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里,两个女人面对面坐着。
幼琳一脸平静的看着谌子萱,手里小茶匙搅拌着马克杯里的咖啡。
“算算时间,也快有三年不见了。”谌子萱笑着对她说。
幼琳点点头。
谌子萱喝了口咖啡,笑眯眯的看着她那张漂亮脸蛋,曾经,她是嫉妒幼琳的,因为她这张脸让霍泽南朝思暮想。
“我找你,你意外吗?”她问幼琳偿。
幼琳笑了一下,垂着眼,视线落在马克杯里褐色液体上,“不意外,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
“是吗?”
谌子萱故作一脸的意外,她笑问,“找我做什么?”
“让你看看如今我这狼狈的样子,我想,你看了,应该会很开心。”
“幼琳,我可没看出你哪里狼狈了。”
谌子萱依旧是一脸微笑,她又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她对幼琳说,“狼狈的那个人,难道不是我吗?你抢了我的男人,让我连家都没有了,我和霍泽南那么多年的婚姻,一个孩子都没有,而且我爸落马后,我们一家去了国外,狼狈的,落魄的,不该是我吗?”
幼琳和她对视几秒,缓缓放低了眼皮。
此时此刻谌子萱平静的说着这些话,如果换做以前,幼琳听到这些,可能还会觉得她可怜,可是谌子萱这么狠的一个人,幼琳现在怎么都无法对她产生怜悯。
“别说这些了。”
幼琳双手食指交叉握在一起,无名指上的婚戒尤为显眼,幼琳自己天天戴着不觉得有多特别,但是在谌子萱看来,那枚戒指就像一把刀插在她的眼睛里。
“2009年,我跟霍泽南分手,当时我怀孕了,我嫁给你哥,之后我生了小远,由始至终,我和你哥都只是君子之交。
2011年,那天晚上你哥喝多了,之后我才会再次怀孕,但那孩子我没要,因为对我而言我跟你哥压根就不是夫妻,所以那孩子我不能要。
并不是我还奢望能干干净净回到霍泽南身边,就算再也不能跟霍泽南见面,在我不爱你哥的时候,我就不能放纵自己。
我跟你哥提过离婚,是他不同意,并且也不是我过河拆桥跟他结了婚生了小远孩子落了户口才要和他离婚,由始至终我都没想过要和他结婚,我爸当时拿命威胁我,如果不是这样,我又怎么可能跟他去美国?
我跟霍泽南是怎么开始,又是怎么结束,你们比谁都清楚,只是事情过去了很多年,我不想再提。
我和他有多可怜,硬生生被分开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重逢,好不容易能结婚,但你们还是见不得,好像,我跟他在一起就是一件遭天谴的事——所以就算我跟他在一起生活了,你也要我们的日子过得不像样子,谌子萱,你成功了,这两年我和他真的不好,因为他心里有根刺,那根刺就是他以为我对他不忠。”
幼琳很平静的说完这些话,像是在说别人的事,脸上没有一丁点的情绪起伏,谌子萱一直淡笑着在听她说,幼琳说完之后,她从包里拿出一盒烟和一个银质打火机。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呢,她都不记得了。
那个时候霍泽南几个月不回家一次,她寂寞,她孤独,她一个人的时候,夜深人静,就是指尖的零星烟火陪她度过的。
幼琳看着她熟练的给自己点了烟,很快,眼前就烟雾缭绕。
“童幼琳,不是我对不起你,十几年前你就知道,霍泽南是我要嫁的人,可即便如此,你还是要去招惹他,你让我的感情,没有地方安放。
我谌子萱,什么时候也变成那么可怕的人,有心机,有城府,变得,我自己都不认识我自己。”
她抬眼看幼琳,淡淡的笑,“有我哥对你好,你就满足吧,为什么,都离开他了,还是要再回来找他?别跟我说你有多爱他。”
谌子萱淡然的一张脸,她伸手,抚着自己的心口,“论谁爱她,童幼琳,我从来没有输给你。一个女人最好的时光,都耗在了他的身上,身边有多少男人,我都瞧不上,只要他霍泽南对我有一秒钟的正眼,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为什么,要来破坏我们啊,哪怕我们的婚姻,不像我想的那么完美,他不碰我,没关系,只要我还是名义上的霍太太,我就觉得这辈子都值得了。
