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世子妃也过来请安:“实在是怠慢了客人,正好赶上府里头要做夏衣了,忙得竟然忘了时辰。”
小夏婆子连忙起身道:“怎好劳动世子妃。”
兴王妃嗔道:“你莫同她客气,她是个有名的无事忙。”
这时,小雨穿了那件大红的骑马装回来。小雨身量比一般女孩高些,竟然也能穿上,将一张小脸衬得粉嫩嫩的。兴王妃就指着世子妃说道:“这个是你嫂子,最是能干泼辣。”
小雨定睛一看,只见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女子,头上戴着紫金衔珠的步摇。一张容长脸,柳眉凤眼,行动间神采飞扬。小雨见了心中暗暗赞道:“倒也是个不容小窥的人物。”
这般想着连忙上前行礼。世子妃扶起她说道:“看着一身的打扮,倒像是我们家的姑娘。”
小雨听了抿着嘴笑道:“让嫂子笑话了。”
又跑到周励身边笑嘻嘻地说:“听说你们家还有千金弓,待会咱们比试比试。”说着回头看着王妃说:“周哥哥这么大了,输了不会发脾气吧?”
周励脸上刚刚变色要发怒,兴王妃却已经顺着小雨的话揶揄道:“已经很久没有输过了,还真不知道会不会哭鼻子呢。”
周励一时辩解也不是,只好一扭头率先出去了。
小雨却像江湖人士一般,施施然行了个礼:“还请王妃给个彩头。”说着凑得近些,笑眯眯地说:“就赏个王妃小时候玩的千金弓吧。”
王妃看着她喜滋滋的样子,明知道她这是蹬鼻子上脸,可偏偏狠不下心拒绝她,就转头让吴嫂子去找她年轻时用的千金弓。
小雨这才高高兴兴地跑出去。
吴嫂子不由问道:“她就这么有信心能赢。”
兴王妃摇了摇头低声说:“她这是打算输呢。到时候,励儿还不乖乖将弓给她。”说着派了个小丫头跟两个小厮说了,让他们轮流过来报信。
一会儿就有小厮回来说,夏姑娘骑了郡王的无影,几个姑娘都陪着呢。小夏婆子听了就微笑着呷了一口茶,跟兴王妃说起闲话来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又有小厮回来说:“几个姑娘们一起比弓箭,夏姑娘跑马还能百发百中。小的过来的时候,王爷也过去看了。王爷还夸夏姑娘穿着那身红色的骑马装,很有王妃当年的风采。”
小夏婆子听了笑容更胜。
兴王妃不由被激得也有了几分兴致。很快又有小厮来报:“郡王同夏姑娘比起来了。现在还不分胜负呢,但是夏姑娘的箭不如郡王的入靶子深......”
刚说到这里,就有小厮气喘吁吁跑进来:“宋护卫带了猎犬狼牙也过来了。夏姑娘本来瞄着靶子,听见那狗呜咽了一声,就调转了箭射向王爷的猎狗。”
小夏婆子还没有听完就霍地站起来,说到:“糟了,小雨从前被狗惊过。”一面说一面提着裙子匆匆向往跑去。小厮瞥了兴王妃一眼,这才跑到前面带路。兴王妃着人备车,也往马场跑去。
路上正碰上那小厮,忙让小夏婆子也上了车,那小厮坐车辕上还在说着:“夏姑娘那一箭准头有了,就是力量不足,只是给狼牙蹭破了点皮儿。也没什么。”
正说着,前面先跑过去的小厮跑了回来,爬上车,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可了不得了,夏姑娘跟狼牙打起来了。”
小夏婆子抚着胸口,略顿了一下,沉了沉气问道:“那个狼牙厉害吧?”
那小厮道:“怎么不厉害,斗得过狼王呢,王爷亲手喂大的。现在弓箭手也不敢胡乱射箭,怕误伤了狼牙、绝影和夏家姑娘。”
那小厮无意间竟将小雨同几个畜生放在一起,小夏婆子此时哪里还有心情顾忌这个,只一味担心小雨的安危。
正在这时,又有小厮回来说:“夏姑娘几次纵马去踏那狼牙,狼牙也不是吃素的,好几回差点咬到马腹。”
等快到了马场,才有小厮过来说:“狼牙被夏姑娘用弓抽了好几下,此时已经被激得兽性大发。倒是养马的丁大亲自上去,用马套将那狗套了去。夏姑娘好着呢,就是嚷嚷着要将那狗弄死。”
小夏婆子连忙向兴王妃告罪辞行,兴王妃再三挽留,小夏婆子只说改日定来赔罪。兴王妃无法只得让小厮去备轿,又派人进去叫小雨出来。
母女二人坐着一乘小轿家,小雨就偎在母亲怀里:“娘,快解了这头发吧。这样梳着倒是整齐漂亮,可是头皮拽得好疼。”到得家中,夏秀才已然等候多时了。
小雨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就同夏秀才议论起来:“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惹得他们窥伺起来,客气得很,连王爷都到马场看我们比试弓箭,世子妃也亲自过来招待。喏,”说着给父亲看,“留了这么久的衣服,竟是说给就给我了。我可不晓得我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夏秀才捋着胡须陷入了沉思,半晌才跟小夏婆子同时叫道:“二哥!”
