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止非和静文坐在幼琳住处的小客厅里,四下看,觉得幼琳挺会挑房子,这地方不错。
这是套标间,客厅卧室连在一起的,中间有个磨砂玻璃隔断。
幼琳给他俩倒水的时候,静文起身去里面看了一眼锦年。
想到锦年小小年纪就跟她妈妈在外面生活,见不到爸爸,静文心里翻涌起一股酸涩,难受撄。
锦年那么乖,那么可爱,两个大人怎么舍得离婚?
静文是不知道幼琳和他哥之间的具体问题,当然也不可能知道这中间还牵涉到谌子慎,因为不知道,才难以理解,感情那么好的两个人,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看过了锦年,静文又走到外面去,在乔止非旁边坐下。
幼琳倒了两杯水过来,坐在他们两个对面,望着他们笑,“止非,你和静文,你们两个在谈恋爱吗?”偿
乔止非没开口,静文倒是答得快,“姐,你觉得我们般配吗?”
“配啊,当然配。”
“那就好。”
静文笑着转身,双手缠着乔止非的手臂,“听见没有,我姐姐说我俩很配。”
“……”
乔止非还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看不出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在静文揣摩他心思的时候,他内心其实是很淡定的,就是觉得静文这傻乎乎的样子还挺可爱。
乔止非唇角稍稍扬了一下,静文没看到。
“你看你们俩这么晚的过来,我这里又住不下,刚刚才到,又不可能立马又开车回去。”
“别担心,一会儿我们俩随便找个酒店就住了。”
静文握住幼琳的手,笑眯眯的,脑袋靠过去搁在她肩上,“其实,姐,你知道我是来劝你回去的。”
“静文……”
“你先听我说。”
静文按住她的手背,安抚着她,“姐,你看,你小的时候,妈就离开了你,后来你长大了,你跟妈没有感情;然后就是我哥,他妈妈和咱爸也在他小时候离婚,从小就跟自己亲生妈妈在一起的时间不多。我想,对于孩子来说,这些,都应该算是遗憾吧。
以前,你生小远的时候,小远不能和自己亲爸爸一起生活,现在呢,有了锦年,锦年也不能,姐,你觉得这样,孩子们会快乐吗?
虽然我不知道你和我哥你们是怎么了,但是,一日夫妻百日恩,而且现在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你们在一起,你们是经历过了风雨的,怎么现在就跨不过这个坎了呢?
姐,回到我哥身边,他很爱你的,我敢拿命来给你保证,我哥除了你,就再也没有别的女人了,你走了,他一个人真的很寂寞。”
静文说这些话的时候,幼琳一直低垂着眼帘。
静文不知道,在她描述中的那个霍泽南有多洁身自好,幼琳就有多自卑;他描述中的那个霍泽南有多非幼琳不可,幼琳就有多难受。
她只知道,她哥不能没有幼琳,就如同孩子不能没有爸爸一样。她哥和幼琳相互需要对方,离不开对方,静文希望幼琳能回心转意,不管以前他哥犯了多大的错,都给他一次机会。
但是现在,她说了那么多话,幼琳无动于衷。
幼琳垂眼坐在她面前,一句话都没有说,不表态,静文就有点急。
“姐……”
她要叫幼琳,还扯了扯幼琳的裙子,在幼琳开口之前,乔止非先说话了。
“你别吵着你姐,让她安静一下。”
乔止非皱了眉,抬手摁住静文的手腕子,眼神交汇,他跟她示意,“也不早了,你姐要休息,我们先走,明天再过来。”
静文不甘心呐。
乔止非见她也有点死心眼,蹙着眉宇示意她,走人。
他拉着她站起来,好言好语对幼琳说,“嫂子,明天你要是有空,跟我们一起吃个饭好吧?”
幼琳起身,跟他点了点头。
乔止非露出好看的笑容,又叫了声嫂子,“那我们就先走,你也早点睡。”
……
……
送二人到门口,静文走前面开的门。
门一开,就被外面站着的男人给惊到了,静文睁圆了眼睛:“哥!”
