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八年,五月下旬,一路的快马加鞭,赵子殷总算是赶到了雍州的潼关。
守备刘元德对于赵子殷的归来,还是持着欢迎的态度。当然,刘元德在这时嘛,更关心的问题,还是米氏一族目前在宋城的实力究竟如何?灵安县城的那一陷落,对米氏一族的打击究竟有多大?
赵子殷到潼关后,忙是呈上了米振元让他带回来的重礼,还有米氏一族的族长,米振元这个姐夫的亲爹写的效忠信。当然,米氏一族在信尾时,免不得提一点小小的请求。
在书房内,刘元德看完了信后,良久没说话。
他是打量着归来的赵子殷,看得出来,许是赶路急了,在夏日炎炎里,赵子殷整个人是晒得黝黑了两分。原来挺拔的身材嘛,更是瘦弱了少许。
“一路辛苦你了。”
刘元德表示,他知了赵子殷的功劳啊。
“属下的份内事,当不得大人的一句辛苦。”
赵子殷可不敢真居功。他道:“米氏一族在属下归来时,一直请属下代为在大人面前转圜,表示他们虽然远在宋城,心却是一直向着大人。若大人有何吩咐,他们米氏一族是竭尽全力,也当为大人办妥。”
“呵呵……”
对于赵子殷的话,刘元德只是嘲讽的笑了几声。倒底他没多言了什么。
私心嘛,人人有。
远在英德郡宋城的米氏一族,自然是小算盘打的溜溜想。
英德郡的厢军指挥使一职,米氏的少族长想要。
从米氏一族给的效忠信上,刘元德一眼就瞅出米氏一族的私心了。若说,他的心头不恼火,根本不可能。不过,刘元德转念一想,没了米氏掌管那一厢的兵权,自然还有别人。
至少,米氏是一定支持他刘元德本人。而其它人嘛,就是未必了。
“恒卿,这信你也看看。”
刘元德在众人的沉默中,先开口,说了话道。
有刘元德的吩咐,伍恒卿接过了米氏一族的效忠信,仔细的通读了一遍,又是琢磨了片刻后,伍恒卿将书信恭敬的送回刘元德面前。然后,伍恒卿拱手一礼,道:“在下恭喜主公,贺喜主公……”
“何喜之有?”
刘元德笑问道。
“宋城已然在握。”
伍恒卿十分有把握的说道:“只要此回米氏少族长谋得厢军指挥使一职,主公再平调为正五品的英德郡太守。宋城自然会成为主公的囊中之物。”
“宋城得手,整个英德郡还不是任主公搓揉。”
伍恒卿的话,说得那叫一个肯定。
刘元德一点头,笑道:“是这个理。”
“长安城的风雨太大,本官参合不起。可小小的英德郡太守,本官还是能谋划一二后,拿到手的。”
刘元德的潼关守备一职,就是五品官。只不过嘛,这是五品的武官。说起来,官位品级虽然与五品太守看似相当。实则,却是差了几筹。
潼关守备,管得就潼关的一亩三分地。
而一郡太守,却是除了郡城外,下辖的各县也是归了太守大人直接治理。
上马管军,下马治民,一郡太守跟小型版的诸侯,也没什么两样。当然,硬是要说区别的话,就是太守有任期限制。而诸侯嘛,除了是终身制外,还能世袭。
“子殷,这一趟,你有功劳。”刘元德赞了一句后,打开了赵子殷呈上来的礼箱。那里面的小金条,刘守备大人随意打量了一眼后,就是坐回了他的主位。
然后,他道:“这里面的东西,恒卿、子殷,你二人,每人拿两根。算是本官提前为你们贺天贶节。”
像这等上官收贿(hui)赂,人人见者有份的好事,伍恒卿、赵子殷二人自然没拒绝。
一起分了赃,这等事情都有份的参与后,那叫拉进一个小圈子中嘛。对于刘元德的示恩,作为下属的二人,是巴不得的。
“子殷,你还得继续辛苦……”
刘元德这么一开口,赵子殷将小黄金揣了袖中后,就是忙立直了身子,是恭敬的站了那儿听指示了。
“本官要谋英德郡太守一职,需得国公府的支持。”
“这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世子爷的支持。”刘元德讲明了赵子殷的差事,他道:“你啊,去一趟长安城那边,把本官给世子爷的书信带去。”
“另外,也代本官聆听一下世子爷的意思。”
“诺。”
对于上司的吩咐,赵子殷自然没拒绝的道理。所以,他就应承下了这份新差事。
帮闲嘛,自然是上头指哪儿,就是奔哪儿跑腿儿。
当天,赵子殷是在潼关守备府里的小客院中,小住一晚。
戌时末,天擦黑时,伍恒卿来看望了同僚。赵子殷便是舍了小钱,差马栓儿打点了大厨房的管事,要来了下酒的小菜和一壶黄酒。
“对月饮酒,人生乐事啊。”
在夜空中有星星爬出来时,在小院里,伍恒卿如此感慨。
“满天星斗,恒卿兄,你倒是只注意到了一轮圆月啊。如此,岂不是辜负了漫天星光?”赵子殷品着黄酒,乐呵呵的打趣道。
“成了,我来干什么,子殷兄,你还能不知?”
