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虽然是西北域闱选第一,但比起苗赫来,身上的光环还略弱了一些。
苗赫不仅是春闱青雀榜排名第五,是苗氏的嫡支子弟,同时还是北域天榜强者苗凤山的亲传弟子,在北域地位极其显赫。
不要说陈海此时还无法跟他相提前论,即便连极有希望近年就踏入道丹境的宿卫将军樊春,都没有被苗赫放在眼里。在苗赫看来,倘若哪一天,陈海能直接拜到武威神侯董良这一级数的天榜人数门下,才有资格跟他平起平坐。
而樊春年逾六旬才有希望踏入道丹境,苗赫此时都还不到二十五岁,就笃定有希望踏入道丹境,苗赫实是有他骄傲的资本。
陈海赶到秦潼关后,参加的第一次军议,也只是樊春所安排的洗尘宴,与后军的将领熟悉一下。
照太尉府及主将卫於期的安排,后军主要任务是清理负责堵住秦潼关峡道的残墟,尽可能快的打通这条要道,同时保证对主力的后勤补给不中断,之后才需要考虑往西面的秦潼山脉推进,照应主力的后路。
一旦视清剿流民为唾手可得的功劳,苗赫对这样的安排怎么可能没有意见?
苗赫还无法违拧主将卫於期的意志,但对后军主将樊春却没有那么恭敬,对陈海更是不屑,今日所谓的接风宴他也是草草应付,坐下来谈过几句话,就推辞身体不适要先回驻营。
第五都的两位骑都尉,这时候也是苦笑一下,站起身来告辞,要随苗赫一起离去;也能看出苗赫在第五都十分强势,不容身为他副手的两位骑都尉违拧他的意志。
看苗赫这般,陈海心里一笑,心想樊春也应该没少受苗赫的气,但他这时候也不会想着去撩拔苗赫。
大燕实行兵将分离制度,每次大军出征,虽然说太尉府会调派镖骑将军、车骑将军、宿卫将军等高级将领担任主将,但平时真正掌握将卒的,还是车骑都尉、骑都尉这一级数的中层将领。
也可以说是车骑都尉、骑都尉一级的中层将领,才是京营军的真正中坚。
而第五都军中,出身苗氏及蓟阳郡的武官也是极多,都唯苗赫马首是瞻;其他北域弟子,也不可能跟北域五尊之一的苗凤山亲传弟子针锋相对,樊春即便有后军主将之名,还真没有办法将手伸到第五都去。
第七都的情况也类似,主将樊春真正能直接调用的人马,就是他身边不足五百人数的扈卫营精锐而已。
故而像陈海、苗赫等人,都无需在后军主将樊春面前表现得太谦卑。
樊春却也是好|性子,苗赫推辞说身体不适,他也真当苗赫身体不适才离席,继续留陈海、屠子骥、赵融三人在他的大帐里与诸将谈笑风声。
宴席终了,待其他将领都告辞离开,樊春又将陈海、屠子骥、赵融三人留下来说话。
接到太尉府调令,陈海就怀疑后军主将樊春也是“文先生”身后神秘所安排的一枚棋,但这时候见屠子骥、赵融脸色都有迟疑,他猜测文先生跟所布的棋子应该都是单线联系。
作为合格的情报工作者,单线联系才能避免哪个环节出问题,不至于被人连锅端掉,但他也好奇,樊春如何向他与赵融、屠子骥证明自己的身份。
好在没有让他们困惑多久,就见下颔粘了假须的“文先生”,还是一身青衣文士装束,掀开帘子从里面的屋子走出来。
“陈都尉,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再次相见吧?”文先生径直在樊春身旁的矮案后坐下来,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陈海,好像数日不见,想细看陈海发生了什么变化没有。
“陈海见过文先生!”陈海行礼道。
“哦,陈都尉见过文先生了?”樊春颇为奇怪的问道,但他说这话时,袖手一道玄光释出,升到房顶就爆发一团灵芒,贴着大帐的边缘凝聚成一面灵罩,将他们数人笼罩在里面,这样就不怕他人贴着营房的墙脚根还能听到里面在聊什么了。
“太尉府着卫於期征用西园军第一到第六都兵马平剿流寇,殿下怕陈海他们坐不住,特地让我到伏蛟岭看一眼,”文先生笑着说道,“只不过陈都尉早就料到殿下会如此安排,我是白跑了一趟,在伏蛟岭差点还被陈都尉当成刺客拿下。”
“文先生说笑了,伏蛟岭怎么可能将文先生这样的绝世强者留下来?”陈海笑着说道,心里却惊疑不定的琢磨着文先生的话。
他最初以为屠子骥、赵融背后的神秘人,就是想从太子赢丹手里夺回帝权的益天帝,也误以为唯有益天帝派人出面,河西那边才会如此心甘情愿的配合。
这时候看来,还是他打开始就想偏了一些。
要是这一切都不是益天帝亲自谋划,那又是哪位殿下背地里与太子赢丹过不去?