所以我会恨你。
是你拆散了我的家庭,我和宜甄,一个没有丈夫,一个没有爸爸,你不觉得,我们很可怜吗??凭什么,你和你的孩子就可以有一个家,凭什么,你和你的孩子就可以得到他的爱?这不公平。”
谌子萱抽烟抽得很凶,一点都不输给男人。
在幼琳的深沉的目光里,她很快的已经抽掉了半根烟,她老练的吐着烟雾,眯着眼告诉幼琳,“我哪能甘心,直到现在为止,我没有一刻停止过诅咒你。”
“那天,霍泽南风尘仆仆的到了加州,到了你和我哥曾经住过的那套大房子。
他来找我,是为了跟我谈离婚。他对我们的婚姻有多不留恋、有多急切的想要和我结束这段婚姻关系,我就有多想早点让他知道,他为你守身如玉整整七年,而你,早就跟我哥有了夫妻之实。
我不知道我哥到底跟你睡过几次,男人说到底还是很在乎自己女人的身体,睡一次是睡,睡两次还是睡,你跟我哥有了关系,你已经脏了,那张有你们孩子的B超,就是最好的证据。
我到现在还能清楚记得当时霍泽南的表情,他看着那张纸,手里拿着,手一直在抖。
他可能,也以为你是纯洁的,以为,你和我哥就像我和他一样,就只是一段名不副实的婚姻,但他错了,并不是啊。
我对他说,幼琳就在这间房里,天天晚上都跟我哥过夫妻生活,她哪里在想你呢,她的身体早就是我哥的了,她又怎么会像你那么蠢,谈什么洁身自爱!
我对他说,泽南,这就是证据啊,如果她跟我哥不是睡在一张床上,又怎么会怀孕?这里写得很清楚,幼琳2011年怀孕,那是你们分开很久之后了,为什么会怀孕,那是因为她跟我哥上.床了!”
对面的女人,脸色发白。
她沉沉的喘着气,她那双无神的眼睛里,有的,只是绝望。
对一段婚姻的绝望,对自己的绝望,她似乎看见,她和泽南的感情,已经走到了尽头。
谌子萱抽完最后一口烟,笑着,将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
“霍泽南拿着那张纸离开了加州,回了国,你们很快就结婚了,但我知道,你们不会幸福,如同你说的,他心里有根刺。
我很理解霍泽南,其实他可能并不是在意你有没有跟我哥上.床,他在意的,是有人亲自讲证据拿到他面前。
在你回国之前,他不也知道你跟我哥结婚了吗,结了婚,夫妻间该做什么,本来就是要做的。后来你回国她都还能那么爱你,就说明他其实并不介意你被我哥占有过,但是童幼琳,存在的事实,是别人拿出来的证据,这是两码事,霍泽南他受不了这个。”
“啪”的一声,谌子萱第二次拧开了打火机,眼前燃起一束火苗,火苗印在她的眼睛里,犹如她心里的浓浓妒火。她笑看着此时此刻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幼琳,幼琳整张脸都泛着白,唇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她心里有着某种快意,报了仇的快.感,但她还不满意。
“我这次回来,替我哥庆祝生日,我哥说得对啊,我就是居心不良,想回来看看,你和泽南,是如何“相安无事”的生活下去。”
谌子萱瞅着幼琳又笑了一下。
今天她涂着桃红色的唇膏,画了精致的妆,今天的幼琳在她面前真真的是狼狈,因为她脸色是那样的苍白,毫无血色,就像一个久病不愈的病人。
幼琳心灰意冷的看着她,心里残存的,唯一一点温度,彻底消失。
突然,谌子萱缓缓解开她欧根纱衬衫的纽扣,在幼琳诧异的视线中,她雪白的胸口一点一点露出来。
幼琳心口像是被大石头压住,她看到谌子萱自右边乳.房那里拉开的一道口子,深深的口子,触目惊心。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身体,那年,你跟我哥走后不久,我就做了手术,手术不只做过一次,但每一次,都会留下很深很深的刀口。
从这里切开,去到里面,手术刀搁在我的肉上,打了麻药,但我还是觉得疼。因为我知道,我不完美了,我这副难看的躯体,霍泽南他一定不会喜欢。
后来,我和他结婚,没有脱过我的衣服,他是厌恶的吧,在医院的时候他就看过我这胸,那时候新肉没有长好,更恐怖……”
“你别说了。”
幼琳收回视线,脸比之前更白了,这个谌子萱,不仅让她难受了,还让她觉得恶心,这么鲜血淋淋的事情,她有必要再拿出来讲吗!
