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时正好错开了a城的高峰期,两地距离也并不远,于是不到半个小时车辆就顺利停入广场地库。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气氛多少有点冷淡。
直到下车时林晏才想起一件大事:“你这样的公众人物,不需要……伪装一下?”
梁卓恩微微侧身,从靠椅的后置袋中摸出一对款式相同的鸭舌帽,顺手捏着帽檐给林晏扣上。从摄像机的视角看去,两人相错的视线里沾染着微妙的温度,梁卓恩的嘴角甚至抹了点笑意,手上的动作却霸道得出奇。
微微凝滞的气氛里,林晏眨了下眼打破寂静,梁卓恩顺势收敛了手与目光,面色不变地也把帽子也扣上,“这样就好……走吧。”
广场在地上。
林晏与梁卓恩并肩搭乘电梯回到一楼,压低帽檐低声闲聊,同乘的路人神色莫名地看了看一本正经驾着的摄影机,余光飘忽了一路。
这种情况在达到地面时变得更加严重了——
“你确定一顶帽子足够?”林晏低声问。
商业广场的场地自然很大,早晨的人流量其实并不多,稀稀落落的,略有些冷清。但这种人群密度却使三人更加显眼。摄像机的目标太大了,而梁卓恩那一身气势即便没有颜值的加成也算得上耀眼,林晏甚至觉得有不少人的目光还落在自己的身上。
梁卓恩环顾了下四周,率先往广场东边的角落走去,“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虽说梁卓恩如今黑红黑红的,但在武星这条道路上走的到底不算远,的确没到人尽皆知的地步。林晏勉强接受他的说法,快步跟上。
举牌的姑娘如新闻配图里一般戴着口罩,两人甚至比对了一下不远处的那张海报,才上前递出纸条。对方也没有多余的纠缠,很痛快地交出了下一步的线索。
第二张纸条上写满了一长串的由0与1间隔组成的数列,林晏随意数了数连续数字的个数,径直翻译成英文,“cake。”
事实上后续各家会获得什么样的任务,在各组抽签后是可以调控的。剧本自然是老早就写好的,拿梁卓恩那出神入化的厨艺做文章自然在他的预料之中,倒不是特别惊讶。
“这儿有一家手工蛋糕店。”梁卓恩道。
……
…………
“这次的任务要求是,拿任意diy食品换取线索,工具和原料都已经准备好了。”节目组配置在手工蛋糕屋中的工作人员是个姑娘,对上镜头时一副冷淡极了的模样。
梁卓恩翻了翻工作台上的各类工具,“只要做出成品就可以了?”
“对,任意甜点。”工作人员点头。
“那么……”梁卓恩转过头,目光轻飘飘地锁住了林晏的视线,“你想吃什么?”
想吃你。
林晏暗地里咳了一声,把这糟糕的想法丢出脑海,佯装镇静地思考了许久,“舒芙蕾?”
梁卓恩应了一声,“那就是奶油,黄油,砂糖,玉米淀粉,牛奶,鸡蛋……”他开启烤箱的预热,清点过材料,目光最终在一瓶自制果酱前停顿了一下,“树莓酱,和新鲜的树莓。”
作为一个厨艺天赋为负的人,林晏自然没有掺和的兴致。他四处翻了翻,找了件干净的纯白围裙走过去,“伸手。”
梁卓恩怔了片刻,伸手任由林晏认认真真地给他系上围裙。
舒芙蕾对味道与口感的基本把控便在于蛋糊的挑制。梁卓恩显然是个老手,即便对着镜头也半点没有放缓速度。从调制糊乳到倒入烤杯,统共不过花了数十分钟,接着就是高温烤制。
二十分钟后打开烤箱,梁卓恩隔着毛巾把托盘拉出,稳稳地摆上桌面。烤杯之中的蛋奶糊在高温的蛊惑下膨胀,酥软,热带植物一般过分快速地高长了。最顶层被烤得微微焦黄,但在因为膨高而浮出烤杯高度的侧面,依旧是如刚才糊乳一般漂亮的淡黄色,气孔小而细密,有着少女的蓬蓬裙一般的甜蜜气质。
梁卓恩的动作并不停下,他用准备好的干净银刀挖过一些艳红色的树莓酱,均匀利落地在舒芙蕾的顶层薄薄抹过,又筛了一些糖粉。最后的装点物是成熟的深色树莓,结成完整果实的饱满颗粒被拆散成为个体,乖巧地堆在舒芙蕾的一角,像是缄默的红宝石山。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共三份的点心被梁卓恩迅速地分配了——林晏捧住微烫的瓷杯,看见梁卓恩把剩余两份推至工作人员与摄影师面前时才反应过来不对:“你……”不吃?