大燕立朝以来,异姓都不得封王,赢氏子弟封王者却众多。
虽然这些年赢氏皇族诸王很容易受到猜测,所建立的势力,都未必能及得上三十六王侯之族,但手握实权、建立势力的赢氏诸侯王也不算少。
只不过,绝大多数的赢氏诸侯王,都不应该掺和当前的帝权争斗漩涡中来。
他们都已经高封王爵了,可以说都是益天帝与太子赢丹最猜忌、最防备的一批人,而他们无论将筹码押到益天帝、太子赢丹谁的身上,非但得不到应有的好处,最后还极有可能因为太积极参与此事,而被猜忌另有图谋。
在这场争斗里,真正会暗中助益天帝从太子赢丹手里夺回帝权,也是益天帝夺回帝权后有可能受益最大的,就是益天帝的几个儿子。
陈海恍然明白过来,神秘人在幕后筹划这一切,争的不是帝位,争的是太子赢丹被废之后的太子之位。
倘若益天帝从太子赢丹手里夺回帝权,神秘人无疑就是新太子的当然人选,陈海暗暗责怪自己以前思维太狭窄,这么明显的道理竟然都没有想到,藏在他们身后的神秘人实际所看中的,是太子赢丹的太子之位啊!
幕后神秘人所谋不是当下之帝位,谋的是将来之帝位啊!
只是益天帝子嗣众多,修为有成,或者说在益天帝失权之前,就已经建立自己一番势力者,仅有九人;除此太子赢丹之外,幕后的神秘人,到底是其他八位帝子的哪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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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都尉在想什么?”文先生笑问道,似乎早已经窥破陈海心里在猜
猜测什么,这时候笑盈盈的看过来,就想知道陈海到底没有猜到是谁站在他们身后。
“陈海在想能为英王殿下效力,是陈海八辈子才修得的机缘。”
陈海虽然对燕京的形势不甚熟悉,但对几位帝子还是有所了解的,这时候见文先生还心存考验的意思,心神一动,便直接将谜底揭开。
“陈都尉此前真不知道实是殿下暗中推动新建西园军?”樊春难以想象陈海此前都不知道详情,这时候竟然就直接猜到英王在幕后策划这一切。
“陈海十分愚钝,此前还真不知道是为英王殿下效力,只知将新军练好,真是让文先生、樊帅见笑了。”陈海说道。
陈海起初还有所迟疑,但看文先生与樊春的反应,自然就不难锁住幕后的神秘人到底是谁。
他同时也是轻轻一叹,心里暗想,太子赢丹大概也绝想不到,会是他最为亲信的助手、同胞兄弟在暗里筹划这一切。
英王赢述,乃益天帝第十九子,与太子赢丹是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弟,在太子赢丹执持国政期间,也深受太子燕丹信任的嫡系,不仅在太尉府仅次于太子赢丹,身居卫尉之位,还身兼宿卫军中郎将,统领负责宫廷禁卫的宿卫军。
燕京,虎贲军与新建的西园军属于京营军,此外还有京兆府卫营及宿卫军。
京兆府卫营规模不小,人数差不多与虎贲军相当,但主要负责京畿地方的治安及平寇事,以宗阀子弟为武将,从地方招蓦健勇,战力要比京营军差一截。
宿卫军负责宫廷禁卫,战力甚至要比京营军还要强出一截,但宿卫军编制仅两万人,更关键的是宿卫军完全是从皇族宗室及京郡八族子弟里选拔将卒。
也就是说,在赢氏宗室及京郡八族都没有将最终的筹码押上去之前,英王赢述即便身兼宿卫军中郎将,即便掌握皇宫的禁卫,也很难调用宿卫军发动针对太子赢丹的政变。
英王赢述必须要在虎贲军及宿卫军之外,重新争取新的筹码,这样到最后摊牌时,才会有更大的把握。
英王赢述乃至真正想夺回帝权的益天帝,手下不是没有其他的道丹境强者可用,但真要将地榜中的人物推出来执掌西园军,必然会引起太子赢丹的警觉。
即便是京郡八族子弟里的明窍境玄修、武修,都不适宜露面,这才有陈海他们施展拳脚的机会。
也确实如此,要不是陈海身在其中,也绝难想象英王赢述会在西园军布下他这样的棋子,但也恰恰是英王赢述深受太子赢丹的信任,在太尉府身居卫尉之职,也才能悄无声息做这样的部署。
“陈都尉,你所部已经编入西征讨贼军的殿后军,后续安排,你作为殿兵军的主将之一,可有什么看法?”文先生目光炯炯的看着陈海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