谌子萱笑着扣好衣服,肉骨嶙峋的手腕子在幼琳的目光里,一颗一颗,将衬衫的扣子扣好。
她对幼琳说,“我这一生都不会幸福,我也要你和我一样,一辈子都不幸福。”
……
……
下午三点钟,幼琳从咖啡馆离开,回了家。
容婶正在家里陪锦年玩,幼琳一到家,就过去找她。
“容婶,最近家里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你也很久没回自己家了,不如给你放个假吧。”
容婶有点诧异,幼琳怎么突然放她假。
“我和泽南,我们两个好像挺长时间没有二人世界了,正好今晚小远去给谌子慎过生日,也不会回家,所以我想给你放个假……”
幼琳笑着跟她说这些话,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容婶听她说要和泽南二人世界,心里只顾着高兴了,哪里会去想其他,“好啊好啊,那我就去我侄女家,正好我侄女儿子也快满月了,我去看看小侄孙。”
容婶花了半个小时收拾了一下,下楼的时候,手里拎着个小旅行包,“幼琳,那我走啦,今晚你一个人做饭哦。”
幼琳送容婶到门口,容婶还在絮絮叨叨的,“冰箱里有菜有肉,今晚我是打算做东坡肉的,锦年喜欢吃。”
“那个乌鸡啊,一会儿你把它炖了,泽南在外面工作那么累,也要给他补补身体。”
“我知道了。”
两个人在门口止步,幼琳问她,“要不要叫司机送你?”
容婶挥了下手,“哪里需要司机,我从这里出去,公交车几个站就到火车站,高铁四十分钟就到啦,方便得很。”
送走了容婶,幼琳转身,将大门关上。
锦年在客厅里玩托马斯小火车,听见妈妈从外面进来,抬起头冲着妈妈甜甜的笑了一笑。
锦年笑起来真好看,一颦一笑里,都是霍泽南的影子。
人都说女儿像爸爸,这是真的,锦年的五官,真的和霍泽南太像了。
“美眉,今晚哥哥不在,你会不会无聊?”幼琳坐在锦年的身边。
小火车脱.轨了,幼琳把它重新放回轨道上。
这套小火车是小远买给美眉的,花了他存了几个月的零花钱,火车头还要冒烟,很逼真,小远买回来的时候美眉高兴得手舞足蹈。
不过美眉才不知道什么叫做无聊,她听见幼琳的话,只会重复,哥哥不回家,哥哥不回家。
幼琳笑着捏了捏她白嫩的小脸蛋,肉嘟嘟的,真是可爱。
“美眉你自己玩,妈妈去给爸爸做饭了。”
“哦。”
“美眉,不可以乱吃茶几上的东西哦。”
“嗯。”
幼琳去了厨房,美眉趁她不注意,跑到茶几那头,偷偷的拿了一颗牛肉干塞进嘴里,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又跑到火车轨道边。
妈妈不让我吃牛肉干,说吃多了会消化不良,那我就偷偷的吃。
……
……
幼琳在厨房里,拿出手机,给霍泽南发了条短信。
“今晚会回家吃饭吗,容婶去她侄女家了,我们二人世界。”
很快的,那头就打过来了,男人的喜悦的声音传进幼琳的耳朵,“容婶走了?就我们两个人?”
幼琳垂眸浅笑,“锦年呢,锦年不是人吗?”
