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妙猝不及防,被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一步,缩在翟启宁背后,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眸子,狐疑地打量着那两个少年。
可以看出,少年的眼里也写满了戒备,似乎他们是外来的闯入者。
一番打量下,关妙注意到,这两个少年衣衫褴褛,脸蛋也脏兮兮的,身材偏瘦,看起来似乎不像温饱人家的孩子。
很快,她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
翟启宁向前一步,淡淡一笑:“我找你们老大,傅洲。”
听面前这人能说出老大的名字,少年的眼神似乎柔和了一点,其中一个朗声询问:“你是谁?”
“你跟傅洲说,翟先生有事拜托,他自然就明白了。”
两个少年闻言,转身跳下了废墟堆,钻入棚户里,一溜烟儿不见了。
“这是什么地方?搞得好像在说街头暗号一样。”关妙轻声埋怨,饶是累积了上辈子的人生经验,她也没经历过这么古怪的一幕。
翟启宁抚了抚她的肩头,让她稍安勿躁:“这里住了一群身世凄惨的孤儿,以乞讨为身。也正是因为乞讨,他们变得非常危险,便聚集成团,对抗危险,对外界也抱有戒备之心。”
“那个傅洲是这群小孩的头领?你怎么能笃定,他会见你?”
眼前的少女,即使眉宇间蕴满了疲惫,那双眼睛也恍若天边明亮的星辰,亮晶晶地望着他。
“这片棚户区,是我为他们求来的。在正式拆迁之前,他们都可以住在这里,而不被驱赶。”虽然是做了好事,可他全程没有邀功的念头,仿佛是在陈述今日的天气而已。
他刚说完,傅洲就到了。
看起来,他比之前两个少年的年纪稍大一点,有十七八岁的样子,短短的小平头下,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翟启宁的那一刻,温和地笑了,眼眸里的戒备瞬间消散。
他走过来,伸出手和翟启宁握了握,虽然住在肮脏破旧的棚户区,可关妙发现,他的手指很干净。
“翟先生,您来的正是时候,大家正准备出门做事,进来坐一坐吧。”傅洲的声音也沉稳。
关妙暗自猜测,他说的“做事”,就是出门乞讨的意思吧。
翟启宁摇了摇头,语气沉重:“不了,我开门见山,直接说吧,今日过来找你,是有事想求你们帮忙。”
“翟先生尽管说,您给了我们一片容身之地,我们能帮上忙的,一定会帮!”傅洲说得真挚,一脸肃然,让人相信他一定会帮忙。
“警局有一起案子,有个小孩子被绑架了,我想请你们留意一下。”说着翟启宁拿出一小叠方形贴纸递过去。
关妙踮起脚尖,偷眼看了看,上面印了视频中那个绑匪的样子,和陆悦的正面照。
“这是给你们的报酬,如果有消息,请尽快通知我。”翟启宁掏出一个信封,和一支手机。
傅洲收下了手机,但那个厚实的信封却无论如何都不要。
“拿着吧,留着入冬给孩子们买几件厚实衣裳,总不能让你们丢下乞讨的活计,帮我找人,却连点收入都没有。”
翟启宁扫了一眼他的背后,一群穿着破烂的小孩呈一条直线站在棚户区前面,年纪有大有小,都睁着一双懵懂的眼。
推辞了几次无果,傅洲只好收下,并保证这几日大家都不去乞讨了,全力找人,一有消息就通知他。
“他们自己都是半大的孩子,去找人能行吗?”关妙有些担忧,别人没找到,他们自己再出事……
“放心好了,他们就像这个城市的血脉,流通了整个城市,无论是哪个角落他们都清清楚楚。”翟启宁似乎对那些少年很有信心。
出了棚户区,天已经蒙蒙亮,马路两边路灯发出的白光也显得暗淡不少,翟启宁径直打车,回到了警局,与其他人汇合。
警局里,只看见了袁杰,他负责调查陆行思夫妇的人际关系,而负责陪同陆行思夫妇的许棠棠却没有回来。
“袁杰,你有什么新发现吗?”关妙一见了他,就犹如看见蜂蜜的棕熊,扑了过去。
袁杰摇头,扶了扶眼镜框,慢条斯理地讲:“我连夜询问了陆行思公司的人,以及平时和他们有来往的一些朋友,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他顿了顿,继续讲:“甚至,陆行思公司的工作人员,除了两三个高管,都不知道陆行思资金流出了问题。不过知道这事的高管也不太在意,笃定陆行思可以渡过难关,公司暂时也没有裁员计划,似乎不存在职员报复行为。”
