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子萱双腿轻叠坐在单人沙发里,指尖夹着根烟,吞云吐雾看着跪在地上那孩子,“错在哪里?”
“不该把叔叔的车钥匙藏起来。”
“还有呢?”
“不该在叔叔的咖啡里放盐。撄”
“霍宜甄你好大的胆子,谁给你胆子做这些事的?”
谌子萱在单人沙发里弯了弯腰,空着的那只手扯住宜甄的耳朵,要笑不笑的,“是你那个挂名爸爸,还是你挂名的哥哥?”
宜甄隔段时间就会接到小远或是霍泽南打来的电话,其实那父子二人也不过是关心她的生活和学习罢了,但谌子慎不这么想。
宜甄是当初孤儿院抱回来的孩子,霍泽南跟谌子萱分开初期,一直都有在争取宜甄的抚养权,若不是谌启良夫妻二人苦苦哀求,若不是他觉得谌子萱可怜,早就通过法律途径得到了那孩子的抚养权偿。
谌子萱是个极端的人,而且霍泽南一直觉得她时不时的就精神方面有问题,孩子跟了她能过得好吗?当然不能。
幼琳也有担心宜甄的现状,但她的立场非常尴尬,从来不敢在这件事情上有任何自己的意见。不过就算她不说,霍泽南也知道她会对宜甄产生怜悯,毕竟那孩子是叫他爸爸。
现在,宜甄在电话里,一直都是叫他叔叔。
那次宜甄哭着打电话给霍泽南,问他不是她爸爸对不对,霍泽南不想承认,但是谌子萱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朝宜甄发脾气,已经把这件事告诉宜甄了。
宜甄现在八岁半,孩子大了,多少还是有明辨是非的能力,霍泽南不想承认自己不是她亲生父亲,但他更不想骗孩子。
宜甄得知霍泽南不是她爸爸之后,就不敢再打电话给霍泽南了,谌子萱经常发火就打她,她也不敢告诉霍泽南。
在美国,虐待小孩是重罪,但宜甄不敢对任何人说这种事情,谌子萱仗着自己是她的监护人,为所欲为。
今天下午,她带男人回家。
她和这个男人保持稳定的xing关系,但宜甄不喜欢这个叔叔,因为这个叔叔看起来就像好人。
宜甄是想帮妈妈赶走这个人的,想让他不高兴,以后就不会再来了。
宜甄藏他的车钥匙,往他喝的咖啡里放了盐,男人知道后啪的一个耳光打在宜甄脸上,宜甄半张脸都肿起来了。
男人走后,看着宜甄肿起来的脸,谌子萱不但不心疼,反而罚宜甄跪。
一跪就跪了一个多小时,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宜甄的脸一直都火辣辣的疼,谌子萱视而不见孩子绯红的侧脸。
以往谌子萱带男人回家,都会让宜甄到楼下去。
宜甄一个几岁大的孩子,不敢走远,就在楼下花园一个人来回的走。
谌子萱从来没有担心过孩子会被变/态盯上,以前她还会爱这个孩子,随着对霍泽南和童幼琳那对夫妇的憎恨,连带着这个孩子也都恨上了。
她有多想报复霍泽南和童幼琳,对宜甄就有多不好,宜甄八岁半了,体重不足20公斤,身高也比同龄小女孩矮了很多,这两年跟着谌子萱,身体实在是瘦弱得很。
霍泽南是没见着现在的宜甄,倘若他是去一趟美国见到这孩子,一定不会再给谌子萱任何机会收养这孩子。
……
……
半夜,外面狂风暴雨。
幼琳睡在沙发上突然惊醒,一下坐了起来。
霍泽南也醒了。
他掀开被子下床去,走到幼琳跟前坐下,手臂揽住她的身体,问她,“怎么了?”
“我做梦了。”
幼琳望着霍泽南,惊魂未定的样子。
“梦见了什么?”
霍泽南问她,她微喘着气,脸色苍白的看着他,没有吭声。
霍泽南又问,“噩梦吗?”
