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音落下，诡异的沉默便迅速在空气中蔓延了开来。
没人说话。
一秒，两秒……
气压沉沉。
“小青。”
叶青捏着毛巾一角的手指微不可见的颤了颤，深吸口气，她冷声道：“没什么好聊的，我也不想聊。”
“小青。”
霍峥皱眉，当即上前一步。
开腔，他的嗓音沉沉，好似有隐隐绰绰的痛楚萦绕在其中：“告诉我，夏晚她……到底是你和谁的孩子？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叶青手指颤抖的更厉害了。
“小青……”
“我不知道。”叶青冷声回应。
霍峥喉咙口的话硬生生一滞，口气不自觉重了些：“小青！你……”
“我说了我不知道！”叶青突然拔高了声音将他打断，她的瞳孔微缩，肩膀依旧在颤抖，而她的情绪，似乎有失控的迹象，“到底要我说多少遍？我也不知道她的生父是谁！一定要逼我吗？我不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霍峥下意识解释。
叶青深吸了口气，努力控制着情绪：“那就别再问！”
她说完就要走。
“小青！”霍峥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脸别到一边，叶青没有看他，只是死死的咬住了唇。
霍峥也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看着她，一瞬不瞬。
良久。
他松开，无力垂下自己的手，难得自嘲的扯了扯唇，而向来温雅的面容上，此刻是形容不出的深暗：“我没有想过逼你，只是小青，你站在我的立场考虑过没有？今晚，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什么心情？”
被他握着的那只手悄然收紧，慢慢的，指甲嵌入了掌心里。
叶青不自知，她亦感觉不到。
她清楚感知的，是从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失望和难过。
一瞬间，她心里说不出的慌乱。
嘴唇翕动，她想说什么，但到底，她还是没能发出任何一个音节。
而霍峥……
更失望了。
“小青，”再开口的时候，他的胸腔里满是沉闷，压得他几乎窒息，他看着她那张熟悉的脸，第一次，觉得是那么的陌生，以至于有些话，就那么脱口而出了，“当初你对我的感情……”
“你怀疑我？！”
僵硬不敢置信的尖锐声蓦地打断了他的话。
霍峥一时怔愣。
叶青却像是突然情绪彻底失控了一般，死死的盯着他，嗓音颤抖：“不说话……是承认的意思，是吗？！阿峥，你怀疑我？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最后一个音节出口，她泪如雨下，汹涌至极。
霍峥一下就慌了。
“小青！”他伸手紧紧将她搂在怀中，懊恼自责的情绪折磨着他，“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话，原谅我好不好？对不起，小青，我……”
他的安慰并没有什么用，反而让怀中人情绪崩坏到了顶峰。
“小……”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只因他的胸前被她的泪水彻底沾湿。
“呜呜呜”
压抑的，隐忍的，伤心至极的抽噎声闷闷的响起。
霍峥恍若觉得有把尖锐的刀硬生生在他心上划了一刀又一刀，鲜血淋漓。
但他知道，她更疼。
“小青……”
他试图给她拭去眼泪。
“啪”
手被狠狠打掉，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小……”
“霍峥你凭什么怀疑我？！”此时此刻，叶青像是个受到了莫大委屈的孩子，痛哭之余早已没了所谓的理智和清醒，有的，只是想发泄。
“你……你怎么能怀疑我？”她哭着，委屈的指责他，眼泪越来越汹涌，“当初我们被迫分开那么久好不容易才能抛开一切重新在一起，你怎么能……”
豆大的眼泪一滴滴的掉落，滴在地上，更是滴在了霍峥的心上。
他后悔极了。
“对不起，小青。”他道歉，想要重新握住她的手安慰。
却不想再度被重重打开。
而再望去的时候，面前人情绪似乎更加不对了。
“你从来都不问我，为什么会嫁给夏政陶，”狠狠吸了吸鼻子，叶青毫无详细的胡乱擦眼泪，可即便这样，眼泪还是控制不住，“那是因为……我也是迫不得已的，孩子需要一个父亲，而当年你，音信全无啊，我根本找不到你！我能怎么办？！”
霍峥如遭电击！
而这份震惊，在听到接下来的一句话后，径直达到了顶峰！