霍泽南身着白衬衫黑西裤,头发打了蜡,依旧是一身矜贵的模样出现在其余三个人眼中。
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幼琳是确实有点惊讶。
这两个人,明明知道对方在哪里,但是这十多天,一直没见着人,幼琳那天倒是在姑姑家窗前看过他,但他的的确确,是十几天没有看见她了。
此时,幼琳站在静文和乔止非的身后,她身上穿着还没来得及换下来的墨绿色裙子,长发披在肩头,温柔动人的模样,在男人的眼中,就像一朵安静的墨莲。
两个人的目光,透过面前那两人,焦灼在一起。
这就使得乔止非意识到他和静文成了不折不扣的大电灯泡了,心里觉得好笑,揽着静文的肩膀,先叫了一声霍哥,算是打了招呼。
霍泽南在乔止非叫他的时候,才收回视线看他,平静的一张脸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只跟他点了下头。
“乔哥,我开几个小时车累了,先找地方住下了,明天再联系。”
乔止非也不忌讳他是不是静文的哥哥了,这会儿是真心累,只想洗个澡往床上一躺。他搂着静文的肩从屋里出去,霍泽南给他让路。
站在门口,静文这才叫了她哥,霍泽南看她眼睛红红的,忍不住笑着抬手摸她脑袋,说她,“傻气。”
“哥,那你和嫂子慢慢聊,我们去找地方住。”
“去吧。”
乔止非和静文一起转身,往身后扬了扬手,“走了啊。”
待那二人离开,霍泽南再一次把眼睛移到幼琳身上。
幼琳同时也注视着他,两个人看着彼此,却没有话说。
对于幼琳的不辞而别,并且是带着孩子不辞而别,她该是理亏的,但是霍泽南站在她面前,却没有一点占了上风的意思。
他单手撑在门框上,幼琳不开腔,他也没有自己往里面走,只是笑看着她,问她,“还好吗?”
幼琳点点头,“很好。”
“我不在,会很好?”
他扬了眉,尾音也跟着上扬了许多。
幼琳没再看他,转身往里面去了,“是挺好的。”
她没有叫他走,他能理解成,她可能没有要赶走他的意思。
在幼琳进去后,霍泽南也进了屋,反手将门轻轻合上。
幼琳去到床前,给锦年盖被子。
锦年睡觉不老实,左右翻,前后滚,有时候一觉醒来,她的脑袋有可能会在床尾……
给锦年掖好了被子,幼琳一转身,便撞在了男人的怀里,贴上他刚硬的胸膛。
幼琳有被吓到,轻轻抽了口气。
“对不起,没有经过你允许就进来了。”他和幼琳说着话,语气里满满都是温柔。
他看幼琳那双眼睛,也盛满了柔情。
但幼琳没有把他的温柔和柔情放在心上,只和他对视几秒钟,便转开视线,从他旁边擦肩而过了。
面对幼琳的冷漠,知道她是故意,霍泽南已经是沮丧的,心里,隐隐泛着酸涩。
幼琳去外面后,霍泽南弯腰认认真真的看女儿。
伸手去摸女儿白嫩的小脸,低低的声音唤她,“宝贝……”
锦年睡得很沉,完全不知道她爸爸就在面前。
这几天锦年总是问起,爸爸什么时候来接我呀?爸爸到底要不要来接我呀?
幼琳一次又一次的骗她,对她说,快了,爸爸很快就要来了。
霍泽南低头,在女儿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小心翼翼。
片刻后,他从里面出去,去外面找幼琳。
幼琳也没坐着,手里端了一杯温水,倚着墙,也是在等他。
“看完了?”她喝了口水,问霍泽南。
霍泽南一愣,随即反过来了,“锦年睡得很香。”
“是挺香的。”
“有十几天没有抱着她睡了。”
霍泽南走过去,在幼琳面前站了几秒钟,然后,试探性的准备问她,“可不可以……”
“可以。”
幼琳很好商量的样子,她点了头,“你是她爸爸嘛,应该的。”
“幼琳。”
“但是明天吧,你看你现在在这里,也不方便。你去找个酒店住下来,明晚,明晚锦年跟你睡。”
幼琳说完了,转身,把水杯拿去放好,再回来,迎上霍泽南失望的目光,他说,“我睡沙发,行吗?”
