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军队射击场——
晏北权一身藏青色军装刚毅笔挺,傲然绝冷。子夜般的眸子幽邃不见底,手中举着一把中正式。
尽管刚刚突如其来的心痛让他身形一震,但是男人依旧挺直腰杆,瞄准前方五百米处的靶子。
一秒之后,随着一声剧烈的子弹出膛的声音,如离弦之箭般的子弹正中红心。
看着他并无大碍,几步开外的萧放也深深松了口气。提起步子刚要走近晏北权,一阵鼓掌的声音响起——
清脆有力的掌声越来越近,几个同样身着军装,头戴大檐帽的军官模样的人踱步走近,在离晏北权仅有半米之处停下。
“晏老弟年轻有为,还是个神枪手,当之无愧的十二省主帅啊!我等佩服——”说话的人看上去已经过了不惑的年纪,较瘦的身材上那身军装依旧被他穿出了挺拔威武。
“张师长过奖了——”冷眸未抬,晏北权清冷出声。
被称为张师长的人爽朗一笑,热络的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我说的是实话,晏老弟的确是枪法如神,就这枪法就是我奉军的神枪手在老弟面前也甘拜下风啊——”面对他的夸奖,晏北权并未有任何回应。
这种阿谀奉承他从不屑回应,在军政两界混的久了,对于官场上的阳奉阴违他已经司空见惯。
“那是张师长的枪好——”淡淡说出一句,晏北权表情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这倒是,晏老弟夸奖我就收下了!”他浅笑的余音未落,男人沉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有这么好的枪,何愁不能将扶桑人赶出我央央国土——”他的声音低沉冰冷,子夜般的幽深不见底。
冷冽扫视过他身后的几个人,晏北权眸光直射向张师长
“呃——呵呵,也是……”尴尬的扯出一抹笑意,和身后的随行的两人对视一眼,意味不明。
“北权老弟,听说你要走?”辽东沦陷,整个三省民不聊生。若不是看在同为军人的份上,他才不会来到这里。
“出来时间不短了,是时候该回去了。”离开北华时间不短了,这次出来晏北权并没有声张,只带了杨浮笙的师部。
“北权老弟呀!既然来了何不多留些时日,也好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这样,明日我在我的府邸摆上好酒好菜,咱们将大帅也请来,就算是咱们为老弟送行——”
“只怕是张帅不会同意吧?”晏北权清冷出声,一字一句带着冷沉的气势。“如今国内硝烟四起,民不聊生。张师长还有心大摆宴席,张帅节俭,亲民,只怕也不会同意张师长这么做吧?”张师长是奉军师长,虽然只是区区一个师长,却为人张扬,处事圆滑。因为北军的原因,自晏北权来到辽东,他就不止一次接近,想与北军搞好关系。
听到晏北权要走,还准备大摆宴席。本想讨好晏北权,却没想到拍到了马蹄子上。
晏北权一向欣赏节俭,包括督军府的物品用度,都毫不奢侈。与他一样,奉军主帅张大帅也是如此,如今辽东民不聊生,他这样的话如果被奉军主帅,也是他的上司听到,定不会轻饶他。
“这……那是,那是!我也就是说说…既然不允许铺张浪费,我就自掏腰包,今晚与北权老弟小酌几杯如何?”被晏北权直白的话一噎,张师长整张脸黑成锅底色。强忍着咬碎牙的怒火,他再次说道。
被晏北权驳了面子是小,得罪了晏北权就失去了一个强大的靠山。辽东沦陷,奉军几乎自身难保。
晏北权的北军未免不是一个好乘凉的大树,讨好了他,就多了条路。张师长心里暗暗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他身后的二人也是随声附和着。
“不必了,张兄的好意北权收下了。只是出来已久,北华也是时局动荡,我们也该回去看看了。”
丝毫不留情面的再次拒绝了他,晏北权转身,自始至终薄唇都带着似有若无的弧度。既拒绝了他,又不明着得罪任何人。
“张师长,我们有缘再会——”多余的话不说,萧放清楚晏北权不喜欢和这种趋炎附势的人打交道,便跨前两步,出声挡住了他们欲再挽留的话。
“好——萧副官慢走,不送——”阴冷的声音带着不满的意味,张师长抬手做了个轻的手势。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跟在张师长身后的人狠狠啐了一口,抱怨道:“什么东西,在这里还以为在他北华城了。不识好歹的东西,师长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保证做了他们……”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响彻整个奉军训练场,本来气势汹汹的人,立刻隐忍着委屈和不服低下头。