但梁卓恩一手自然地搭在他的肩上,递来一柄食叉不容置疑地打断:“尽快吃,不然会塌。”
林晏的动作一顿,最终还是听从忠告向面前的舒芙蕾下了先手。
侧过食叉割下一块蓬松,叉过送入嘴中。蛋香率先一步侵袭鼻腔预热,紧随其后的就是舒芙蕾的本体——松软的部分像是屈于魔法,与舌面接触的一瞬便化开,云朵泯灭一样几乎失去踪迹。但留存的蛋鲜与细腻完整的甜却半分没有流失,以介于气液之间的形态占领了口腔味蕾的所有感知。
随着松软部分的一触即退,酥香的顶层与酸醒的树莓酱同时抵达。清脆的香与绵长、更为强势的轻酸对冲,一个照面便把腻感冲淡,但神清气爽的下一个时刻,树莓酱微妙的甜又造就了巧妙的回甘,对于甜的所有感触积攒并就此重新激发。
势如破竹,树莓果的清香伴随汁水,轻巧如烟地完成了味觉的表演。
简直像是梦境的钥匙。
林晏微微恍惚,耳畔好感度提升的铃音叮咚作响。
[好感度20]
等他回神时,视野里一支陌生的食叉已经自然地往他的杯里剜了一口。梁卓恩在林晏的注视下尝了尝自己方才的成果,自我点评:“还可以。”
坐在对面的姑娘应景地发出一声幸福的呜咽。
第一个进食结束的是敬业的摄影师,而后是林晏,最后才是把关的工作人员。她放下食叉,郑重地轻咳一声提醒镜头摆过来:“按照游戏规则,你们应该获得新的线索。跟我来。”
她领头走向保鲜的冰箱,径直捧出一份小蛋糕来。蛋糕被可可粉抹成了深棕色,表层用巧克力酱浇了些规整的花纹,中心立着一个糖模,白鹅的形象。
林晏下意识想拿刀解剖,却被拦下来了。
“不
不不,线索不在蛋糕里。”那姑娘一本正经,“只能拍照。”
……
…………
林晏看着跟在搜索框内“a城-白鹅”两词之后的“共有……个搜索结果”,连这是几位数都懒得去数。
下午四点,轿车就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上,气氛凝重。摄影师在后座换了个扛机的姿势,继续昏昏欲睡。
梁卓恩将车窗摇下一条细缝通气,哭笑不得:“没想到卡在这里。”
林晏不吭声。
大概是因为无聊过头,林晏抱着手机对着照片里蛋糕顶上的花纹临摹涂抹,渐渐却察觉出不对来。
“二维码。”
林晏把随手涂出的图案亮给梁卓恩看,“把中间的糖模去掉,底下的巧克力花纹可以涂成二维码的形状。”
两人并没有随身带纸笔的习惯,最终只能靠手机的涂鸦软件勉强糊了一个。幸运的是,拿手机一扫,最终跳出的商家距离两人所在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那是一家精品店,坐落在人行天桥下转角的店面,logo就是一只曲着脖颈的白鹅。三人径直向收银台的店员打听,这才确定了这儿就是目标所指的最后地点。
店员冲林晏甜甜地笑了一下:“你们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温馨提示:更多的线索要从其他嘉宾组的手中获得哦。”
这种节目的重头戏一般都在于各嘉宾的互动,自然没有让四组人马各唱各戏的道理。这家精品店大得不行,商品更是一应俱全,只根据两人手头的讯息是不可能一次找到目标的。
但凡事总会有例外。
梁卓恩神色莫名:“你之前说,抽签的四组词是……”
“黄色,扁圆,表情,拥抱。”林晏默默地转头,看向视野一角的——黄色的、扁圆的……滑稽抱枕。
“你觉得节目组的品味怎么样?”林晏问。
梁卓恩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沉默了半晌:“大概……不怎么样。”
*
不出意料,两人是最早完成任务的一组。
林晏看笔识字的这一套实在出乎节目组的预料,最终决定其他组的寻宝继续,而两人需要补拍一些镜头。一番折腾后,依旧到了天黑才离开节目组。
梁卓恩索性开车送林晏回家。
被车灯填满的宽阔街道一片拥堵,光河两岸是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少有星光的天空散布着灰蒙蒙的薄云,隔着玻璃,四周的喧闹声淅淅沥沥地透进寂寞的车厢里。
林晏用余光打量着梁卓恩过分平静的侧颜,直到梁卓恩率先开口:“你和陈家的后辈很熟?”
陈树的形象在圈子里自然是人尽皆知的,梁卓恩自然能够认得出来:“你不像普通人。”
“也不出彩。”林晏话语一顿,补充,“但足以解决一些事情。”
例如解决网上那些亢奋着散播黑料的水军。
但梁卓恩不接话,仿佛没有听懂似的,专注于驾驶。这种尴尬的沉默一直到轿车拐入别墅群,并停驻为止。
“到了。”
林晏看了看车窗外那栋记忆中的屋子,才转过头来,将私人名片递过去,“梁卓恩。有任何需要帮忙的事情,打给我。”
他的眼神与语气肃然而正直,像是在处理公务,或者说认真地申请好友。但从头到尾连贯起来看,这种过分活跃的亲近,还是很容易暴露一些事实。
比如——
梁卓恩侧过头来,眼中难得含笑地看向他:“你想睡我?”
林晏微微挑了下眉,屏持住心中的紧张,正色地点了点头。
从npc的角度而言,这个拥有无敌金身的男人可是原主的克星,不可能放过。从林晏的角度来说……尽管如今的好感度只踩在基础线之上,但他确实,喜欢。
尽管不能言说。
车内一片寂静。
梁卓恩不知为何忽然笑了笑,非常自然地收下了名片,随口道:“你先回去吧。”
……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林晏依言下了车,纠结了一路,最终还是没能得到什么结果来。推开家门,他在黑洞洞的空间里还意外地听见了规律的呼噜声,似乎有人睡在客厅之中。
回忆起晨间陈树那替自己看狗的讯息,他思考后决定并不开灯。林晏收敛了脚步声走过去,却在靠近沙发时僵住了。
昏暗的视线中央,陈树倒在沙发上歪歪斜斜地睡得正香。
更重要的是——他的怀里,抱着个浑身赤-裸的青年。
“……尧?”陈树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下意识揽了揽怀中的东西,却在手掌触及温热的肌肤时猛然惊醒了。
“什么……哇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