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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时分,粉鸢阁中,烛火通明。
叩叩——
“未央,你在里面吗?”门外传来熟悉的叫唤声
初闻叫唤声,未央呆愣了下,静默半响后,才赶紧擦了擦眼角残余的泪水,把案台上写满相思之情的纸张收好后,然后好整以暇地轻声应道:“嗯,我在,进来吧……”
得到应许后的倾城手捧着一盅鸡汤,还有一些糕点,掩身走进粉鸢阁,嘴里还絮絮低语着:“晚膳你都没怎么吃,我见还有些鸡汤,热了热,就给你带来了,还有你喜欢吃的桃花酥!你赶紧吃点吧……”
未央接过温热的鸡汤,指掌中传来的温度与萦绕在鼻间的香味,让未央心头蓦地一热,继而感动地看着眼前的娇艳女子,刚想说些什么时——
“诶诶,别用你的眼神恶心我了,你要是想感激我,就赶紧把鸡汤喝光光,还有把这桃花酥也吃了……”倾城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故作凶悍地扬声道。
未央知道,这是倾城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亲密如她们,很多事,真的不需要言语便能懂得!
未央含笑点点头,亦不再多说些什么,满怀感动地拿起勺子,慢悠悠地喝着鸡汤……
正当这时,一个纤细的身影偷偷地,小心翼翼地走近粉鸢阁,然后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再反手阖上门,靠在门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顾子衿,你干嘛这么鬼鬼祟祟的?”倾城睨了一眼像个偷儿一般的子衿,半是疑惑半是揶揄地娇嗔道。
“唉……一言难尽呐!”子衿苦笑着摇摇头。
“我看是青弦大哥护妻心切,子衿才会这般偷偷摸摸地前来……”已经喝完鸡汤的未央,轻笑着打趣道。
说完未央还捻起一块桃花酥,边吃着边美目含笑地看着一副小鸡啄米模样的子衿——
“还是央儿最懂我了……”说完子衿还不忘哀怨地睨了睨一旁的倾城。
“真受不了你们俩,那宫青弦恨不得把你揉进他身体了,肉麻透顶了!”倾城撇撇嘴,一副受不了的模样。
“哎呀,倾城,别这样嘛——子衿觅得好归宿,我们应该为她高兴才是,难得有情郎呐!”未央好笑地看了看眼前的两个表情丰富的美人儿,柔声安抚道。
“未央,这可是你说的喔!”倾城掩去眼底的精光,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狡慧地娇声道。
“——什么?”未央不明就里地惑声开口道。
“未央,其实要说有情郎,御城城主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呢!”子衿轻笑着补充道。
不待未央有所回答,倾城便叉着腰,一脸无奈地朗声道:“别以为你藏着掖着,我们就不知道你案台下面放的是什么……”
顿了顿,倾城又叹然低语道:“未央,既然你们俩还爱着,为何不勇敢一些,把一切都说清楚?你这样懦弱地逃离,只会让两个人都沉浸在痛苦中!”
“是啊,未央,你都不知道,上官一阙为了找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呢!那天,他不顾一切闯进晔城宫,脸色铁青得吓到卫士们都慌了手脚,明明就是一个狂傲得如同君临天下般的冷峻男子,却为了你,甘愿低头请求青弦帮忙,单凭这一点,就可以证明他对你情意不假呐!”
“你们……”未央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你一言我一语的倾城、子衿,未央小嘴微启,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未央,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在怕什么?”深谙对未央不能操之过急的子衿,只好换了种方式问着,欲想让未央正视自己的心意。
乍闻子衿的问题,未央也不禁陷入了沉思当中——
她在怕?
这样的逃离,是懦弱?
好像是的——她在怕,她一直都在怕着。
既怕他爱着自己,又怕他不爱自己,而这一切皆源于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自卑?
论姿色,她不及倾城的娇艳明丽;论心境,她没有子衿的随遇而安;论才华,她甚至只是得益于自己得天独厚的嗓音……
当她看到高高在上,冷俊倨傲的他时,自卑就在她心里暗暗滋长着……
所以,她会下意识地一次又一次否认,用自以为是不可替代的爱包裹着自己内心深处的自卑——
她怕,他会恨她的欺骗;她怕,他会对眼前的自己失望;她怕,所以她一直都在两个自己间徘徊着……
她想要他爱的是眼前的她,她怕自己会成为自己的替身,她为自己找足了借口逃离,实则却是在作茧自缚!
如果他真的这般在意自己,她是不是应该勇敢一点?她亦不愿让他痛苦的啊!