男人呵呵的,“锦年可以忽略不计。”
他说他尽快回来,六点半到家和她一起用餐。
五点四十,霍泽南和助理步出会议室。
助理看了时间,提醒他,六点半要到家陪太太用餐。
今天他没有用司机,自己开车回家。
经过一家药店的时候,他停了车,下去买烫伤药。
幼琳偶尔会做饭,做饭就免不了烫伤,每次手被烫了家里却没有准备烫伤药,今天他突然想起,也就下去买了。
到家的时候幼琳还在厨房里忙,锦年呈大字躺在沙发上,嘴里嚼着牛肉干。
听见外面有人进来,锦年翻了个身,趴在沙发扶手上,托着下巴看外面。
“爸爸。”
锦年是她爸爸的小情.人,每次霍泽南回家,她是最高兴的。
光着小脚丫跑到门口,张开小手臂,要爸爸抱。
霍泽南将女儿抱起来,亲吻她的额头,问她,“想爸爸了没有。”
锦年嘻嘻哈哈的,双手扯着霍泽南一张俊脸,“想爸爸。”
听到外面父女二人说话的幼琳,从厨房里出来,她身上系着围裙,居家的模样就这样映在霍泽南的视线中。
幼琳的头发绾成髻盘在脑后,袖子也挽起来,干净利索的样子,她笑眯眯的站在厨房门口,对霍泽南说,“你帮我检查检查,美眉嘴里有东西没有?”
霍泽南一怔,然后轻轻的转脸看怀里的女儿,锦年嘴巴闭得紧紧的,但霍泽南闻到了,她嘴里有牛肉味儿。
霍泽南咳咳两声,对幼琳说,“没有。”
锦年迅速趴在霍泽南肩上,两条小腿分开,霍泽南双手就这么搂着她的小屁股,让她背对厨房门口的幼琳,为她打掩护。
幼琳看了他们俩一眼,也不知道他说假话没有,但以往的经验告诉她,美眉不会那么老实,这么长时间在客厅没有偷吃零食。
幼琳回厨房继续做饭了,对霍泽南说还有十分钟就可以开饭,霍泽南抱着美眉去了客厅,小声问她,“又偷吃牛肉干了?”
美眉嘻嘻嘻的,抿着嘴,也没说话,两条小肥腿在他身上扑腾。
男人扬着眉,空出一只手来捏她的鼻子,“赶紧吞了,一会儿被你妈发现我也会被骂。”
今晚幼琳做了三菜一汤,荤菜是东坡肉和竹荪炖鸡,素菜有香菇炒木耳,清炒芦笋。
美眉是肉食动物,把妈妈夹到碗里的芦笋和木耳都留着,只吃大米饭和东坡肉。
霍泽南为女儿越来越圆润的身材感到焦虑。
“美眉再这么下去会成为宠物的。”幼琳给霍泽南夹菜,笑着说了一句。
霍泽南小口喝鸡汤中,举止优雅,眼神温和的在看女儿。
锦年满嘴都是油油的,她自己的餐椅上,小桌子上全都是米粒,一碗饭真不知道被她吃进去了多少。
她睁着大眼睛呆萌的看着自己爸爸妈妈,对妈妈说的话不是很懂,一知半解的,不答腔,又埋下头去舀饭,往嘴里塞肉。
看着女儿满脸满嘴的米粒,霍泽南眼中目光更温柔了。
他伸手去替女儿擦掉嘴上的饭,擦掉,过一会儿又沾上了,然后他就放弃了。
“你多吃点。”
霍泽南给幼琳夹了一块半肥半瘦的东坡肉,幼琳点点头,跟他说谢谢。
幼琳吃饭永远就只吃一碗,没有刻意要减肥,但是也从来长不胖,但她不是骨感的女人,搂在怀里,还是有肉的。
霍泽南不希望她再瘦了,瘦成子萱那样,只会让人觉得病态。
饭后,霍泽南帮忙洗了碗碟。
他现在是成功人士,一年到头难得进一次厨房,偶尔就是他想进,有容婶在,容婶也不让他进。
容婶就是惯着她的泽南,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当成自己儿子来疼。
但泽南总想帮幼琳分担一些家务,不管男人在外面有多牛逼,懂得心疼女人,才是真正的好男人。
两个人带着锦年在湖边散步,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锦年蹲在灌木从中玩泥巴的时候,霍泽南搂着幼琳,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她,顺便,也接个吻。
锦年回头不小心看见,因为没见过这样的事情,感到惊讶,睁圆了眼睛蹲在那里,不知道爸妈在干嘛。
为什么爸爸要咬妈妈的嘴巴啊,好可怕!
回到家里已经八点多了,锦年早就困了,犯困情绪就不好,一路上总是吵吵,到家后给她洗了个澡,放到小床上,沾了枕头就睡了。
幼琳给锦年盖好被子,起身去看霍泽南,男人就站在她身后,安安静静的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