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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章 生日

书名:单程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沈不期 || 错误/举报 更新/提醒 投票推荐

    第二十八章

    除夕,平江下了一场暴雨。

    把路道上堆积的雪踩成一滩污水,结了冰的江面寒气腾腾。

    阴了一周,到年初八才放晴。

    店面开张,亲朋返乡复工。雨花巷口的雨棚靠墙又重新搭建起来,撒着葱花的热馄饨又在沸水里打滚。当夜灯火璀璨,城南的夫子庙上空总会氤氲香火灼烧的热气。

    到钟声敲响,涌上天的烟火用瑰丽、奔放的欢呼,打破沉寂的雪夜。

    这个旧年才算过完。

    当天。

    朱晨和程卿凌一早就出门上班。

    程溪见他们走远,站窗前接孟平川电话,约好下午瓷器博物馆后门见。

    程溪应下,一开口说话热气飘到窗上。

    凝结成水珠,勾勒成一道道深浅不明的泪沟。

    新春伊始,瓷器博物馆附近有一支老年旅游团队伍。

    孟平川距离他们不远,蹲地上抽烟,隔了一周没见,他看起来没什么变化,新衣服都没买一件。

    她过了红绿灯,偏头看了下车道,合拢衣襟小跑过去。

    孟平川看了她一路,没挪眼。

    人到跟前,他站起身一言不发的帮她把拉链拉上:“冷不冷?”

    程溪小声答:“不冷。”

    她提了下深黄色羊绒半身裙,仰头问他:“这几天想我没?”

    孟平川似笑非笑,低头弹了下落在牛仔裤上的烟灰,打趣说:“不害臊的?”

    程溪双手靠在背后,一字一顿说道:“近朱者赤呗。”

    孟平川不应声,只轻笑一下,嘴角染上一层荫翳。

    售票口买票,程溪忖度着问:“怎么突然想来瓷器博物馆了?”

    “你不喜欢?”

    程溪摇头:“……怎么会。”

    孟平川拿着票,将她手一挽,声音沉稳:“知道你喜欢。”

    瓷器博物馆分三层,面积不大,跟一般美术馆差不多。

    主要收藏汉唐以来各个不同历史时期的陶瓷名品,包括百余件国家珍贵文物。

    品种繁杂,从装饰上分有影青、卵白、色釉瓷等,从造型上又分有碗、盘、雕塑等。此外还收藏不少外国瓷和外地瓷,以及金石玉器、书画等。

    程溪跟随旅行团一起进门,被眼前琳琅的瓷器所吸引。

    导游领着人群往里走,路过有故事的瓷器时,会停下来说一段。

    说到霍去病将军的戎马刀光,有老人拿手机出来录音。

    程溪笑着避开,牵孟平川的手到一处安静地方,指着一罗汉肚、玉壁底的仿木纹碗说:“世人只念霍去病将军的功绩,却忘了长平侯卫青。”

    程溪不掩惋惜:“他抵御匈奴,奇袭龙城,曾七战七捷,治军,号令严明,为官,不留私心。”

    孟平川静静听着,不插话,他同那群看个热闹的人没两样。

    只在电视剧里听过霍去病,头一次听说卫青。

    程溪看得入神,她本身就极爱古典文化,一时没顾忌孟平川是否看得有兴致。

    只自顾自往前走一步,笑说:“这是薄胎碗,始于宋代的技艺,两面刻蝴蝶。”程溪拉着孟平川贴近玻璃罩,“这里的每一根触须、翅膀纹路都透光可见,不差厘毫。红带袖蝶则是平阳公主最爱的。”

    孟平川叹口气,说:“你懂的真多。”

    程溪摇头:“我只是喜欢卫青,平阳公主是他夫人,顺带着看了些。”

    觉察孟平川一直没怎么出声,有些兴致缺缺,全然是陪自己来的。

    程溪过意不去,怪自己没早点发现,便说:“这都是我小学看《汉武大帝》学来的,没史学根据,那会儿看电视剧可入迷了,特别喜欢卫青和平阳公主,以至于后来在街边偶然听到一句歌词,我差点哭出来。”

    孟平川问:“什么歌词?”