“我们在协议离婚。”幼琳提醒他。
“但并没有离婚。”
“如果你干脆一点,签了字,我们就算离婚了。”
“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干脆。”
两个人你来我往,每一句话,都是那么滴水不漏,语气很好,无伤大雅,但是现在的他们,却已然变得疏离得多了。
霍泽南不想这个样子。
他就站在幼琳眼前,他只需要轻轻张开手臂把她搂进怀里,她挣扎都挣扎不了的。但他又不能那样做,如果幼琳不愿意和他亲近,强迫来的,又有何意义?
“你走吧。”
幼琳往门口偏了下头,示意他。
“我要是不走呢?”
他淡淡笑笑,双手插在了裤兜里。
幼琳看着他,眼中竟然有了敌意?
他再次确认。
是了,没有错,那就是敌意。
幼琳她不愿意他继续再在这里待下去,她要他离开。
但是啊,男人和女人之间,如果,个个都不是厚脸皮,谁又追得到谁呢?
霍泽南打算今晚就在这个地方跟她杠下去。
他不打算走了,不管是睡地板还是沙发,只要是住在她这里,都行。
“我没打算走。”他告诉幼琳。
站得近,他那么高的个子,幼琳看他得仰着头,“你不走我拿你没办法。”
他点头,“是。”
“但我会讨厌你。”
“你意思,我走了你就会喜欢我?”
“……”
幼琳觉得跟他说话会很累。
扶着额头,压低了声音问他,“你是来耍流mang的吗?”
“没那个打算。”
霍泽南转身,拿起幼琳刚刚喝过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仰着头喝水,漂亮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幼琳看得入了神一般。
哎,他那么帅,做过他的女人,意难平也是正常的啊。
幼琳在心里叹了口气,下一秒,又听他说,“但留这里过夜是肯定要的。”
幼琳有点懊恼,忍不住想要问他,“霍泽南,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正在协议离婚?”
“嗯,刚我也跟你说了,我们并没有离。”
“你到底要不要签字?”
“你认为呢?”
男人笑着走过来,双手扶着她的双臂,“幼琳,我结婚两次,又离婚两次,你觉得我这样的人还能找到好女人吗?”
“……”
幼琳眉毛都要竖起来了,有没有搞错,这种事情吃亏的难道不是我吗?!
她看见男人眼中的戏谑,心里有气,又懒得跟他发作。
明天是周日,幼琳在少年宫有舞蹈课,一大早就得去,现在她得睡了,睡眠不好会影响她教小朋友。
“你走吧。”
她算是低声下气了,有点苦苦哀求的意思。
但霍泽南并不理她,解了两颗衬衫纽扣,打算要去洗澡。
幼琳把他拦在浴室外面,两个人看着对方,眼中都是倔强,都不肯妥协。
幼琳是不可能让他睡这里的,但他,是不可能走的!
“怎么就能这么恨我?!”
霍泽南的手撑在她侧面的墙壁上,低了头,对上她莹润的一双大眼睛,“嗯?告诉我,我是十恶不赦了吗,宁愿带着小孩子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过日子,也不愿跟着我是不是?”
“是!”
“我就这么遭你嫌弃?那你当初跟我在一起做什么呢?”
“霍泽南,从我们认识第一天开始,就是你在招惹我!”
“对,是我招惹你,但我朝三暮四始乱终弃了吗?”