侦查仿佛走入了死胡同,锦都市那么大,总人口足有上千万,要从中找出一个绑匪来,实在是难上加难!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关妙有些焦急,多一分钟,陆悦就更危险一分。
“等。”陶阳眉间微皱,即使侦查一时陷入困境,他也镇定万分。
“等绑匪联系我们。”
翟启宁也附和,关妙心中急躁,可也知道他说的对。
绑匪的动作越多,就会漏出越多的信息,对找到陆悦的帮助也就越大。
他们没有等多久,上午十点刚过,许棠棠就来了消息:“绑匪又来电话了。”
只简短的一句,让办公室里的众人都凝神屏息起来,似乎连呼吸不敢用力,就怕惊吓到了对方。
陶阳这边早就准备好了,一个眼神示意技术部的人员开启定位,一边快速命令许棠棠把电话转接到警局。
“你们报警了,晚上九点前,准备好五千万。”
这是一个细细的女声,诡异尖锐,一听就知道这是使用变声器后的效果。
“啪嗒”一声,电话挂断了。
“报告陶队,电话时间太短,我们只能定位到一个大范围。”技术部的人员欲言又止。
通过他们的屏幕,能够看到定位的大范围在市中心的一块区域,大约有一平方公里这么大。
“这么大块区域,我们怎么找啊!”关妙咂舌。
翟启宁只眨了眨眼,很快就有了决断:“这块区域,专找小巷子,提供公共电话的小卖部或者电话亭。”
“最后那一声‘啪嗒’可以听出来,绑匪是用了座机电话拨打。现在,公用电话已经很少了,一般都集中在小巷子的老旧小卖部里。“
这么一分析,新的问题又来了。
绑匪手里明明有一张不记名的手机卡,为何要冒着被警方定位到的危险,改用座机打电话呢。
大家相视一眼,这个答案只有询问绑匪才能知道了,当务之急是,先把他找出来。
重案组的警员们倾巢而出,很快,就传来了捷报,在接到电话的那个时间点,市中心附近一条巷子里,有个破旧的小卖部,曾经有人来打过电话。
翟启宁一行人连忙赶过去,询问小卖部的老板,可否看见那人的模样。
“没有啊,我在里面,他们打完电话把钱给我放在柜台就走了,速度很快。我出去拿钱的时候,只看见他们的背影。”
小卖部的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爷,小店平时生意不多,他多数时间都坐在店里听评书,并不太关注前来照顾生意的客人。
“你说看到了那人的背影,形容一□□型?”附近没有监控录像,但翟启宁不死心,循循善诱,引导老太爷回忆。
老太爷露出松动的牙齿,摆了摆手:“说不好,就是一男一女嘛,不算胖,还挺高。”
“不算胖,还挺高”这样的形容,锦都市里一抓一大把,可“一男一女”这四个字,却让翟启宁稍稍一怔。
“难道这是一个绑架团伙?”翟启宁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难道当时在洗手间里,有人为绑匪做掩护?
脑子里像幻灯片回放似地掠过,与陆悦几乎同一时间进入洗手间的人影,在脑海里快速闪过,忽然,他心念一动,冒出了一个可怕的直觉。
“关妙,过来!”
他招呼关妙,向她要一张关娇的全身照片。
“你觉得,与绑匪一起到小卖部打电话的那个女人,是关娇?”关妙低头翻了翻手机的相册,她与关娇的感情一向不好,没找到任何一张有关娇的。
“确认一下,总是没错。”翟启宁说着,联系上了驻守警局的同事,在资料库里调出了关娇的信息,传到他的手机上,给小卖部的老太爷确认。
“这个嘛,说不好,看背影差不多,但是不是她,我也说不好。”
老大爷连连摆手,直讲“说不好”,也不能确认。
可翟启宁心里的那股直觉,却反而更强烈了,同一时段进入洗手间的数十个女人里,只有关娇给她的违和感最强烈。
他忽然想起来,纵观新月饭店的监控,好像没看见关娇坐下来吃饭,难道真的如此巧合,她在这个时间点进入饭店借厕所?
“看来,有必要请关娇来警局走一趟了。”
翟启宁的话音刚落,关妙就接到了温桐的电话,焦急而哀切地催促:“妙妙,赶紧来一趟人民医院,外公住院了。”
“住院了?怎么回事?”虽然温岩心不见得喜欢自己,可始终是血缘相连的亲人,关妙也随之焦急起来。
“外公来家里看我们,刚好撞见我和行思在谈论绑匪加赎金的事儿,外公知道悦悦被绑架了,一时气血上涌,就……就晕倒了。我们刚刚把他送进医院。”
温桐的声音充满了自责,若不是她和陆行思讨论赎金,也不会让外公听见,更不至于让外公进了医院……
“我马上过来。”关妙当机立断,决定赶去医院。
临走之前,她嘱咐翟启宁,把关娇逮回警局,既然有疑点,就要彻查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