“我……我梦见宜甄了。”
“梦见宜甄多好,我也想梦见她。”
霍泽南笑,抬手将幼琳汗湿的发丝拨到耳后,“睡吧。”
“泽南。”
幼琳猛地抓住霍泽南的手,咽了咽唾液,在男人愕然的目光中对他说,“梦里,有一道长长的楼梯,宜甄坐在楼梯的正中间,她低着头,手上拿着一把铁锹……就是,以前小远在美国时常玩的那把铁锹……”
“然后呢。”
霍泽南拍着幼琳的背,耐性极好的注视着她,“慢慢说,别急。”
她紧紧攥住他的手,接着道,“也是暴雨天气,那所房子里,窗户被风吹得砰砰的响,然后,然后我看见楼梯上出现了一双女人拿脚,她在朝宜甄走近……泽南……”
幼琳眼中满是焦虑,说到这里的时候甚至双手都拉住了男人的手,霍泽南皱了眉,不曾见她这样过,到底是怎么了??“我在听,你说慢点。”
“宜甄抬起头来,我看见,她脸上全都是血,然后我发现,她手上都是血……再看那个女人,她满身是血,她站在宜甄身后,说宜甄是杀人凶手……”
幼琳说完就哭起来,霍泽南将她拉到怀里,幼琳哭得很悲痛,她的哭声让他整个人都乱了,内心一阵忐忑。
“泽南,我这几天老想起宜甄,你这个月给她打电话了吗?你打了吗?”
幼琳从他的怀里挪开,睁圆了一双眼睛盯着霍泽南,霍泽南蹙着眉也看她,良久,他再次把她抱住,“我打,我现在就打。”
国内和美国有十二个小时时差,此时正是美国那边的下午三点。
霍泽南打电话给宜甄的时候,宜甄在上体育课,这会儿游泳完了正坐在室内体育馆的看台上托着腮发呆。
宜甄从来不敢穿路背心的游泳装,因为背上全都是谌子萱拿皮带抽的一道一道的伤。
手臂上也有,但手臂上不严重,再严重一点宜甄都不敢上游泳课了。
看到霍泽南打来电话,宜甄是高兴的,昨晚被妈妈打了之后留下的心理阴影多少有被治愈一些。
她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叔叔,霍泽南在那头问,“宜甄,最近怎么样,在学校开心吗,跟同学相处愉快吗?”
“叔叔,我挺好的。”
“叔叔想你了,想要听听你的声音。”
“我也想叔叔,想小远哥哥,想阿姨。”
宜甄垂着眼,手指在看台的地面画着圈圈,听到叔叔温和的声音,宜甄忍不住要哭。
但宜甄忍不住了,她不想让叔叔为她担心。
国内。
深夜,霍泽南坐在幼琳旁边,在和宜甄讲电话。
病房里很安静,幼琳能听清楚宜甄的声音。
通话了几分钟,宜甄便对霍泽南说老师让集合了。
挂了电话,霍泽南笑着对幼琳说,“你看,人家小姑娘好好的在上体育课。做个噩梦而已,把你吓成这样。”
幼琳低着眼睛,手攥着霍泽南的手,心里还是挺不安的。
她睡眠还是比较好的,很少做这种噩梦,难道是最近看书看得精神紧张了??幼琳要靠会计资格证,最近没事都在看书,得赶着十月份去报名。
考过了资格证,至少就有了去霍泽南公司的财务部当个小出纳的资格,她不怕自己去他公司做最底层的工作,就怕自己帮不上他。
“好了,睡吧。”
男人亲吻她的额头,然后问她,“到床上和我一起睡,好不好?”
幼琳还在愣着,霍泽南笑着又说,“放心,不会碰你。”
这一晚幼琳睡在男人的臂弯里,但是后半夜,她一想到梦里见到的宜甄,就再无困意。
……
……
很快就到了霍泽南出院的日子。
在医院住了整整两个月,男人终于能回家,终于能每天都不用闻着消毒水的味道入睡,心情极好。
许磬今天公司没事,一大早就来帮忙给他收拾东西,当他的司机送他回家。
幼琳去办理出院手术的时候,许磬提到刘猛。
“那哥们是个耿直人,为人不错,上次请他吃火锅他趁着去洗手间的时候把账给结了。”
许磬一说,霍泽南就笑。
刘猛是觉得自己来这儿看霍泽南,搞得兴师动众的,让那么多人去陪他,不好意思让人请客,再说嫂子是女人,更没有女人结账的道理,所以才偷偷去结账的。
“他跟我们讲当初你在四川当他们团长时事情,那小子很崇拜你啊。”
“我也很崇拜你啊。”
霍泽南把手里的四角裤扔给许磬,许磬一把接住,见他笑意盎然,自己也笑起来,“老子没跟你开玩笑,他是挺崇拜你,前一句团长后一句霍哥,把你当亲哥。”
霍泽南呵呵的,没怎么在开腔。
行李收拾完了,许磬得闲给自己点了根烟,抽着烟看霍泽南,“你这回公司立马就要大换血了,身边就缺刘猛这种干实事,又一心向着你的,他现在也到了尴尬期,你就没想过说服他退伍过来帮你?”