霍泽南咬紧了牙关,下一秒,伸手攫住了幼琳清瘦的下巴,他把她抵在墙上,“不管是那个时候,还是现在,都是你突然就说要离开我,突然就从我身边消失,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杀了你,在你坟前刻上霍泽南妻的字样,那你就在也跑不掉了!”
他力道很重,捏得幼琳很疼,幼琳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听他说这种残忍的话,生生憋着眼里的泪,不让它流出来。
幼琳狠狠推开霍泽南的手,唇边渗出一抹凄楚的笑,“要我干嘛?我都脏了呢,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我哪里配得上你呢?与其在一起两看生厌,不如早一点分开,这样对彼此都好。
霍泽南,别那么守旧,真的,我没有你依旧可以过得很好,想想看,那个时候啊,你不在,我不是一个人把孩子带得好好的吗?
别傻了,什么破镜重圆,根本不可能了,你一个三十好几的男人了,连这些道理都想不明白吗?我就是不干净了,全身上下都不干净了,我也不想再继续做你的女人,我现在很好,只求你别再来找我,行吗?!”
最后两个字,她是用吼的,但又不敢吼得太大声,怕吵到了孩子。
到底是控制不住流了泪。
她的坚韧,她的挣扎,她压抑在内心深处的不由自主,霍泽南全都看在眼里。
她怎么就那么傻,非要跟自己较劲!
这个时候,霍泽南想起两年前的自己,现在的幼琳,跟当时的他一模一样,自己把自己堵进了一个困境,没发出来。
“不要这个样子。”
霍泽南一双眼睛通红,他紧紧握住幼琳的双肩,他强忍着,没让自己哭出来,她哽咽着对幼琳说,“是我不好,是我自私,你可以不原谅我,可以恨我,但你不能离开我。”
幼琳傻傻的笑,笑着落泪,“那你告诉我,不原谅你,恨着你,我又该如何跟你生活在一起?”
“幼琳,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再听了?”
“我不再是你的谁啊。”
“但我认你啊,我霍泽南说过的那句话,我说你童幼琳是我明婚正娶的妻子,这话一辈子都不会变的啊。”
霍泽南将她紧紧拥进怀里,大手扣紧了她纤瘦的背脊,脸埋进了她的颈窝,他在哭,“我错了,我知道是我咎由自取,但是幼琳啊,我不能没有你,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
……
乔止非开着车在县城逛了好一阵,终于找到一家他觉得不错的酒店。
刚停好车,还没来得及下去,裤兜里手机就响了。
静文看着他拿起手机,他看了一眼,指着屏幕,“你哥。”
乔止非接电话的时候,静文到车外面去等他。
不到一分钟,乔止非也挂了电话下车来,“你哥被撵出来了,让我给他订间房。”
静文听了叹气,“幼琳也真是,那么狠心做什么?”
话音刚落,男人朝她贴过来,硬邦邦的身体贴着静文,静文抬头对上那对儿深黑的眼眸,一时间,大脑有点缺氧。
“你哥要是来了,我得开三个房。”
“为什么?”
“我怕啊。”
“……”
走到前台去订房间。888一间的豪华套房,已经是这座县城最高标准了。乔止非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总是要比街边一水的招待所强吧。
乔止非刷卡,拿身份证办理入住。
静文站了一阵,突然开口对前台工作人员说,“只要两间够了。”
乔止非轻飘飘的看她,“你确定。”
她笑着挽起他胳膊,点头,“嗯,非常确定。”
就算不发生什么,跟自己男朋友一起住,没有哪个人的哥哥会干预吧。
再说,她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女生了。
静文觉得自己应该勇敢一点才对,乔止非是个怂包,她不能比他怂啊。
二十分钟后,霍泽南驱车来了这间酒店。
他到前台办理入住,没去想静文跟止非是不是分开住的,也没那个心思去想,他现在烦着呢。
幼琳什么时候变成铁石心肠了?那么晚了,还叫他滚?!
但霍泽南这次来了,可没那么容易就走,就算要走,也得把事情说清楚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