    “我平凡无奇,而你像灿烂星星,让我担心。”程溪说的时候略带羞涩,“那会儿才读小学嘛,喜欢周杰伦就能抄一整本他的歌词,喜欢卫青就想把所有关于他的书都看完,可傻了。”

    孟平川喉咙一紧,突然很想抽烟,苦笑说:“不傻,这句词跟我们一样。”

    程溪目光停在另一名作上,没听清,“你说什么?”

    孟平川说:“没什么,继续看吧。”

    我平凡无奇,而你像灿烂星星。

    孟平川走出两步,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一眼之前的蝴蝶碗,想结识卫青,想跟他喝杯酒。

    从瓷器博物馆出来,寒风打旋,天气冷得人捋不直舌头。

    孟平川说:“附近有文具店。”

    程溪狐疑的看他一眼,分明觉得他今天有些异常。

    程溪问:“今天要把我喜欢的地方都去个遍?”

    孟平川:“嗯。”

    程溪开玩笑说:“那护城河也去?”

    孟平川:“去。”

    “真的假的?”程溪欣喜。

    孟平川:“真的。”

    果然很不对劲。

    程溪拦在他身前,见没人,悄悄探进衣服里抱住他,把手伸在他暖暖的后背上。

    她小声说:“孟平川,你今天有点不对劲,怎么了呀?”

    “嗯,我生日。”孟平川没露任何表情。

    “……真的吗?”程溪懊恼自己没早点发现,竟什么也没准备。

    “嗯,拿这个骗你做什么?”

    程溪难言失落,“可是我都没准备礼物。”

    孟平川终于脸色减缓,重新把她搂紧:“谁要你准备礼物了。”

    “就算不准备礼物,你也不能一整天实现我的愿望啊,又不是我生日。”

    “怎么不能,你说了算我说了算?”

    程溪瘪瘪嘴:“……你生日,你说了算。”

    程溪经常逛文具店,跟老板娘相熟,孟平川一直距离她两步路远。

    程溪知道,他是怕老板娘看出什么,万一到时候在朱晨面前嚼舌根子,就麻烦了。

    但程溪并不多想,她闷闷走到孟平川旁边,与他并肩站在货架前。

    孟平川随手拿了支录音笔给她:“买一支给你。”

    “不要,这个用不上,买了也是浪费。”

    孟平川说:“买一支,碰上喜欢听的课,好录下来。”

    这么一说,好像有点道理。

    程溪点点头,拿着手里看了看:“怎么用啊?”

    孟平川笑得讳莫如深:“傻啊,按开关。”

    程溪照做,录音笔里传来滋啦的杂音,空白几秒,突然响起一声“老子做梦都想娶你”。

    “哎!”这声音……

    程溪看孟平川一眼,录音笔又开始自动播放,她手忙脚乱给按断了。

    孟平川不出声,只看她涨红了脸。

    程溪瞪他一眼:“什么时候偷录的……”

    孟平川笑说:“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

    见老板娘往他们的方向看一眼,撞上程溪的眼神,程溪心虚的立即露出抱歉的笑容。

    放下录音笔,拉着孟平川就往外走。

    晚上去的护城河。

    华灯初上,河面上的冰消融了不少,借着月光映满银色的灰。

    风一吹,银灰就散了,只剩碎在水中的月亮波光粼粼。

    护城河上有一圆拱桥,是以牺牲在此的伟人姓氏命名的,柏桥。

    桥头有一无字大石,立在风雨里有百余年了,原是抗战时用来御敌的,如今为了迎合游客审美,旅游局派人在上头刻了“情人石”三个红字。

    逢年过节还总有些年轻姑娘爱在石头前点上几根红蜡烛,以求姻缘。

    柏桥离程溪家不近,也不算非常远,但程溪从没刻意去过。

    偶尔路过,也从没在情人石前许过愿。

    这次跟孟平川来,拎了几瓶啤酒,在桥边坐下,脚伸出去,荡在风里。

    孟平川看月,突然开口:“我当兵的时候,山里每天都是这样的月亮。”

    程溪靠在他肩上:“你是不是很怀念当兵的日子?”