“每个人想法都是不一样的,我哪里能去帮别人拿主意?”
背着幼琳和医生护士,霍泽南抽起了烟。
两个男人站在阳台上吞云吐雾,说起公司的事,气氛变得深沉多了。
“你考虑看看,趁现在刘猛他老婆天天跟他闹,你把握住这个机会让他过来跟你,到时候给他买套房子再弄个车,把他们两口子安排的妥妥当当,他老婆一高兴,你就什么事儿都成了。”
“说得人家老婆有多现实似的。”
“人就他妈得现实一点啊,他那个级别的军人一年才拿多少钱?跟你做生意一年赚他个几百万,让自己妻子孩子日子也过得滋润,你把利害跟他一分析,他能不动摇?”
霍泽南摇摇头。
觉得自己不能干这事。戳人脊梁骨的事不想干,更何况,这是戳国/家的脊梁,虽然他现在不是军人了,但曾经是军人,算了,别干这龌/龊事。
刘猛来自己想通来跟他这是好事,如果人家还想当兵,人家一辈子拿那个当理想,他就不该拿物质利益去诱/惑人家了。
但他妈的现在是许磬说了一堆在这里诱/惑他!
……
……
许磬当司机,把霍泽南和他女人从医院送到家里。
路上许磬抽了根烟,从后视镜里看见皱眉的女人,心里乐呵呵的。
幼琳不让霍泽南抽烟,也不许其他人在霍泽南面前抽烟,许磬脸皮厚,喜欢逗女人,不仅是幼琳,也爱逗一逗顾简媳妇儿宁希,看这些个女的炸毛,他心里就老开心了。
到了湖边老宅,许磬先下车去后备箱拿霍泽南行李。
嘴里叼着根烟,四十几岁的男人了,笑起来还带着痞气,他跟霍泽南开玩笑,“你下面那玩意再不用就要生锈了,回家了,床比医院那床软得多也宽得多,好好享用。”
幼琳刚开车门下来就听他开这玩笑,脸上挂不住,都没等霍泽南就径直先推开大门进了院子去了。
霍泽南耳根子也被说得一红,蹙眉瞪许磬,多大年纪了,这不是为老不尊么,幼琳叫他一声许大哥白叫了。
“吃完午饭再走。”
许磬把行李给他拎到门口就没进去了,霍泽南留他。
许磬调皮的将烟头塞进了石狮子底座的缝隙里,笑呵呵的,“饭就不吃了,今天正好公司没事,怎么着也该回家陪陪父母。”
“也好。”
“我先走,言璐和孩子们都已经去我爸妈家了。”
许磬说完在霍泽南背上拍了两下,一本正经道,“晚上睡觉前喝点我上次给你那酒,让你那玩意涨大一点,好用。”?“……”
“走人。”
许磬转身就走,扬手朝身后挥一挥,然后双手揣进裤兜走向车子,响亮的吹了声口哨。
霍泽南看着他开车离开,唇角浮起一抹笑意。
这个老流/氓,欠老婆教育了。
……
……
幼琳一回来就被锦年缠住,锦年要妈妈抱。
昨晚锦年的东西就被她彦均叔叔送回来了,锦年和小远也回了家,等着今天爸妈归来。
在陆家住了两个月,小远和锦年都喜欢那边的人,喜欢住在那边,有点舍不得走了。
但比起对陆家人的喜欢,俩孩子还是更喜欢自己的爸妈。
“中午锦年吃什么?”
幼琳抱着孩子去了厨房,笑着问正在忙着做饭的容婶。
容婶转过身来,望着孩子眨眨眼笑道,“锦年最爱吃的胡萝卜炖牛肉,好不好呀?”
