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嫣大大方方的对其他孩子们说:“我叫钟暶,你们叫我钟暶、暶儿都可,今年九岁。”然后顺手把钟离扯过来,指着他说:“他叫钟离,和我一样九岁。”
钟离淡定的对那群小孩儿点了点头。
然后是内门弟子里面年纪最大的聂远征,看起来挺沉稳的一个小孩儿,小小年纪就有一种温润如玉的气质,说话也慢声细语,对着大家说:“不才聂远征,十一岁。”
薛嫣的视线又从聂远征的身上转移到下一个男孩儿的身上。
男孩儿长得个头不高,小脸大眼睛,有些腼腆的笑着说:“我叫孟楼,今年八岁。”
最后一个内门弟子是那个一直跟在聂远征身后,像个小尾巴一样的女孩儿。她怯生生的聂远征的袖子,小声的说:“我今年七岁,名叫乔冬雨,‘寒冬初雪纷飞夜,谁道清晨雨骤急。君喜初晴好秀色,吾说冬雨更相宜。’的冬雨。”
聂远征摸摸乔冬雨的脑袋,夸了一句:“好名字。”
乔冬雨羞涩的一笑,又躲在聂远征的身后了。
在一旁看着的赵清心里不屑,用手指勾着自己的发辫,心里想着:不过是名字里有一个人人都知道的冬雨,还非要扯上一句古诗绝句,炫耀她也学过一两句诗词吗?不过就是一个三、四岁孩童都背过的《冬雨》罢了,当谁不知道?拿来这里炫耀,真是不知可谓。
内门弟子们介绍完了,就该外门弟子了。
外门弟子中年纪最大的可称为少年了,身着锦衣华服,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眼神清澈,见人嘴角三分笑,一副浑不在意的世家公子的模样。这个人薛嫣知道,是礼部尚书家的小公子,小小年纪却颇受女娘们欢迎,薛嫣和其他官家女孩儿们聚会的时候,经常听女孩儿们提到他,两个人以前也在聚会上见过一两面,不过看他全然不记得自己的样子,显然是没认出来她。
李锦添笑着说:“愚人李锦添,还未有字,今年十二岁。看样子,我应当稍长各位弟弟、妹妹们几岁,若是不介意叫我李哥哥、锦添哥哥都可,若是不好意思,叫我的名字亦可。”
“呵。”赵青冷笑一声,不去看他,犹自自我介绍道:“奴家赵清,八岁。”
李锦添笑笑没说话,对于这个没给他好脸色的小姑娘并不在意。他眼珠一转,视线在乔冬雨身上转了一圈儿,比起冷艳自持的赵清,显然他更喜欢长相甜美、性格单纯的乔冬雨。
接下来是穿着一身短打,长得浓眉大眼的男孩儿的自我介绍。他一抱拳,直来直去的说:“我叫邱文武,今年十岁。文绉绉的话我不会说,但我家里是走镖的,曾经跟着我爹走过几次镖,有着个把子力气。我爹说我说话不过脑子,他让我和来这里之后,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大家,还让我说,如果我有得罪的地方,请让大家一定要直接告诉我,不说我肯定就不知道了。哈哈哈,我爹说我这个人有点儿傻,让我请大家多多担待。”他说着给众人鞠了一躬,还真是实实在在的。
乔冬雨羞涩的笑了笑,聂远征等人也含笑的也对他点点头,看来对他印象不坏。
另一个孩子也跟着抱拳说:“我叫韩升。”他看向薛嫣和钟离,眼睛一眯笑起来,“和钟暶和钟离一样,我今年也是九岁。我家里是做小买卖的,也没学过什么,但跟着账房先生做过几回账,在算术上略有些心得。”然后就将视线放在最后一个的年小云身上。
然而年小云不在状态的样子咬着自己的手指,一脸茫然懵懂。
看了一眼傻乎乎的还不知道自己处境的年小云,薛嫣心里叹口气,最终决定帮他一把,便戳了一下还傻乎乎的看着他们的年小云的脑袋,笑嘻嘻的说:“就剩你一个外门弟子没说啦,胖墩墩,你几岁了,叫什么呀?”
在说到“外门弟子”四个字的时候,除了还什么都不懂的年小云之外,李锦添依旧是那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邱文武和韩升倒是有点叹息失落的样子,而外门弟子中唯一的女孩儿赵清一脸阴沉,显然是不高兴的模样。
年小云捂着被戳了一指头的额头说:“我才不是胖墩墩,我叫年小云!”顿了顿,他又好奇的问薛嫣:“什么是外门弟子啊?为什么你是内门弟子,我是外门弟子,我们不一样吗?”