“我跟江邵东，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我只是，只是……被人下药了，醒来就发现和他躺在一张床上，可就是那一晚后，我……我发现自己有了孩子，可我确定和江邵东没关系。”
机会是她话音落地的同一时间，霍峥的身体紧绷僵硬到了极致！
“这样的事，你要我如何对夏晚，对夏政陶说出口？”单手揪着胸前的睡袍，叶青身形恍惚，眼看着就要摔倒，偏偏还强撑着自己不能软弱。
满腔的心疼猛地溢出来，他再也忍不住，死死的将面前人按进了怀中：“对不起，对不起小青……都是我的错，不用说了，对不起……”
“呜呜呜”
叶青死死的抱住了他，哭的更厉害了。
“小青，对不起，对不起……”霍峥心疼的道歉。
叶青始终没有理会，只是不停的哭。
而她每哭一声，霍峥揪着的心就更疼上一分。
到最后，再也形容不出来。
只是……
他根本就没有发现，埋在他怀里痛哭的女人，眼里没有任何悲伤难过可言，有的……只是恨意和嘲讽，以及诡异扭曲的笑容。
半个多小时后，确定怀中人已经哭累到睡着，霍峥隐忍着无声叹口了气，而后才轻手轻脚从卧室里退出。
他直接下了楼。
那辆车还在，霍峥眸色暗了暗。
“咚咚咚”
走过
去，他敲车窗。
车里人像是突然惊醒一般，缓缓转过了头，同一时间，他的眼底一闪而逝一抹不易察觉的欣喜，只是在看到来人后又猛地僵住。
几秒后，车门打开。
两个男人相对而站。
“阿峥。”
“邵东。”
两人不约而同开口。
话音落下，江邵东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笑。
“我们……算起来很多年没见了。”他主动开口。
霍峥闻言点了点头：“是。”
话落，两人沉默。江邵东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
抬眸，他望了眼某个楼层，凝视了好一会儿后才重新将视线落回到对面人身上：“阿峥，你放心，我不是来做什么的，我来……是跟过去告个别。”
霍峥闻言定定看了他几秒。
“怎么？不信？”江邵东苦笑。
霍峥摇头：“没有。”
江邵东看着他，没有拐弯抹角，只不过还是叹了口气：“这段日子以来，是我太魔怔了，清随那个孩子，一早就说的很对。但偏偏，直到今晚，我才彻底想明白，彻底放下，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
顿了顿，他苦笑：“我是一个男人，要有自己的责任，不能因为一时的魔怔害了那么多人。”
“邵东……”
江邵东摆了摆手，犹豫了两秒，道：“她……跟你在一起很好，你们很般配，好好对她，她现在，只有你一个亲人了。阿峥，你可不能……辜负了她。”
男人间的话，有时候不需要说的很透。
霍峥点头：“你放心，我们这两天就会回英国，应该也不会再回来了。”
江邵东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下去，改口笑着说道：“行了，很晚了，我得回家了，你上去吧。”
“嗯。”
“那……一路顺风。”
“谢谢。”
“好好照顾她。”
“好。”
“保重。”
“你也是，保重。”
很快，车子启动，缓缓驶出了公寓。
霍峥远远看着，直到再也看不到车尾，才转身上楼。
而车内，江邵东看着后视镜里空落落的，最终笑了笑。
就这样结束吧。
这样，就很好。
只是虽然是来告别的，但或许是见到死而复生的真人太过震惊欣喜，他脑中还是忍不住冒出了当年和她有关的一些记忆，哪怕少的可怜。
“意卿……再见了。”他轻声说，“再见。”
说完，江邵东长长舒了口气，彻底放开。
然而却在下一秒，他脑中忽的想起了一件被他忽略的事！
夏晚不是他的孩子，那……
亲子鉴定报告是怎么回事？！
难道……
有人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就为了伤害夏晚？
眉头紧皱，江邵东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不好！
是夜，暗潮涌动蔓延，有人欢喜有人愁。
翌日。
夏晚有意识醒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睁眼看看是否还看得见。
“呼……”
当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的时候，她欣慰的长长舒了口气。
还好。
她依旧看得见，她真的重见光明不用再和黑暗为伍了。
唇角情不自禁的上扬，她开心一笑。
下一秒，她习惯性的去摸身旁人。
嗯？
空的？
夏晚疑惑转头，身旁的确空空如也。
“去哪了？”她下意识的坐起来，张口想要喊他的名字。
浴室磨砂门在此时被拉开发出声响。
夏晚条件反射的扭头看去。
唔……
好一幅……禁欲老男人出浴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