐厅坐下来,小马给他倒了杯茶,苦口婆心的。
乔止非没理他,眼睛就盯着自己腕上的新表。带钻的,七十多万呢,比静文给他爸买的那块儿表的十倍呢,他很喜欢,感觉,有了那么点优越感。
这种优越感在别人那里他不需要有,但在那个老头子那里,他必须有。那个老头子总看不上他,说他是黑社会,说他和霍泽南不是一路人,私底下甚至背着霍泽南来找他,说离他儿子远点。
连儿子交个朋友都要管的人,自己女儿嫁什么人他能不管吗?
乔止非就是不敢追静文,怕静文为了他跟家里闹得不愉快,他承受不了那个。
就在乔止非面对着小马在餐厅里默默抽烟的时候,静文回到店里,在楼上的工作室自己一个人关了门呆着,托腮,望着窗户外面,想不通。
乔止非是喜欢她没错,要不喜欢,眼里脉脉温情是假的吗??可他总是这样忽近忽远,这让静文感到焦虑,她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静文起身,走到窗户前站着。
双臂轻轻贴在一起,手里拿着一根铅笔,在指尖来回的转,心里叹着气,感觉到了自己心不在焉,没法好好工作。
Flora要的稿子明天就得交过去,她现在完全不在状态,满头满脑子都在想乔止非,哪里有这个心思画图。
静文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也不想要再这样下去。
她回身,将铅笔扔回了桌上。
拿了包往外走,下楼去取车。
小助理在楼下叫住她,“霍小姐你要出去吗?”
“嗯,去健身房。”
静文驱车去健身房,她得好好调节一下自己的状态了,这个时候她需要大量运动。
每个月有十次私教课,每次上课的时候都可以跟那个年轻帅气的教练倾诉心声。
今天,静文对教练说,“时隔这么多年,我好像又找到当年那种非常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了。”
教练以过来人的的身份告诉她,“凡事不强求,顺其自然就是最好,首先得自己开心。”
这天静文在健身房呆了将近两个小时,累到虚脱,内心却无比庆松。
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了。
……
……
转眼到了月底,这天,霍家老首长的生日。
家里来了不少客人,大多都是霍舒城的战友,也有一些近亲,很是热闹。
郑荟如专程请了除了,中餐的,西餐的,都有。
因为幼琳和霍泽南结了婚,那童伟民和霍舒城也就是亲家了,亲家生日,是一定要来的。
这一天,郑荟如和童伟民又见面了,也见到了宋娟。
宋娟比她年轻,比她漂亮,而且和童伟民很是恩爱和睦的样子,对童伟民很是照顾,吃饭的时候提醒他先吃药,童伟民不太吃的食物,她也都盯得紧,不让他吃。
而且宋娟像是有点故意,一口一个“我们家老童”,在别人面前她没这么肉麻,但是在郑荟如面前,她就这个样子,挽着童伟民的手臂,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这让郑荟如被受刺激。
即便早就已经不是夫妻了,但看他现如今离了她,和别的女人过得这么滋润,郑荟如心里肯定也是不舒服的。
她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要是童伟民过得不好,她会自责,但童伟民过得太好,她好像又不平衡——关键是宋娟又年轻,身材又好,风情万种的样子让她有点嫉妒。
其实她四十几岁的时候也是很风情的,老霍天天都缠着她做那种事,但现在她不是四十几,五十多岁人了,脸上褶子也多了,身体也微微发福了,老霍也不会天天缠她了,这落差,实在有些大。
午餐后,宾客自由活动,有的在楼下打牌,有的在花园里喝茶聊天,有的则去了客房午休。
童伟民和宋娟在花园里晒太阳,郑荟如过来招呼了一下,说了几句之后就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看起来倒有点像是落荒而逃。
宋娟看着她离开,嘴角扬起一抹小小得意,童伟民知道她那点小心思,无奈笑道,“你啊!”
“我怎么了?我就是故意的,故意要让她知道你现在有女人疼,要让她知道你跟她离婚后过得有多幸福,让她后悔去吧。”
宋娟笑嘿嘿的,两个人在花园里散着步,童伟民唇边都是柔和笑意。
二楼,书房里。
霍泽南,许磬,许樵,以及顾简,四个人在用霍舒城平时下棋的桌子打牌。
女人们和孩子们去午睡了,几个男人闲来无聊,楼下人多,太吵,便到楼上来了。
“今天你爸跟幼琳他爸见了面,这完全是情敌见面嘛。”
许樵洗牌的时候,口没遮拦笑嘻嘻来了一句,瞧着霍泽南,又道,“有没有分外眼红啊?”
霍泽南眯眼抽了口烟,没理他。
许樵已经输了很多了,嘴臭就让他臭吧,反正把钱输光了回去要挨思琦骂的。
思琦命好啊,和恺悦一年毕业的研究生,人家恺悦毕业后又去国外学习了,她呢,直接嫁人。
还嫁了个妻奴,她说一,许樵不敢说二,唯命是从到了极点。
关键许樵不敢惹思琦啊,这边有霍泽南盯着,那边又有陆彦均,稍不小心分分钟被人捏死的有没有!?霍泽南没理会许樵,许樵开始发牌,可许樵发牌的时候,顾简又开口了。
“你说你爹,随时随地摆个臭脸,一副首长架势真的很让人讨厌——再看看人家幼琳爸,性格好,为人谦和,对咱们更是不用说了,客客气气的,也难怪宋阿姨对他好啊,因为人家值得啊。”
顾简瘪嘴,摇摇头,“我爸在家也是一脸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见了都烦,我妈天天跟他吵,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家门。”
霍泽南眼睛盯着牌,耳朵在听他说,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
“你爸显然吃醋了。”顾简挑眼看他。
霍泽南回以一个淡淡的眼神,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没吭声。
因为童伟民是客人,郑荟如自然要好好招呼着,但霍舒城见了就不乐意了,老觉得郑荟如跟人眉来眼去,有好一阵子,那张脸又硬又臭难看得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