所谓的外门弟子,其实不过是说起来好听罢了,除了能学一些皮毛,和下人也没什么区别,活是他们干、人是他们伺候、腿儿也得他们跑。若是跟着个好长老、好山头,说不定勤修苦练能有出息的一天,但若是跟着的人不拿他们当人,将他们打死打残或适当药人,他们也没地方伸冤去。
对于仙门的人来说,外门弟子其实就是和下人一样,根本就不算是他们仙门的人,只有内门弟子才是真正入了他们仙门的人。
“外门弟子呀……”薛嫣眼珠一转,坏笑起来,弯腰对年小云说:“外门弟子,就是干活儿的下人呀,有好吃的你们不能吃,脏活累活都得你们干,到时候我们内门弟子坐在屋子里吃肉喝汤,你只能坐在门口吃馊饭、喝馊水,干看着吃不着!”
“什、什么?!”年小云一脸震惊,不敢置信的看看其他人,见其他人都是一脸尴尬表情,尤其是赵清,脸上冷的好似要结冰了。
原来这都是真的吗?年小云顿时嘴一扁,就要放声大哭。
站在一旁的顾柏乐有点犹豫:虽然薛嫣说的不中听,但基本都是实话,也该有人把这残酷的事实告诉他了。但小胖墩哭成这样……他是不是该去阻止一下?
这时薛嫣还坏心的做出凶神恶煞的表情说:“不许哭!外门弟子要是哭,就要被打屁.股的,啪啪啪打得可狠了,你要是哭出来,一会儿你的小屁.股就要被打开花喽~”说着她还坏笑的做了一个甩巴掌的动作。
年小云要哭不哭的捂着屁.股,委屈的大叫着:“我不要当外门弟子,我不要被打屁股!”
薛嫣说:“想不当外门弟子也可以呀……”
年小云立刻上当,“那要怎么办?”
薛嫣指着自己的鼻子,“求我啊,让大师姐帮你去求求师父,说不定师父一心软,就答应收你当内门弟子哟~”
“大师姐我求求你啦!我也想当内门弟子!”年小云扑进薛嫣的怀里撒娇。
顾柏乐这个时候咳嗽了一下,见薛嫣抬头看他,便对薛嫣说:“你这大师姐的身份,是何时何人定下来的?”我还没说话,你就自己给自己定位了,挺牛啊!
薛嫣对他吐吐舌头,“我觉得我挺合适啊,难道女孩子里不是我年纪最大吗,我不是大师姐谁是啊?而且我要是当了大师姐,还可以帮师父带孩子哦……”
顾柏乐有些心动。
薛嫣语气一变,反问道:“还是说师父想自己带孩子?”
顾柏乐一甩袖子,故作严肃的说:“钟暶年纪适宜,为人稳重,作为大师姐,以后暶儿需爱护师弟、师妹,勤修不缀,给师弟师妹们作出一个好榜样!”然后他又按照年纪,给剩下的几个内门弟子排了辈分:二弟子聂远征,三弟子钟离,老四孟楼,乔冬雨是小师妹。
然后外门弟子也是按照年纪排的顺序:李锦添、邱文武、韩升、赵清、年小云。
最后顾柏乐叹息一声,对着自己的弟子说:“内门和外门,为师不知道其他洞府里的人是如何相待的,但在我们尖头峰里,为师对你们会一视同仁,无论是内门还是外门,全都是为师的徒弟!外门弟子若是认真修炼,一旦达到凝珠之境,为师就会去门派,给你们领一个内门弟子的名头。”
闻言,赵清的脸上喜形于色,激动的手都开始颤抖。李锦添等人也是一脸高兴,几个弟子异口同声的弯腰行礼:“谢师父!”
这时年小云扯了扯薛嫣的衣服,小声地说:“大师姐,你还为不为我求情啊?”
还不等薛嫣说话,顾柏乐就把年小云抱起来,对着他笑起来说:“放心吧,小胖墩,即使你是外门弟子,为师也不会打你屁.股的。”
年小云咬着手指头,担心地问:“那能吃肉吗?”
顾柏乐忍不住莞尔一笑,无奈的说:“能。”
“太好了!”年小云抱着顾柏乐的脖子,在他的脸上左边亲一下、右边亲一下,“那我饿了,我们现在可以吃饭了吗?”
顾柏乐脸色一僵。
薛嫣在心里叹口气:一看顾柏乐的反应,就不像是会做饭的,想来这午饭还没着落呢。她主动开口说:“对于烹饪之技,徒儿小有心得,师父带着师弟师妹们看屋子去吧,徒儿去做饭。”
顾柏乐大喜,念了一句:“善!”他忙不迭的答应了,还主动指点薛嫣去厨房的路线。
钟离狐疑的看着薛嫣说:“你什么时候会做饭的?”
