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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章 拳馆

书名:单程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沈不期 || 错误/举报 更新/提醒 投票推荐

    隔了一星期,程溪鼻子上的痘终于消了肿,只浅浅泛了层白皮。

    用得还是孟平川说牙膏消毒的那套土法子。

    这几天程溪去了医院好几趟,梁择优的眼睛恢复得很顺利,到底是长身体的年纪,除了坏死的腐肉必须剔骨透光,其他窟窿大不了拆了新的再给填上。

    但主治医生的话让程溪心尖划水,无波无澜凉了一身。

    原是探病在门外撞上来例行检查的医生,程溪便多嘴问了句择优何时能移植角膜恢复视力,不料医生面露愠色,拿笔在病历单上划得撕拉作响:“人的眼球结构是很复杂的。光需要经过角膜、晶状体、玻璃体到达视网膜,再经过视神经将信号传导到大脑的视觉中枢形成图像,然后我们才能看到东西。”

    “这个过程中的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都有可能导致失明。而角膜移植只是对因角膜病变引起的失明才有作用。”

    医生说,这里是医院,看病需要打针吃药,需要日复一日家人的陪伴、医生的指导和病人自己绝不放弃的坚持,只有电视剧里才有给病人缠上绷带,一转眼再一层一层解开,家人盼着,望着,病人一睁眼就复明了的完美故事。

    “你说是不是?”医生问,“啊?”

    程溪垂眉,不情愿应了句:“是。”

    “家属心里有数就好,咱们能继续治就是万幸,你也不要太着急。”医生套上笔别在自己白大褂口袋上,拍了拍程溪的肩膀:“去吧,我还要去看其他病人。”

    程溪微微鞠躬:“好的,劳烦医生费心。”

    “应该的。”

    医生这话,点到即止,极是精明。

    犹如驾船午夜航行,船身触礁划拉了个大窟窿,刺骨的冰水往船里直灌,天边启明星未生,遥遥黑夜的晚灯未落,进退不是。

    退了,船身进水,葬身大海不难预见。

    前行,一旦灯灭,举步维艰,终究是逃不过大海的桎梏。

    程溪藏着一缸心事回了病房,问临床割完阑尾正是说笑的病友借了个木制小板凳,拿椅子面儿反扣着砸破了几个核桃,心不在焉地捡了一手心碎渣。

    梁择优摆摆手不吃,打趣地说:“小溪姐,不就是回回来都没碰见川哥嘛,你看你这七魂丢了六魄的样子……”

    “瞎说什么呢,我见他干嘛。”

    “你就跟我装吧!”梁择优“咚”一声利落地躺下床,伸手将被子拉至胸口,夹在腋下手搭在一起:“小溪姐,你撒谎的时候有个毛病。”

    程溪问:“你又发现什么了?”

    虽然梁择优跟程溪年纪相差不小,梁家搬到雨花巷也不到两年,但怎么算也是程家近邻,加上俩孩子的父母同为石化厂的同事,轮到梁家两口子坐夜班时,择优年幼怕黑,一般就往程溪家睡。

    冬天就在书房搭床厚被子,夏天热闷,择优就在程溪房间的空调底下打个地铺,头凑在一起看会儿漫画书,半大的孩子自然不拘泥,避讳。

    程溪时常使唤择优给她跑腿买瓶酱油,择优的寒暑假也惯常在程溪的书桌前虚度,作业写完了,程溪书架上那些地理杂志也就随他拿去看。

    春来秋去,一院子海棠开了落地,两家关系也融洽、亲近。

    何况梁家只知这姐弟玩得好,却不知:

    择优没有亲姊妹,但程溪小时候却是有过一个亲弟弟的。

    梁择优卖关子:“你呀……”

    程溪抬手作势要打他,踮脚半倾着身子吓唬人:“人小鬼大,什么都让你给看出来了。”看出来还非得戳穿。

    “是你太明显!你紧张太容易被看出来了,每回川哥一拿话逗你,你耳朵就红得不行。还特喜欢拿食指抠牛仔裤口袋,姐,你也不怕抠出一个大窟窿来。”

    “我哪儿抠……”

    话还没说完,程溪一低头,才发现自己手指正捏着牛仔裤口袋边缘的线头。

    只好懊恼地掩过去:“他就是贫嘴,没真逗我玩儿……”

    “得,您接着装——”择优感叹一声,随即闭目养神,一副“你这孩子没慧根”的反应,半晌见程溪还坐在他床边,才忍不住催一句:“你可以直接去曼辉拳馆找川哥啊,死等在这儿干嘛呀!”

    程溪被择优之前的话唬住,明明耳朵没热,说话前却不自觉摸了一下。

    “……我不找他。”

    “你要是拉不下脸,我给你出一主意。”

    “打什么鬼主意?”

    择优笑话说:“你不是不想见川哥么?”

    “……”这孩子!

    “好嘛,我跟你说啊,你去曼辉拳馆就说你是去……”

    .

    半小时后,曼辉拳馆。

    “你找川哥?”扁担瞪大眼睛,手里拿着哑铃差点没抓稳。

    恨不得学孙猴子绕着程溪走一圈,何方神圣好瞧个清楚。

    程溪暗哑:“嗯。”

    “找川哥……”

    扁担嘴里叨叨了两遍,自打他来曼辉拳馆当保安开始,见过带进去的小姐扒着她们的红爪子不让川哥走的,但还真没见过眼前这般小茉莉模样的人找上门。

    难道是“家花”查岗?