    “嗯。”孟平川说,“想当一辈子兵,排爆,边防,卧底,干啥都行,死了也不可惜。”

    程溪对军队知之甚少,但按她的想法,特种兵应当是精英部队,责任重大。

    孟平川看出她的疑惑,“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退伍?”

    程溪说:“……嗯。”

    孟平川今天沉静异常,非但不贫嘴,不爆粗口,甚至有些暴露藏匿在硬朗下的温情。

    孟平川思忖良久,不知是在组织语言,还是单纯陷入往事之中。

    他说:“我命不由我。”

    气氛冷静,程溪小心开着玩笑:“我还以为你要爆粗口骂老天不公呢!”

    孟平川无所谓的笑一下,“知道么,没人是打一生下来就说脏话的,我也想过读大学,考军校,把命交给祖国,拿我去堵枪眼都成。”

    程溪说:“后来当了兵,也算曲线救国,不比军校差多少。”

    孟平川摇头:“我退伍那年已经递交了去红其拉甫的申请。”

    “为什么没去?”

    “我爸脑淤血突发。”需要钱。

    后话孟平川不再多说。

    “……哦。”

    孟平川往桥下洒一半酒,一口喝干剩下的,敬天地,声音飘渺:“我他妈从小就知道,这世上,除了钱能还的清,其他什么都算不清。”

    程溪不知该说什么,拿手轻拍他的背,只静静陪着。

    陪着这个可能都没有人记得他生日的孟平川。

    孟平川突然话题一转,站起身:“想不想知道我现在的感觉?”

    “……想啊。”程溪迟疑。

    孟平川伸出手,将程溪一把拉起,抱紧她的腰,程溪有预感他要做什么,扬声喊停。

    但孟平川没有住手,把她稳稳的抱在柏桥的横栏上。

    程溪的屁股只坐了半边,只要孟平川一松手,她就很有可能整个人翻下去,落入水中。

    程溪快哭出声:“放我下来!”

    孟平川手抓得很紧,他这辈子没说过软话,第一次将头埋在程溪胸前。

    有些动容的说:“认识你之前的每一天,我都像你现在这样。”

    彷徨,死撑,恐惧,却带着假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孟平川嗓音暗沉:“程溪,我配不上你。”

    学识、家世,相比那天在麓园广场见到的人,自己跟程溪没半点登对。

    程溪整个人怔住。

    她不是没想过他们之间的差距,她以为这句“配不上”是会从朱晨、朋友口中说出来。

    她已经想好如何反驳,在爱情面前,讲配不配太俗气。

    她甚至想到朱晨会反唇相讥,告诉她过来人的经验,讲只有年轻女孩子才会天真、幼稚,才会誓死不向现实低头。

    ……

    她想了千万种赤诚相见的理由。

    却没想到第一个对她说的人,竟是孟平川。

    她哭得很小声,使劲在忍。

    但孟平川眼神坚定,“别哭,老子话还没说完呢!”

    程溪声音哽住,“……你还想说什么狠话?”

    孟平川扯了下嘴角,把程溪从横栏上抱下来,他迟迟不开口,跟程溪无声的对峙。

    直到一滴泪滑到程溪嘴角,孟平川吻干它,顺势覆上她的唇。

    粘稠感缠绕在舌间的摩挲之中,程溪微微一颤,眼里有水汽迷蒙。

    程溪顺从的合上眼,抱紧他,任由孟平川炽热的唇紧紧压迫。

    他舌尖渡过来,急切的撬开了贝齿,触舔赏味一般在她的上颚上轻刮,引起她的嘤咛和难耐。

    不是第一次亲吻,但这是程溪第一次头脑一片空白。

    她没了想法,只定定看着孟平川。

    他凑过去,额头抵在程溪额上,鼻尖相触碰。

    赤诚一片:“我就一颗心,给了你,再给不了别人。”

    不管配不配,

    以后,你忠于爱情,我忠于祖国,忠于你。

    舍不得你跟我过三餐一宿的平淡日子,但夏秋流逝,相守一生不止靠一句“我爱你”。

    更需要一句“原谅我”。

    原谅我此生的平凡无奇和无可奈何。

    原谅我尽己所能,除了一场至死不渝的爱情,没能给你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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