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婆子坐在车里看着女儿上窜下跳,气得咬牙切齿,倒是夏秀才在外面摇头晃脑看得津津有味。
这般又斗了几个回合,赵三哥也不再上当,小雨指东,他便防西。偏这陈鹏忽地有改了主意,又处处听从小雨的指点。她指到哪里,不管那招式有多拗手,陈鹏都不犹豫,只管瞪着眼睛,鼓着腮帮子听着小雨的话一气乱打。
赵三哥一招一式不免受了干扰,总忍不住去想陈鹏到底是听还是不听小雨的呼喝。
偏小雨嘴巴还不闲着,若是不支招就大声地点评:“赵三哥,这一招用得好,大家看劈得多正。”
“快看,赵三哥这一刀使得多么的刁钻。”
“赵三哥!好刀法!”
赵三哥不过只是个山野毛贼,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偏她说得都是好话,着实是让人又气又恼又无可奈何。
如此又斗七八个回合,小雨突然跳着脚地大喊:“戳他,戳他,戳他。”
因为小雨并没有说清楚戳谁,戳哪里。偏又扯着嗓子叫得嘶声裂肺,赵三哥心中犹疑,手上不免一滞,立刻就被陈鹏寻了个机会,枪头乱点连着几下都戳在马腿上。那马被刺得鲜血淋漓,吃痛不已,再也负不住赵三哥,一拐一拐地向后撤去。陈鹏催马紧逼,赵三哥心中大乱,被陈鹏一枪挑在肩头。
赵三哥单手持刀,不过招架了两下,就被陈鹏将刀弹飞了。
这下山贼们也愣住了,有几个脸上就露出狠戾的神色。一旁小雨忽地打了一声胡哨,就飞马过去,也不下马,只一只脚脱了马蹬,从马上俯身下去,一把捡起落在地上的朴刀,抬手向赵三哥掷去。众山贼见她身轻如燕,在马上行动俐落也不由呆了一呆。
小雨见状索性卖弄到底,翻身站立在马背上,冲着赵三哥拱手道:“多谢赵三哥承让。”那山贼听了,有几个就露出不忿的神色,正要讥讽几句。小雨已经飞快地接着朗声说道:“如今天下大乱,诸位哥哥有这等好本事何不去投军,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岂不好过占山为王。”
“这世上只见过过百年传承的世家,何曾见过百年不衰的山大王。不瞒诸位,我也是听说东北一带四处都在招兵买马,这一番也是要去闯荡一遭。在下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娃娃,都晓得为子孙建下基业。各位都是身怀绝技的绿林高手,何必隐在此间,坐以待毙。等到日后天下太平,朝廷自然是要四处剿匪,到那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悔之晚矣。”
小雨这一番话说得又急又快,偏字字清晰如行云流水般。一时众山贼听的都呆了。有那脑子的快的还晓得问一句:“如今逸王同朝廷打仗,就是投军也不晓得投到哪里好?”
小雨站在马背上朝地上唾了一口:“呸,你们村张财主和他叔挣家产,你们就不租他们的地种了吗!?”
那山贼们一听竟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议论纷纷。
小雨这才奔向张首领,一抱拳说道:“张大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我们胜了,就此别过了。”这几句却是压低了,轻描淡写地说的。就有人过来,捧了银子,小雨又加了二十两说是送给赵三哥养伤的。
那张领头的也被小雨突然间的话说中心事,一时间心头乱纷纷的,正犹豫间,身后有个谋士般的人凑过了耳语道:“此间杂乱,我们人数虽多,可是此时都被诱到明处,身手也不见得强过他们。咱们这个山寨日后也得寻个长久的主意,他们既然要投军。就算咱们不去投军,日后天下大定,朝廷剿匪咱们也算有个认识的人周旋。”
张首领听了不由颔首,遂也向陈鹏抱拳道:“兄弟是个爽快人,既是如此,咱们不打不相识,不如结为兄弟。”说罢向夏二哥看了一眼。
小雨在一旁听了击掌喝道:“小弟正有此意,在下姓夏,家中行九,表字润身。”
说着就翻身下马,兴高采烈地奔到路边路边三下两下堆了个三个小土堆。又热情洋溢地拉着张首领和赵三哥撮土为香,这就要拜把子了。
张首领的本意是想跟陈鹏和夏二哥结拜,没想到小雨自说自话就将东西弄好了。夏二哥同陈鹏只面无表情不远不近地看着,看着倒真像是小雨的跟班一般。
张首领和赵三哥就这般迷迷糊糊地同小雨结拜了兄弟。又被小雨拉着到小夏婆子的车前,隔着帘子也拜了一拜,一时进退不行,哭笑不得。