“在下,比不得子殷的这般真潇洒,人活世间,世事纷扰啊。”
伍恒卿喝了杯中的黄酒,见赵子殷在那也品着酒,没接了话茬子,他也没在意,继续说道:“这一回,子殷兄去长安城,还是多做少说为妙。”
“长安城那边,是乱啊,乱如沸粥。”
赵子殷一听得长安城那边的消息,忙追问道:“还请恒卿兄为我解惑。”
“我这一趟金陵城和宋城,来回的跑着。对长安城那事的战况如何,可是知之甚少。”赵子殷举杯为礼,道:“以酒聊表心意,望恒卿兄,拉拔贤弟一把啊。”
“哈哈哈……”
伍恒卿同样举杯,那是遥遥一礼后,一饮而尽。
尔后,他道:“伪帝和四王,打得乱啊。”
“目前,尚未分出胜负。”伍恒卿吃了两口下酒的小菜,再是饮一杯,接着又道:“不过,在下看来,胜负的结果嘛,也快分出来了。”
“吴国公府、越国公府的家眷们,听说已经全部回了封邑。”伍恒卿指了重点,道:“没了这两位国公爷的支持,伪帝那边输定了。”
“瞧瞧,长安城战火连天,听说两面人马加起来,不下十万大军。这等大的阵势,两位国公爷的家眷还能平安回了封邑。啧啧,这仗打得,也有够滑稽的。”
对于伍恒卿的讽刺话,赵子殷听着,也是觉得有道理。
下面的人,是拼死拼活,在上面的贵人眼中,倒成了各式摆台面上的木偶剧。能不让人寒心吗?
“那正好啊,我这一回,去看看好戏如何上演的。”
赵子殷对于参与一场皇朝倒台的大戏码,还是挺感兴趣的。毕竟,似他这样的小人物,对于那等大人物的世界,总有一种好奇嘛。
“在下先祝子殷兄,在长安城收获丰硕。”
伍恒卿再举杯,遥遥一祝贺道。
赵子殷同样回举杯,遥遥一礼,然后,饮下杯中酒。
次日,用过朝食后,赵子殷是带上了刘守备给的书信,随同为四王盟军押送粮草的队伍,一起出发往长安城而去。
一路上,从粮队的管粮官那里,赵子殷大概摸到了一些边儿。知道了这些粮草,是各地国公府,还有响应四王号召的仁义世家们,共同掏腰包出钱出力资助的。
目的嘛,自然是支持四王打响反伪帝的正义战争。
对此,赵子殷表示“呵呵”。
在六月初,行了有五天的时间,赵子殷一行人,总算是到了四王盟军的扎营地点。
待赵子殷见到盟军营寨时,是吃了一惊。那连绵不绝的帐篷,一眼望不到头。这等雄壮气势,任哪个稍稍热血的男儿看着,都是会沸腾起来的。
“可惜……”
嘴里吐出两字,后面的话,赵子殷没讲。他本人最是清楚,再是雄壮,他也只是这等大势力下的一个小跑腿。
那等呼风唤雨,站于风尖浪口的弄(long)潮儿,注定不会是他这等出身的寒门子弟,可以肖想的。
一个寒门出身的人,想往上爬,那可谓是难上加难啊。
“赵文书,咱们可以进去了。”
在赵子殷走神时,一个粮队的小头目走上前,小声跟赵子殷提醒了话儿道。
赵子殷这时候回神一看,发现刚刚检查粮队的营寨守卫,果然已经打了大寨的木门。让粮队依次序入内。
“谢小哥提醒,咱们这跟着队伍进去吧。”
赵子殷谢过小头目前的提醒,自然是随粮队进了营寨之内。
有刘守备给的信物,赵子殷塞了银钱,请值勤的守卫帮忙通传了话。约是有半柱香的功夫,守卫就来传话,有人要见他。
赵子殷随守卫离开了粮队的位置,一路行走于营寨之中,从边角来了中央。
这一路行来,吵嚷没有出现,反而是整个营寨很安静,除了巡查的卫兵外,可谓是哑然无声。
等到了中央处的一个大帐前,亲卫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此时,赵子殷打量了四周,也打量了他近处的亲卫。他看得出来,这些神情凶恶的牙兵,个个体型彪悍,孔武有力。一个打趴下他这样的十个,都可谓是绰绰有余。
谨此一点,对于唐国公府世子爷身边的武力值,赵子殷隐隐能窃见一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