良久后,未央才从沉思中醒悟过来,她瞪大眼眸,呐呐地低语道:“是啊——自己到底在怕什么?其实根本就不需要怕!”
见倾城,子衿俨然一副“孺子可教也”的庆幸模样,未央也禁不住逸出笑来,半响后,未央定定地,郑重其事地对她们道了句:“谢谢。”
未央心中已有决定,既然是心中有彼此,又何苦这般蹉跎岁月,折磨彼此?
“你明天就给我出谷,把他给我拐回乐怜谷中!我舞倾城倒要看看,那个外界盛传其冷酷无情的上官一阙,动了情究竟会是个什么模样!”倾城也不跟未央客气,一脸兴奋地说着些有的没的。
“诶——倾城!”子衿无奈地睨了倾城一眼,没好气地娇嗔道。
“话说回来,子衿还不打算成亲么? ”倾城意有所指地睨了睨子衿日渐隆起的小腹。
“对诶——青弦大哥应该是迫不及待才是的呀……”还不待未央说完,子衿的惊呼声蓦地在她俩耳边响起——
“啊啊!顾着聊天,我都忘了自己是趁着他去跟花娘商量嫁娶之事时,偷溜出来的!啊啊——我完了!”
子衿话音刚落,一道颀长的身影不期然地出现在粉鸢阁门外,紧接着宫青弦不怒而威的低沉嗓音传来——
“衿儿,你是要我进去带你,还是你自己乖乖出来?”
“别——嘿嘿,青弦,我自己出来,马上,立刻!”说完子衿便急冲冲地往外奔去……
有时候,真的不得不感叹,有了身孕的人儿还真的不是一般的笨拙……
这不——子衿因为动作过急,又不小心被罗裙拌了拌脚,
,就这么直直地往地下倒去——
然而,未央,倾城还来不及惊呼出声,宫青弦已经稳稳当当地接住他笨拙的小妻子——
宫青弦确认怀中的小女人安全无虞后,稳了稳悬在半空的心神,才一把抱起子衿,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
然后,粉鸢阁徒留未央,倾城呆愣地看着他俩离去的背影……
“诶,倾城,我想我应该是看错了——刚才子衿好像是故意踩到裙角的……”未央不确定地低语道。
“事实上,你没有看错——我还看到子衿嘴角暗暗扬起了一抹“奸计得逞”的笑意……”倾城抚了抚额,无奈地回应道。
“子衿,好……好厉害?”惊觉子衿的“诡计”,未央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了。
“子衿应该是为了逃过今晚的“惩罚”才会故意装摔的,如此看来,还是宫青弦厉害些……”倾城似笑非笑地低语道。
“他们真恩爱……”未央呐呐的低语中,掩不住的羡慕与祝福。
“是啊,是呢!”倾城看着门外的朦胧夜色,明艳的眼眸里一丝黯然转瞬即逝……
又是一个温暖惬意的午后,然而勤政殿处,却依旧寒气逼人——
“少主,未名宫已按照你的要求,全部修整完毕了——定制的未名宫牌匾也已经在运往御城宫的路上了,不知这新牌匾是立即换上,还是先存放在偏厅?”白行书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仍然伏首批阅奏章的上官一阙,轻轻叹了口气,继而拱手恭声说道。
“先放在偏厅吧……”上官一阙似是不在意地摆手应道,顿了顿又沉声低语道:“还是没有消息吗?”
见白行书像平常一样,难掩愧色地摇摇头,上官一阙不禁扯了扯嘴角,似是自言自语地苦笑着沉声道:“即便我上官一阙贵为一城之主又如何?还不是连找个人都找不到!末映如此,未央亦如此……”
“少主……”上官一阙眼中显而易见的哀痛,让白行书蓦地心底一颤,白行书想要开口安慰,却又不知能说些什么……
“罢了,行书,传我命令,先暂且收兵吧……”上官一阙掩去眼底的伤痛,喜怒难分地沉声下令道。
“少主,你这是?”白行书似是不相信自己耳朵,难掩诧异地瞪大双眼,好半响后,才疑惑地开口确认着。
难道少主这是要放弃寻人了?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都已经半年了,如果能找到的,早就该找到了……
唉——
上官一阙自是了解白行书未说出口的话语,可他不想解释太多了,稍稍别过脸去,摆手示意白行书退下——
放弃寻人?
怎么可能!
暂且收兵,不过是为了安抚人心罢了……
他上官一阙绝不会放弃她的,天涯海角,他会找到她的!
见上官一阙俨然一副不想多谈的模样,白行书也不好再多言,只能微微拱手行礼后,无言地走出了勤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