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此时,杜明月突然发现,夫君赵子殷从书房里出来了。
“夫君是不是心里有事啊?”
杜明月没有继续做绣活,而是走上前,跟眉头有些微皱的赵子殷问道。
“茵姐儿在练字,我出来走走。”
赵子殷嘴里这么说,其实,他是心情郁闷。
就是刚刚他在练字之时,突然心里生出一种烦燥不安的的情绪。所以,提笔之时,完全静不下心来。
这会儿,赵子殷自是准备出来走走,化解一下心中的那股子莫名情绪。
“也不晓得箓哥儿、策哥儿在国公府里怎么样?”杜明月最近在想着儿子们时,就是不断给孩子做新衣裳。许是这般的作为,能填补了她心灵上的一种记挂吧。
毕竟,唐国公府是什么地方?
那就是权贵的地头。想想箓哥儿、策哥儿年纪小小的就进去了国公府里,给里面的权贵人物作伴当。
杜明月真是对这个时代啊,生起了一种有心反抗,奈何无力回天之感。
“有了缘大师的看顾,应该会没事的。”
这时候,赵子殷除了如此安慰自己的妻子外,他又能说什么呢?
他自然不可能告诉了妻子,他也很担心两个儿子。说箓哥儿、策哥儿年纪过小,在唐国公府里不知道适应的好?还是不好?
这些话,赵子殷觉得,说了,不如不说。毕竟,全家人的牵挂,不提在了嘴边啊,更是好些。
初五,了缘大师来赵家宅子一趟。
当然,与了缘大师同行之人,就是归家的赵箓小盆友。
杜明月在听得儿子唤娘时,是非常高兴的。只是,在掀起马车帘子,看着下车时,脑袋上包札得严实的儿子,杜明月那是整个人都懵在了那儿。
好片刻后,杜明月是捂了嘴,把想哭的情绪强压了下去。然后,用一种忍了又忍的慎重,她终于还是压抑住了感情。此时,她走上前搂着儿子,问道:“箓哥儿,头疼还吗?”
“娘,不疼了。”
赵箓抬起头,回话时,还是笑了笑。
其实,这会儿,赵箓真不觉得疼了。
毕竟,最疼的那时候,他已经挨过去了。
“午时,娘给你做些奶酪蛋糕,可好?”
杜明月说得奶酪蛋糕,其实,就是用羊奶和玉米粉、小麦粉等等,再加上新鲜水果,做出来的跟二十一世纪时,最相似的生日蛋糕了。
这种甜甜的东西,是策哥儿最爱吃的。
杜明月当然知道。
可杜明月更知道的,是守孝期内,箓哥儿不能食荤。这奶制品,却是例外。因为,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奶制品,不算荤食。
而这也是杜明月唯一能想到的,改善了儿子伙食的东西。
奶酪,用羊奶做出来的。
这算是目前杜明月眼中,最含营养的物品了。
“娘做的,我都喜欢。”
赵箓这时候,没有述了苦,没有喊了疼。
他就是觉得,回家了,真好。
“来,箓哥儿,娘领你回屋里,先去歇会儿。”杜明月强颜欢笑着,拉起儿子的手,道:“你三弟最爱睡觉了,这会儿,他还是睡得香甜着,你去陪陪他,可好?”
赵箓应承了话,随后,跟亲娘一起去了三弟睡觉的屋里。
待两兄弟是一起并排着,睡了一张大大的榻上时。杜明月摸了摸儿子的小脸蛋,笑道:“先好好歇歇,乖乖哦。”
哄着大儿子,看他闭上了眼睛后,杜明月才出了屋子。
等杜明月进了堂屋时,夫君正与了缘大师在谈话。杜明月听了一翻后,也是了解到儿子受伤的前因后果。
若说不怒,不愤,不平,不怨,那是骗人的。
可望了望夫君赵子殷,见他一直没有发话。杜明月倒底没开口,这时候,杜明月能说什么?
事实上,她什么都不能多讲的。
因为,她怕自己一开口后,会失了风度,讲出来的话,即是伤人,也是伤己。
“赵施主,此事,贫僧却是失策了。”
“阿弥陀佛。”了缘大师行一佛礼,道:“这些东西,是国公府的一点歉意。”
了缘大师把唐国公府给了赔偿银子,是拿出来。当然,那些银子嘛,是用一个小小的木匣子装起来的。
这会儿,了缘大师搁在桌上后,把木匣子的盖子打开了。
望了一眼那些赔偿金,赵子殷起身,为那木匣子合上了盖子。然后,他才是说道:“此事,是小儿失礼。国公府不怪罪,已经是万幸。”
“这份礼,赵家收得有愧。”
赵子殷这般说后,了缘大师就明白,这礼嘛,赵家就是收下了。
往事自然是不可追矣。
见得这起子事情貌似办妥当了,了缘大师没有久留。随后,再是宽了赵家几句,才是告辞。
等着赵子殷送了缘大师离去后,再是回转时,进了堂屋。他就看见了,他的妻子正坐在堂屋的椅子上,默默的流着眼泪。
“对不起,明月。”
赵子殷走上前,主动搂了妻子入怀里。他不住的说道:“对不起,明月。对不起……”
“不怪你。”
杜明月说得真话。
这时候,此事已经发生。赵家能如何?
