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北方的冬季很长,长到二月也依旧寒风凛冽,但是三月初的时候终于草长莺飞,开始逐渐地过渡到姹紫嫣红的季节来。
颜舜华原本准备着带上孩子千里寻夫去的,但是沈靖渊就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先行一步归家了,一同来的人还有颜盛国夫妇。
因为意外的刺杀事件而错过了守候夫人产子的关键时刻,沈靖渊在见到她的第一瞬间,不是问起儿子,而是直接坦诚愧疚,抱着人不撒手,那腻歪的场面只差没有把颜盛国夫妇给辣出眼泪来。
颜舜华虽然也心情激荡,但是还真的没有想过要一直跟他抱着叙旧,只是因为沈靖渊的毒虽然已经完全化解了,身体却依旧虚着,所以她到底没有舍得当场推开,跟父母打了声招呼,就先让白果带着丫鬟们去安排两位老人休息。
“行了,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幼稚成这样,羞也不羞?”
尽管客厅已经清场了,但是颜舜华还真的不习惯在公共场合这般黏糊,她是不会觉得伤风败俗,只是到底也要入乡随俗,放得太开并不好,习惯成自然,她还真的怕将来随意一撩拨这男人就化身成狼,毕竟他的自制力在她面前总是时灵时不灵的,让人无法信任。
沈靖渊抱着她亲,直到双方都气喘吁吁才停了下来,“要改嫁给别的男人,让我的孩子喊别人做爹?恩?如此大放厥词,到底是谁幼稚了?”
颜舜华没有想到时间过了这么久,他居然还想着秋后算账,不由得斜睨一眼,伸出一指,直戳他胸膛。
“你确定现在要跟我算账?是谁受了伤不递个信儿的?好,我当时情况特殊,你担心影响到我生孩子,那我连月子都坐完了,你怎么还是不透露一声?连年都完全过去了,还是我追根究底之下才让甲一告诉我,如果有个万一的,你让我娘俩怎么办?”
这事情他们在说开后其实就由着信鸽往来针锋相对地讨论过数回了,如果不是因为冬季下雪,她一定会抓狂地让信鸽天天带着她的狂风暴雨飞过去浇他满脑袋,让他醒一醒神。
沈靖渊却是在她肩膀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小坏蛋。你还真的是个没良心的,要不是为了咱们的孩子,我能忍不了都要拼命忍?
明知道我有多想飞回来见你,亲自守着孩子的到来,亲自见证你们母子平安。我什么都做不到,当时还害怕得要死,想着万一我真的小命玩完活不成了,你们母子俩孤苦伶仃的被人欺负了怎么办。迷迷糊糊的,各种恐怖的猜想翻来覆去地轰炸我的脑袋。
你倒好,我刚醒过来没多久,你居然就捎口信来说有个万一就改嫁他人让孩子叫别人做爹,你说你是不是在拿刀戳我心窝子?”
沈靖渊不是没有一脚踏入鬼门关过,三番四次地病危或重伤濒死,可是每一次都靠着陈昀坤的妙手回春与他自身过硬的身体素质与意志而挺过来了。
他也不是没有害怕过,在爱上了颜舜华之后,更确切的说是与她定情之后,他就越发害怕自己出事,每一回受伤,他都会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她,害怕因为自己先走一步而丢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个世间,面对纷繁莫测的世界而心灰意冷。
尤其是在她消失的那十余年,他盼望着她回来,不论周围的人是如何的认定了她已经死亡,他也拒不相信,即便坚定地相信着她没死,她一定会活着回来,他也一直都在害怕,害怕自己承受不了,害怕自己会做傻事,害怕那个做了傻事后清醒过来也站不起来生不如死的自己会一错再错直到再也无法坚持,再也无法等待。
就在这样的诸多害怕与煎熬之中,他迎来了她的回归,他终于顺利地等到了自己的新娘,还终于等到了他与她的爱情结晶。
他觉得自己真的幸福过了头,就像那些陷入了爱情的女子所描述的那般,整日里飘飘然晕乎乎,因为生活太过美好家庭太过幸福,所以出现了以假乱真的幻象,觉得自己快要被泡进了浓香的蜜里,连呼吸都快要忘记了。
就在那样的幸福里,他却因为一场意外的刺杀而再一次地把脚伸进了鬼门关。
如果没有尝试过那般窒息的甜蜜,他不会如此的恐惧,就连灵魂都仿佛战栗一般,心痛得无法自已。
因为对妻子深入骨髓的爱恋,因为对孩子发自内心的期盼,他头一回陷入了不可名状的无边恐惧之中。
爱情得不到回应之时,他焦虑失落,但是他奋起直追死缠烂打永不放弃,知道自己即便得不到回应,也可以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她,所以他牵肠挂肚魂牵梦绕也依然在害怕之中勇往直前,恨不得化作狗皮膏药永远贴在她的身上。
爱情得到了回应也终成眷属之后,他失去了她的踪迹,整整东奔西跑了十余年,在茫茫人海之中寻找她的下落,即便杳无音讯心里千疮百孔,也还是对她怀有信心,对老天爷心怀虔诚,相信只要她没有忘记他,老天爷就肯定会在适当的时候把她再一次送到他的身边。
果不其然,她回来了。所以从前他的那些害怕,那些痛苦,那些煎熬,通通都得到了回报。她的再一次出现,就是命运对他忍耐与坚持的无上奖赏。
可也正因为他与她之间的感情积蓄了如此之多的时间,厚积薄发之下,他对她的痴恋化成了此生都无法解开的执念,就好像长途跋涉的旅人,在历经千辛万苦到达目的地之后,便一心想着要与心上人好好地拥抱,旁的什么事情都不做,只要怀里的人是她就好,只要看得见她碰得到她能够拥抱着嬉笑怒骂皆鲜活的她就好。
她就是他世界里的光,她就是他生活里缤纷的色彩,她就是他意识中那无比甘甜的味道,只要有她,他就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