那位张师长气的指着他,嘴里带着脏话吼道:“老子先做了你——”
“你知不知道他是谁?晏北权——就连大帅都敬他三分,你做了他?啊?”不是他夸张,而是他说的都是实话。
二十几岁坐上督军之位,短短三年将北军带成实力最强大,装备最好的部队,晏北权的能力不能小觑。别说是他,就是奉军主帅,北江总司令,都对这个年纪轻轻的敬畏三分。
“有那么严重吗……”挨打的人捂着脸,低声呢喃了一句。
听着他的话,张师长一副朽木不可雕的样子,狠狠剜了他一眼,厉声说道:“你做了他,我怕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晏北权阴戾,绝冷,别说是你,就是北军总司令凡事都给他几分面子。若是惹急了他,他能把你的军营给你灭了,还不留下蛛丝马迹——我,我看你是嫌我们活的太舒服,想死吧?”有了他的话,其余二人也不敢再说什么。
“少爷你的身体——”跟在男人一侧,萧放缓声问道。
“无碍,不过是老毛病了!”晏北权抬手示意他不用担心,脚下的步子丝毫没有停住。这种突如其来的心痛不是第一次了,虽然说龙少寒为自己做了手术,手术的结果也很成功。
但是,旧伤口依旧会时不时来这么一下。尤其是从扶桑阵地回来之后,更加严重,只是那痛感一闪即逝,他并未在意。
抿了抿唇线,萧放关心的话没再问出来。
知道男人不喜欢谈论自己的身体,萧放主动换了话题,回首撇了一眼被留在原地的几个人,萧放再次开口:“少爷我们是真的要回去么?青杉不明白您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辽东沦陷,晏北权
带着他们不远千里赶到这里。却只带了杨浮笙的一个师,而且到了这里除了按兵不动,没有任何动作。
如今辽东大局被扶桑大部分控制着,少爷却下令准备回北华。这让他想不明白,左思右想之后,萧放只能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了解萧放是个藏不住话的,听着他的问题,晏北权没有怪他多嘴。只是渐渐放慢脚步,与萧放几乎并排而行,声音深沉,意味深长地解释道:“来这里,是因为,我与奉军主帅交情匪浅,奉军有事我理应前来。只是,上峰并未让我们光明正大对付扶桑,所以我们不能轻易出手露面。若是被扶桑知道我们不在北华,难保他不会趁我们不在北华之际,扰乱北军军营。”
晏北权将方方面面考虑得当,每句话,每一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如今局势,如同一盘奇险的棋局,每一步都关系数十万北军将士的性命,所以他必须小心翼翼,丝毫不能大意。
“可是,为什么少爷昨日没有告诉张大帅,还赴约张师长的邀请,来这里练枪?”纵然前面晏北权为他分析局势,可是他还是不懂,为什么晏北权要走的消息这么突然。
连自己也是刚刚才知道,而且, 这个告别不是给张大帅亲自说,是对一个跋扈傲气张师长说。
薄唇浅浅勾起一抹弧度,晏北权冷眸中带着深邃不可探究的神色。
萧放虽然从小跟着自己,不管是在外国留学,还是回到国内,进入军营,一直走到今天二人都是从未分开的好兄弟。
只是,萧放生性老实,不止反感那些阿谀奉承,虚与委蛇。甚至连在军政两界游走的交际,和方式都不懂。
抬手拍了拍这个好兄弟的肩,晏北权眸色半眯,眼底有冷沉的意味划过。
半晌,男人才嗓音低沉地道:“如今这里正需要人手,我若告诉张大帅你觉得他会当我们离开?还 不如来个措手不及,既然那个张师长喜欢助人为乐,那就成全他有何不好?”张师长邀请晏北权来试试 奉军新到的中正式武器,晏北权之所以答应就是不想得罪他。而且,将自己要走的消息告诉他,让他转告奉军主帅,这样奉军主帅就没有机会阻拦自己,一举两得!
听着男人的话,萧放恍然大悟。有些呆愣地点了点头,似乎对他这个四少爷更为敬佩了。
“何况,离开越久,我这心里越发有些不安——”从对女孩儿不辞而别,来到千里之外的辽东。晏 北权心里不安的感觉便开始,在这里时间越久,那种不安越强烈。
直到刚才胸口传来猛地一阵钻心刺骨的痛,让男人下定决心,不再耽误,立刻起身回北华。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远在北华城的龙瑾瑜正在一步一步接近晏府老宅,等待她的也是一场生与死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