不收了唐国公府的礼,那就说明了赵家还在记仇啊。那不是给赵家招惹事非吗?
收了唐国公府的赔偿,那些银子,用着糟心,看着堵心。
杜明月真是恨得牙痒痒,却是没法子。
世间不平事,何其多也。遇上权贵,又能如何?除了打落牙齿,合了血吞咽下肚里,便是别无它法了。
说白了,唐国公府高高在上,赵家惹不起。
箓哥儿是回家了,可是,策哥儿还在唐国公府内作伴当呢。
越是想,越是想,杜明月就悲从中来。
“他们欺人太甚……”
“他们欺人太甚……”
除了这般说两句,杜明月连别的话,都是气的说不出来了。
“是我无能,护不住箓哥儿。”赵子殷这时候,心头也是万般难受,他却是还要安慰了妻子,他道:“更何况,为了策哥儿,咱们就得更加的低调。”
“我明白的……”
哭了一场,杜明月回了此话道。
整个六月,赵箓小盆友都在家中养伤。
等着七月时,赵箓小盆友脑袋上的伤,已经是好得差不多了。
这时候,依然是夏季里,天气最炎热的时候。
那是一个雷雨天后,赵箓小盆友睡得很香甜。晌午后,娘亲唤醒了他,还是给他换上了新衣裳。
“箓哥儿,娘带你去乡下摘葡萄,可好?”
已经是箓哥儿这等小儿辈除孝之后了。所以,对于外出游玩,赵箓小盆友很高兴,开心的应了话。
这时候,自然就不是杜明月领着赵箓小盆友,母子二人出行了。
而是赵家一家子人,一起出行。
这不,驾了马车的,就是赵子殷本人。马车厢内,坐着的除了杜明月外,还有赵茵、赵箓、赵简姐弟三人。
唯一缺席的,便是赵策了。
雨后,乡间的土路上,有些泥泞。
不过,马车慢些行使的话,倒也无妨。
这金陵城附近的乡村,还是比较安宁的。所以,一路行来,也是村落处处,田野风光无限。
这一回,赵家人的目的地,是一处葡萄园子。
葡萄,从西域传至中土,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当然,说是稀奇,不至于。不过嘛,这等水果吃着味儿好,而且,还能酿了酒来。杜明月就是想着,摘一些回家,自己酿些葡萄酒存库,自家人慢慢喝。
“娘,这些房子,好像全是泥巴做的?”
指着乡村里的土屋子,赵箓满眼里有惊讶。
毕竟,长了这么大,这些孩子见过的地方,是很少的。而赵箓才四岁余,他的世界里,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封县城和金陵城。所以,在他小小的脑袋里,以为世界上啊,一般人家居住的地方,都是青砖青瓦呢。
“这是乡下,很多的屋子就是泥土垒的。”
“你看,那屋子的房顶,是茅草铺的。”
杜明月指着乡村里的屋子,给儿子解释了话道。
唐国公府,是儿子的伤心地。杜明月不想提及。所以,她这一回跟夫君商量了,带着孩子们来了乡下,除了给他们增长见识外。本意嘛,就是开开眼界。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路。
那么,金陵城再繁华又如何?
外面的贫穷,让孩子们知道了,他们更会明白,什么是生活?
生活,就是为了生存而活着。
汲汲经营也罢,醉生梦死也罢……
无数的活法,各有各的精彩。
“他们在玩什么啊?”
指着那些在田野里嘻戏的乡下孩子,赵箓的眼中,终于升起了好奇。
“你也去跟他们玩一回,不就知道了。”
杜明月抚了抚箓哥儿的头,笑着说道。
“我能去吗?”
“会不会弄脏了衣裳?”
在唐国公府里待了那些时间,赵箓小盆友已经明白了,何为礼仪。他自然更知道了,失礼者,鄙也。
“会不会有失体面啊?”
对于儿子的问话,杜明月笑道:“你的衣裳脏了,回家洗洗就是。”
“至于说一个人的体面,嗯,你若在意,它就存在。你若不在意,它就不存在。”杜明月说了这话后,她笑着又道:“箓哥儿,跟他们去玩儿,玩得开心些。”
“一切娘同意了,你怕什么啊?”
“莫不成,娘的箓哥儿,也成了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