偏偏小雨又拉着张首领罗罗嗦嗦说个没完,从投军要来找她,一直说到招安也要来找她,直说得那张首领不胜其烦,恨不得立刻将他们打发走了事。等小雨他们的队伍走远了,张首领的心里也不知怎么的,慢慢地有些醒过味来。
小雨这回却是走在队伍的后面,跟二哥悄悄地说:“也不知这些山贼们回过神来,会不会再追过来,到时我且抵挡一番。”
二哥听了笑着摇头,却也不去管她。小雨就跟张项城说:“你看,小爷我厉害吧!山贼见了我都望风而逃,乖乖地放行。以后你就打出我的旗号,到塞北做生意,包你生意兴隆。”
张项城却是走南闯北的什么人没有见过,只是他也看出小雨的哥哥们都颇为纵容她,自然也顺着她的话头说道:“若能打出你的旗号那自然是好的,到时候我一定奉上一份干股。只不晓得那个燕子旗能不能给我一幅。”
小雨一愣,抚着下巴答道:“那个是二哥哥的,不是我的。我嘛,江湖上人送外号......”小雨低头想了想这才接着说道:“人送外号:翻江夺魂追命九尾灵狐草上飞”
张项城一旁的伙计正拿着水袋喝水,听了小雨这话一口水全咽到气管里,只咳得满脸通红。
小雨看着他说道:“光听听这名头就吓坏了吧。”这般说着,又将这几个字念叨了几遍,才心满意足地纵马到二哥跟前同二哥低声说了起来。
二哥听了也大笑不已,前面探路的八哥回来说,驿站快快到了。大家心情不由得轻松起来,说说笑笑的就奔驿站去了。
小夏婆子坐在车里,缓缓地吸了两口气,勉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脸上神色也渐渐平静下来,这才将掩在脸颊的手放下。对着二嫂笑了笑,转头对卢夫人安慰道:“这兵荒马乱的出门就是这般不方便,有二哥,五哥周旋,你们莫要担心。”
正说着,后门传来嘚,嘚,嘚的马蹄声。
小雨吓了一跳,连忙招呼陈鹏:“陈大哥,后面似乎有人追上来,你且看着前面,莫叫咱们腹背受敌。”说罢就调转马头,跟着二哥向后面跑去,却是早前客栈里那个黑大个骑了匹大鬃马如飞追来。
五哥往后看了看,见二哥和方准驱马跟在小雨的后面,索性招呼陈鹏和如山八哥护着前面。
小雨提着自己那杆包了铁皮的木杆长枪,先“咄”地喝了一声。
那黑大个见了一拢缰绳,拱了拱手道:“今日小兄弟一席话惊醒梦中人。我无牵无挂早就有投军的心,一直苦于无人引荐。可巧今儿遇到你们。”说着向夏二哥也拱了拱手。
小雨不由一愣,心想:“这个是见死不的,又讹钱诈财,我若把他留下,却是半点好处也没有。若是真有个事情,我还得操心费力看着他,倒是要想个法儿把他糊弄走。”如此盘算着,口中却问道:“也不知道这位大哥尊姓大名,小弟也好称呼。”
黑大个略一迟疑,这才朗声道:“在下杨宝臣,家里排行老三,弟兄们敬我,叫我一声杨三哥。”说着又转向夏二哥:“尚未请教这位兄弟尊姓?”
小雨将长枪收好,抱拳道:“原来是杨三哥,幸会幸会。这位是我二哥。按理说,能与杨三哥这样的盖世英雄同行,小弟我是深感荣幸!只是我们随行不少女眷,一路晓行夜宿,又要频频歇息,买卖货物,实在是事务繁杂。哪里比得上杨三哥您一个人行走干净利落。”
杨宝臣听她这样推辞,脸上一热,不由叹了一口气:“小兄弟说的何尝不是道理,只是我一个人再勇猛,双拳也难敌四手。若真是一个人上路,只怕小命早就没了。”
小雨听他说的实在倒不好推脱,便问道:“怎地你那些弟兄没有跟着来。”
杨宝臣脸上现出几分尴尬,想来也没少为此跟兄弟们争执:“有几个兄弟顾着寨子里的妻小,还有几个不争气的贪图这里安逸。”
小雨心下了然,这来来往往的行人,如自家这般带着人马的毕竟还少。纵然是路人结伙上路,遇到土匪也少不得要给几个看得过去的买路钱。投了军,那可就得真刀真枪的拼杀了,能得了命回去都是运气,至于刚才那些出将入相的鬼话,也不过骗骗那些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
夏二哥扯了扯嘴角,眯了眼笑道:“在下这里着实缺少人手,既然是一路的,少不得要互相关照关照。”
小雨愕然,这就算答应了。
杨宝臣那里也没想到这么容易,连忙抱拳:“多些小兄弟和夏二哥了。”
三人骑马赶到前面,张项城一见到杨宝臣就吓得脸色大变,冲着小雨连连挤眉弄眼。
小雨转了转眼珠跟到小夏婆子的车旁说与小夏婆子听,“母亲,不是什么歹人,是想搭伙跟咱们去北边的。”
一时车中女眷都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