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晚未眠了,她身体好像有些扛不住,忽然一口气喘不上来,只感到喉间一股腥甜,陡然从口中吐出鲜血来。
“千岁!你还好吧!”皓月惊呼,立刻从怀中拿出手帕给她擦嘴,“奴婢去通知皇上!”
“不要!”完颜绛疏立刻拉住她的袖口。
皓月愣住:“千岁你怎么了?这得快点告诉皇上!”
完颜绛疏摇了摇头,抬手轻轻抚着额头:“他早就累坏了,吐血而已,我吐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你不要让他再操心了。”
“可是千岁你……”皓月满脸担忧。
完颜绛疏轻轻闭上眼,躺在榻上:“去煎药吧,孤会没事的。”
皓月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咳咳……”等她走远,完颜绛疏忍不住咳了出来,轻轻擦了擦嘴角,竟又是一堆的血。
一天之后,夜烬已无大碍,又忙着像从前一般去药室配药。
完颜绛疏几乎没两天就会喝到不一样的药物,可身体状况没有多大改善,仍然越变越差!
再一个月后,她已经下不来床了。
夜烬每晚都守在她身旁,很少睡得好,一大清早便会被惊醒,有时还是大半夜,满额头都是汗,噩梦连连,赶紧抚上她的脉搏,确保她没事,才敢再次入眠,而且还要一直握着她的手腕,才能安心。
自从上一次,她彻夜照顾夜烬之后,影响非常大,本是剩下三个月的时间,转眼便缩短了一个月!现下……不过还剩下十五天……
夜府的药室已经把所有的药材搬进了皇宫,建造的新药室离点绛宫也不是很远,夜烬劳神劳力地关在药室,头部已经隐隐犯疼。
“皇上!太皇女病危!”皓月忽然冲进药室门内大喊。
夜烬双手倏地一抖,锋利的药草划破手指,溢出血来。
没有顾及手上的伤口,立刻冲了出去。
踏入门槛,看到了有些奄奄一息的完颜绛疏。
完颜绛疏轻轻蹙着眉,无力地闭着眼,脸色苍白得可怕,就连平日那渐渐变淡得朱唇,现下也接近了透明的白。
用力掀开珠帘,朝内室走去,从袖间拿出药瓶,倒出药丸,立刻给她服下。
完颜绛疏依旧蹙着眉,好似根本没有力气咽下去,夜烬立刻扶起她的身子,抬起她的下颔,又点了背后几个穴道。
“咳咳咳!”完颜绛疏剧烈咳嗽了几声,吐出血来,但是已经把药咽下去了。
夜烬慌张极了,却也不敢手忙脚乱,拿来丫鬟手中给她擦血的手帕,慢慢擦干净,再解开她的衣物,拿出针包里的针,在她的手臂,心脏,还有头上重要穴道扎了几针。
“你们都下去。”夜烬蹙着眉,似乎怕吵到她,刻意压低了声音。
“是。”丫鬟福了福身子,陆续退下了。
半个时辰后,完颜绛疏慢慢醒了过来。
夜烬已经帮她换好新衣,现下正在用热毛巾帮她擦脸。
见她醒了,夜烬松下一口气:“疏儿,你终于醒了,来,喝药!”
从桌上端起药碗,慢慢扶起她的身子,小心翼翼地喂着。
喝了一半左右,完颜绛疏猛地一咳,好像有些想要吐出来,根本喝不下去了。
夜烬立刻放下药碗,给她拍着背,等到咳嗽声渐渐停止,才扶着她躺了下来:“疏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夜烬……”完颜绛疏微微蹙着眉,声音非常小,“我头好晕,好难受,好像……有点喘不上气……”
夜烬紧紧握着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眸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悲凉。
就好似她的灵魂已经慢慢被抽离掉,不过十几天……就再也回不来了……
完颜绛疏淡淡一笑,想要回握他的手,却没有力气,轻轻道:“夜烬……我想摸摸你的脸……”
夜烬立刻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庞,那么冰凉,即使捂了那么久,仍然没有什么温度。
完颜绛疏笑容浅淡,看着他道:“夜烬,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么?那时候,我觉得你好美,就想伸伸手,摸你的脸,那时候,我们也是这样,我躺在这里,被你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渐渐苏醒,你也是坐在这儿……”
夜烬心痛地呼吸着,凝眸看着她,颤颤道:“我们初见的那一天,就是五年前的今天,是不是很巧?”
“真巧啊,原来已经三月了……”完颜绛疏笑容减淡,已经有些无力了,“窗外的荆桃花开了没有?”
“开了,非常美。”
完颜绛疏轻轻闭上眼眸:“我记得,那时候,你不让我开窗,就像现在这般,你说……等身子养好了,才有更多时间去看,可是现在……夜烬,我可能等不到了……”
“不要乱说话,你会好起来的!”夜烬惊慌地喊着。
完颜绛疏抬眼,看着他那有些泛泪的眸子,心里何尝不难受,“夜烬,对不起,我本来就这样孱弱的身子,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够活多久,可还是要不负责任地去招惹你,若是我去了,我怎么忍心……”
“不要说了!”夜烬慌乱地喊道,终于溢出了那不坚强地泪水,“你不会有事的!当初我治得好你,现在也是一样的!就当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相信我,你会没事的!”
完颜绛疏看着他那自欺欺人的模样,牵强地笑着:“嗯,我相信你。”
夜烬垂首,吻着她的手背,又掉出了泪来:“我们会从头开始的……”
“夜烬……”完颜绛疏虚弱地唤着。
“你说。”夜烬抬眼,看着面色苍白的她。
“夜烬,我们从头开始,我不想看花了,我想看你……刚刚我喝了药,现下,你弹琴给我听吧?像从前那样,我要听你第一次给我弹的那曲子,好不好?”
“好,我去弹。”夜烬颤颤道。
完颜绛疏淡笑,看着他慢慢走出珠帘外,坐在琴座上,有些颤抖的双手慢慢抚上琴,慢慢弹了起来。
方才被草药划破的手指还没有来得及去处理,可他不疼,他的心,比他身上的任何一处地方,都要疼上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