小雨一愣,抚着下巴贼兮兮地说:“他们也看出来了!?走咱们的路子,这可是死马当活马医了。”说着若有所思地从窗户望出去,正看到五哥快步走过来。“咦,今儿来的倒早,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说着五哥就进来了,一面擦着额头的汗一面说:“快看看吧。又出了大事情了。”
小雨连忙凑过去将五哥递过来的邸报接过来给父亲,母亲看了。
夏秀才和小夏婆子的脸瞬间就白了。原来,武昌的周王被以忤逆罪抄家了,周王为防止一家人受辱,竟然阖府**了。上百顷的府邸,一片焦土,龙子龙孙也同那些下人一起烧得一片焦黑。
夏秀才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道:“得派个人快马给你二哥,六弟送信。”
小夏婆子也说:“延寿这次押解代王进京还算顺利,听说过几日就会启程往回走,我这就跟王家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趁着这次延寿回来将亲事办了。能拖得一日是一日,这般局势,恐怕就这几个月还有大的变数。若是能将延寿留到局势明朗时再走,那是最好不过的。”
大家心照不宣只怕这变数就应在逸王那里。兴王虽然在京城颇有威望,只是在郢中并没有多少亲兵,宋指挥司也不是他的心腹。此时,只怕这京城里的威望竟也成了拖累了。怪不得连兴王也沉不住气了,竟然同夏家这样的人家来往起来。
小夏婆子说干就干,当晚就回了村子。
兴王府里,兴王将王妃,世子,世子妃连周励都叫到密室里面商议起来。
兴王面色凝重:“这个时候,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总归不能这么束手就擒。”这才看着世子妃说道:“我这已经寻得几个得力的护卫,你明儿一早就带着允儿去娘家避一避。若是......若是娘家不方便,你也不要怨愤。这可是合族的大事,也怨不得他们。你就先在自己的陪嫁庄子里等消息。”
世子妃听了,直哭的肝肠寸断,抵死不从。还是世子拉着她的手低声劝导:“哪里是为了你,这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呀。你暂且忍耐,兴许局势也未必走到那一步,那时你跟孩子再回来。”
世子妃只得忍了泪出去准备。
兴王又看着周励说道:“如今这形式你也看到了,本来是想让你同夏家联姻借着她二哥的关系,同逸王里应外合。如今,唉,却是步步紧逼,哪里还容得我们从容计较。你明日就带人去东北找你三伯,若是”兴王哽咽了一下这才说到:“你就留在你三伯哪里效力,日后给你母亲,你哥哥和我报仇就是了。”
周励好不容易才压下了心中的惊涛骇浪,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们手上并没有兵权,如何能威胁到今上。爹爹担心的太多了。”
兴王听了苦笑:“但愿如此。”
第二天一早,小夏婆子就奔了王家,商量着延寿和王姑娘的婚事。王家虽嫌仓促了些,可是也晓得,延寿现在军中屡屡升迁,只怕过几年真能给媳妇请个诰命回来。日子虽定的紧巴了点,自家的东西也都是准备了一、两年的,倒也都是现成的。
到了晚上,小夏婆子就得了回话了。这才给六哥修书,却是说祖母年纪大了,总盼着孙子们成家立业,这次虽然急了点,只是他在军中效力,不见得总有这样的机会回乡,如今正好遂了老夏婆子的夙愿。
兴王府的早晨也是忙忙碌碌,世子妃的母亲身子不大爽利,世子妃就带了儿子过去侍疾,随行还走了一大群的护卫。等到了晚上的时候,兴王爷的幺儿周励,骑马的时候竟然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将腿给摔断了。
偏偏兴王年纪大了,突然听到这个消息竟是禁受不住,跌倒又磕了头。兴王妃又急又怕,居然也跟着病了。于是家中唯一健康的世子索性闭门谢客,不仅自己不出门,连亲朋往来都没有了。
彼时,小雨正在家中磨着小夏婆子:“若论机灵舍我其谁,不如让我去给二哥送信吧。”
小夏婆子只是充耳不闻,看着夏秀才说:“不如让如海和七哥走一趟,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想了想还是不够稳妥:“四哥最近的差事也做得差不多了,他年纪大,倒也稳重些。”
夏秀才点点头:“也好,也是时候让如海、七哥两个历练历练了。”小雨在一旁听得心痒难耐,急得抓耳挠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