锦年在妈妈怀里,一对儿眼睛晶晶亮,鼓掌,“好呀好呀。”
看孩子高兴,容婶也高兴,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容婶对幼琳说,“去外面休息,厨房油烟大。”
“还想帮你做饭呢。”?“哪需要你帮。泽南人呢,怎么还没进来?”?“哦,在外面跟许大哥聊天。”?一说到许磬,幼琳的脸就红。
怕容婶看见自己脸红,幼琳赶紧的从厨房出去。
出了厨房就看见拉着行李进来的霍泽南,幼琳跟他一对视,不由自主就又想到许磬说那话。
幼琳的脸更红了,霍泽南却望着她笑。
跟容婶打过了招呼,霍泽南就抱着女儿上楼了。
幼琳走他身后,拎着他的大箱子。
这人太烦了,女儿多重?箱子多重?
霍泽南忘了箱子重,只惦记抱女儿了。
一家三口回到卧室,幼琳把箱子里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放进衣橱,霍泽南则陪着锦年坐在沙发上玩耍。
锦年的注意力在爸爸的发型上,哎,爸爸的脑袋毛那么短,根本就没有原来的发型好看嘛。
霍泽南摸着自己扎人的新头发,宠溺的望着女儿笑,“嫌弃老爸是不是?”
锦年咯咯的笑,大概,懂得嫌弃是什么意思。
霍泽南叹气,微微蹙起眉头,有点无奈的意思,“那怎么办,老爸起码还有半年才能恢复之前的发型,这期间你会不会像以前那么爱我?”
“嗯嗯嗯。”
锦年似懂非懂的点头,只管顺着现在比较自卑的老爸。霍泽南伸手捏她的小肉脸,“你嫌弃我没关系,你妈不嫌弃就行。”
幼琳在那头听着便笑了,头也没回的对他说,“我从来不在意别人的外表好吧?”
“你嫌我头发扎人!”
“……”
幼琳没再接他的话,现在分分钟都有可能要把话题绕到那件事情上去。
起因是那他在巷子里亲热,他的脑袋埋在她的胸口,短短硬硬的头发蹭着幼琳的胸,幼琳就说了句好扎人。
他现在当着女儿提起这件事,幼琳受不了他。
还好女儿不懂得他在说什么。
幼琳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那对父女。
男人举着肉呼呼的女儿,女儿笑得眉眼都弯了,爸爸爸爸的叫,咯咯咯的笑,男人眼里有着只有对着女儿才有的温柔。
那温柔温暖了幼琳的心,幼琳看着,只觉得自己的孩子能有一个这样子的暖男爸爸,真的是好幸运。
霍泽南住院期间,幼琳抽时间回了一趟赵县。
做人还是得有始有终,先前租的房子退了,也去少年宫辞了职,也去了一趟徐小南家里,跟那对父女道别。
徐小南舍不得她童老师,童老师走了之后哭了很久很久。
徐耀阳也舍不得幼琳,即便藏起了对她的爱慕,也骗不了自己,他真的喜欢幼琳。
幼琳去姑姑那里吃了顿饭再离开的,临行前给了姑姑十万块钱,算是谢谢姑姑这段时间对她和锦年的照顾。
这个事情是霍泽南交代的,虽然谈钱俗气,但你一个晚辈,除了在物质上给予长辈,其他时间都在忙工作,也确实不知道该为长辈做点什么。
童伟英是不想要那笔钱的,沉甸甸的一个牛皮纸口袋,她活这么大岁数可没见过这么多钱,不敢要,要了也没用,毕竟年纪大了也用不了,每个月有退休工资够她花的。
幼琳坚持给她,童伟英实在没办法了终于收下。
幼琳走之前带姑姑去银行存了钱,没忘了对姑姑说,“这钱你别让人知道,表妹她都是大人了,不能惦记你的钱。你得自己养老用,平时吃好点穿好点,不要节约,钱没了再找我,你可是我亲姑,我爸亲妹。人活着,有这个条件就要对自己好点,知道吗?”
童伟英点头,侄女的孝心她都懂的。
幼琳走后,下次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看着幼琳车子开走,姑姑转身,这才忍不住哭了。
幼琳在车镜上看见姑姑背对着这个方向擦脸,肯定是哭了,幼琳叹气,她也舍不得姑姑,想着有时间一定要回来看望她老人家。
收拾完了衣柜,幼琳走过来坐在沙发上。
霍泽南和女儿玩得正开心,很显然他们父女二人在这里已经没有幼琳的立足之地,幼琳在心里翻白眼,有没有搞错!?幼琳闷闷的要下楼去,刚起身,下一秒就被男人抓住了手腕子。
---题外话---最近真的很忙,导致更新时间有点混乱,sorry,我尽量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