    “我给你打电话问问,你先留个名吧。”

    程溪手往包里一掏,溜出根红绳子:“我是他邻居,特意给他送东西来的。”程溪面上一热,“也不是特意,他给落在医院了,我顺路送一下。”

    “送红绳?!”

    扁担说破了一个音,尾音也上扬得不成样子,一举击溃程溪的羞耻心,她扯回自己的背包,局促道:“不好意思,我先走了,你别跟孟平川说。”

    “诶!不是!”扁担一把拉住她胳膊,“来都来了,走什么啊!”

    程溪用力往外抽胳膊,拿手扒拉扁担的手指:“真不用了……”

    “要的要的,我帮你把川哥叫出来就是,又不麻烦!”

    “不是,他可能正忙呢,你帮他收着就行,不、不用特意叫他出来。”

    “那怎么行呢?!我哪能代收红绳啊!”

    “我……”

    两人在拳馆门口拉扯好半天,程溪脸上挂不住,扁担倒是个真实在的人,他没看出程溪是真想临阵脱逃,硬要钳制着她胳膊给孟平川打电话。

    扁担手里的哑铃还没在桌上靠稳,电话一拿起来,卷绕在一起的电话线一松动,给了哑铃一道助力,咕咚咚沿着桌面滚了个半弧形,扁担眼疾手不快,没接着,掉下桌稳稳当当砸在了程溪脚背上。

    扁担愣了一下猛然收紧手指,程溪定在原地连跳脚都给忘了。

    分不清胳膊和脚背的疼,好半天才憋出一句:“痛……”

    “大白天的干什么呢?”

    孟平川陪吉旸舅舅刚打完拳,冲了个澡头发还淋着雨,一条白色干毛巾搭在脖子上,靠在门边没搞明白之前发生了什么。

    寒秋还穿了身纯黑宽带背心,衬得他身材笔挺,肌肉紧致。

    扁担没明白他的话意,指了指程溪的脚:“给哑铃砸着了。”

    “不疼?”

    扁担见程溪没反应,抢着说:“可能疼傻了。”

    孟平川个高,挤进狭小的保安室显得空气都不够用。

    他笑着看了程溪一眼,她正气鼓鼓地瞪着扁担,一只手往自己牛仔裤口袋里掏,弱弱说了声:“疼……”

    孟平川抬脚踢到扁担屁股上:“捏这么老半天了,舍不得松手?爪子还想不想要了?”

    “要哇!”扁担松手。

    他一听孟平川这语气就来劲,总觉得川哥对眼前这姑娘不一样,要是搁平时,见保安室里有女人在,估摸着他都不愿沾边。

    孟平川扶着程溪坐下,扁担称要买饮料赔罪先脚底抹了油,跑了,程溪脚沾到地,用力往下踩一下,整个脚掌心就跟扯起一根筋一样的疼。

    “嘶……”程溪吃痛。

    孟平川拉了下裤子半蹲在程溪脚边,伸手握住她的脚腕,程溪吓得往后一躲:“做什么?”

    “看看你脚背有没有事。”

    “不要。”程溪顿感窘迫,她哪好意思让一个大男人给她脱鞋,半跳着站起来:“没事,就是有点疼,但能走的。”

    “你看啊……”

    装模作样强忍着痛走了两步,程溪一个趔趄就撞在了刚起身的孟平川怀里,她额头顶着孟平川的胸口,心有余悸地抬起头:“对不起啊……”

    孟平川无所谓地笑一下:“你这姑娘怎么那么爱死撑?”

    说罢直接按着程溪的肩膀迫使她坐下,他重新蹲下捏紧程溪的脚踝,拿手不轻不重地捏了几下,见程溪没喊疼,就又抬起她的腿搭在自己膝盖上,伸手脱了她的鞋和袜子,脚背紫红的一片淤血摊在眼前。

    程溪小心问:“严重不?”

    “嗯。”

    孟平川直接上手给她揉了揉脚背,活血格外疼,程溪咬紧牙才没叫出声,憋得眼圈都红了。疼得不行时才动来动去想把脚抽回来,孟平川手腕用力,抓得死死的,好说不听,气不过一巴掌打到她膝盖上:“听话,别动。”

    谁知道膝跳反应有些强烈,程溪还没留神,自己的腿就弹了起来。

    差点打到孟平川的鼻子。

    程溪忍笑:“这可不怪我……”

    “怪我。”

    揉了一会儿,扁担回来,把装满创可贴、棉签和饮料的塑料袋子往桌上一放,赶忙着说:“嫂子,今儿真对不起你,让你遭罪了。”孟平川还没抬头,扁担火烧眉毛似的往门外一跳,“你们慢慢聊,我拿器材去!”

    嫂、嫂子?

    “诶,不是,我……”

    扁担跑远,程溪语塞,只好随意拿起一瓶水,打开灌了一大口。

    孟平川倒跟没事人似的,突然想起来,问一句:“特意来找我?”

    刚一松开弦的程溪闻言,吓得一口水喷了出来。

    拿手赶紧往下巴上擦擦,见孟平川抬头一脸是水,她讪讪“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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