“琴棋书画,刀枪棍棒,烹饪女红——奴家哪有不会的?”薛嫣对他羞涩的一笑,“我会的还多着呢,就是你不知道罢了。”
钟离深深地看她一眼,觉得此女子聪慧伶俐,上一世还没显山露水,居然就已经离世,真是天妒红颜。如今看来,他倒是有点期待这个上辈子早夭的女子,能在这一世能成长到什么地步了——说不定比以后被尊称为锦绣仙子的乔冬雨还要出色。
他倒是有一点欣赏钟暶了。
和顾柏乐和钟离他们道别,薛嫣在赵清和乔冬雨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嘱咐赵清给自己挑一间阳光充足的屋子,赵清答应后,她才转身往厨房走去。
而当她看见一片狼藉,并且好像从来就没有打扫过的厨房之后,她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再看见旁边堆积如小山,并且全是泥的灵蔬灵果,她又沉默了一分钟;最后再看一眼被封在冷冻阵法里面带血的灵禽肉,这回她沉默了两分钟。
顾柏乐这是因为早就辟谷,所以从来不在厨房开火?厨房简直像是几百年都没人用过似的。果然有一个不靠谱的师傅,就得面对这么悲惨的局面啊……
薛嫣挽起袖子,默默的开始劳动了。
幸好她不是一个懒蛋,对于干活也早就习惯了。而且……薛嫣随手运转灵力,将小山般的灵蔬灵果抓起来浮在空中,连引水诀都不用默念就唤来一条清泉水柱,控制着水流把厨房整个冲洗一遍,将污水引出去泼在后山。接着又将蔬菜洗好、择净并分类,又默默地把菜筐、菜盆等器具洗干净,把灵蔬灵果一一放好。
干完这一切后,薛嫣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汗,庆幸自己是三年前穿来的,即使不敢修炼出等级境界以防被别人看破她是夺舍老怪,但也有三年时间练习自己对灵力的控制,如今才能背着大家,轻轻巧巧的利用灵力干活。
薛嫣去做饭,其他的小孩儿们便在顾柏乐的示意后,欢天喜地的去挑选各自的房间。男孩子们乌拉拉的跑走了,赵清也转身走进女生宿舍,最后只剩下乔冬雨还依旧踌躇的站在原地。
顾柏乐心里奇怪,扫一眼这个小女孩儿:乔冬雨两脚脚尖并拢,双手揉搓着衣角,脸颊微红,时不时抬头瞄一眼顾柏乐或瞄一眼他们的房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顾柏乐心下了然一笑,面上却一派淡然的看着她,明知故问道:“冬雨为何不去挑选房间?”顿了顿,他又问道:“难道是晚上自己一个人睡,会害怕吗?”
乔冬雨咬着下唇没说话,只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顾柏乐对乔冬雨说:“若是害怕,也可以两个人睡一间房,你……”想了想薛嫣和赵清,他对乔冬雨说:“不如去和赵清睡一起。”
乔冬雨眨了眨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顾柏乐,显然比起不太看得上她的赵清,更喜欢薛嫣一些。
顾柏乐装作没看见的移开视线。
乔冬雨不喜赵清,赵清也讨厌乔冬雨,顾柏乐自然是瞧得出来的。赵清出自书香门第,自幼聪明伶俐还颇富美貌,大概从小在夸赞中长大,性子里带着清高和自傲,结果修行的天赋却差了一等,只能成为外门弟子;而乔冬雨又傻又笨、性子软糯,看穿着还是小门小户,偏偏成为内门弟子,几乎等于她的半个主人,这让她如何服气?
其实也不是他故意让两个相看两生厌的人住在一起,只是他觉得,自己若是不问一下薛嫣的意见就让乔冬雨去和她一起住,那个小机灵鬼要是心里不愿意,肯定要给他找麻烦,还不如让赵清和乔冬雨住在一起。起码赵清就算不愿意,但性格小心谨慎的她,大概也不敢给自己找麻烦——可薛嫣能做出来什么他就不敢确定了。
所以顾柏乐一挑眉,大手一挥,对着乔冬雨说:“好了,去找赵清吧。”
“是。”乔冬雨蔫巴巴的走了。
可事实上,顾柏乐这么做除了忌讳薛嫣,还有一番他自己的思量。
乔冬雨不敢一个人住,她这个年纪自然也不会和父母同屋,所以她必定是有姐妹同住,这样的孩子从小习惯于集体生活,让赵清和她住一起,两人相处时间增多,乔冬雨自然能找到合适的方法和赵清和平共处——毕竟在成长过程中,她大概早已经不知不觉从环境里学到这个本领了。所以顾柏乐才会安排她们一起住,希望两个女孩可以通过增加相处时间,找到融洽的相处方式。
顾柏乐看着一步一挪的乔冬雨,叹口气:子孙自有儿孙福,徒弟的事,他还是少操心为妙。
——就像钟离,就算再操心,还不是一剑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