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秀才不免带上得意的笑容点着小雨的头道:“这回你还说不说你娘不够疼你?别人家吃饭的家伙,哈哈哈,应该是人家的棺材本都被你娘给抢来给了你了。
“你娘说了,到时候你也开个大酒楼,请个说书的天天讲猢狲传,想听哪段讲哪段。”
小雨痴痴地望着小夏婆子:“娘,这是您仇家吧?”
小夏婆子也笑了:“也是有条件的,就只能在北边讲,过了寒玉关往南就不能讲了。因他年纪大了不会再往北去了,这才把书给我的。”
小雨听了这才放心的点点头,口中还振振有词:“娘,放心吧,我把酒楼开得大大的,到时候人人都只知道夏九爷,不晓得什么史老爷子。”说罢还仰天大笑了几声。
二嫂这一天过得可够糟心的了,本来以为小叔小姑们都出去玩,自己可以清闲一会儿。没成想,如澜是一刻也闲不住,开始是要她陪着玩耍,后来见客栈里冷冷清清,就是王全和二哥的弟兄们也都出去找乐子去了,如澜如何还能呆得住,哭着闹着也要出去逛街。只是这时二哥也出去了,她一个人哪里敢带如澜出去。
好不容易二哥回来,想着如澜怕他,能老实消停一时半刻也好。谁料到,徐良齐夫妇来访,二哥什么忙也没帮,这倒还两说的,偏偏客人来了,他们一家子连个鬼影子都不见一个。就如山一个小孩子在客栈里守着,真真将二嫂急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这会儿客人也走了,如澜也睡了,二嫂偏走了觉了,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正这时外面传来小雨狂妄的笑声,二嫂不晓得她在笑什么,只知道自己心里很难受,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地落在枕头上。
八哥比小雨大不了多少,听了这话也很羡慕,见小雨从怀里掏出书来显摆,不免也凑过去:“给八哥也瞧瞧。”又好奇地问小夏婆子:“我看那老头不像好说话的样子,这书不那么好要的吧?”
小雨大方的将书放到八哥手里,口中却说道:“哥,你给我抄两本来。”
吓得八哥连忙将手缩了回来:“你这只铁公鸡,雁过拔毛。”
夏秀才接到:“这书来的可不容易了,那老爷子从来不见外人。”小夏婆子性子清冷,平常对孩子们管教的多,亲昵的少,夏秀才也觉得颇为难得:“我跟你娘本来都要回客栈了,你娘说看你抓耳挠腮猴急的样子不晓得多喜欢这故事,不如回那茶楼去看看。说不定能把那书买下来。”
“你是没见到店小二那个样子,哎呀,真真是气死人,说破天,连大门都不给进。你猜我们后来怎么进去的?”
小雨一下子跳起来,点着头说:“这还不简单,翻墙进去呗。”
八哥拉着小雨坐好:“娘肯定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那小二自然要体谅一下父母心。”
五哥摇头:“娘一定是找了掌柜的说情。”
二哥听了大笑道:“爹,是不是你走过去一推那小二,我娘就进去了。”
夏秀才一愣,他原本不过随口一问,没想到每个孩子的方法都不尽相同,不由哑然失笑:“你娘不过要了笔墨,画了一份拜帖,写了个大大的罗字。说起来,我还不晓得你们娘的字写得那么好。”
小夏婆子被恭维得也笑起来:“是临摹你们外祖的字,不过学了三成。平日里不过记些帐目,写得龙飞凤舞那个识得?!”
夏秀才从袖子里拿了出来,与有荣焉地说道:“你们看看吧!那史老爷子一见到拜帖,倒履相迎。,我见他将拜贴放在桌上,就说闺房墨宝不宜外传,又给摸回来了,哈哈。”夏秀才讲得得意,将拜贴放在桌上给孩子们瞧,未尝没有让几个孩子记住了的意思,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用用这便宜丈人的名头哄哄人。
二哥几个凑过去一看,这拜帖与别家不同,正中一个罗字写得刚劲有力,收笔利落每一个笔画都像是刀削斧砍一半。这个罗字外面镶了细碎的谷穗,将这字围在里面。谷穗的右面是一把出了鞘的长剑,底下打横是一把剑鞘,却只画了一半,另一半却是在拜帖的背面。
五哥问道:“这是外祖访友用的私贴吧?莫非史老爷子是外祖的故交?”
小夏婆子别有深意地看了看五哥,赞许地说道:“他是你外祖的幕僚。也是看着这几年时事沉浮,想到北方来看看。”
五哥忙问道:“他从南边过来?不知道南边现时如何了?”
小夏婆子叹了口气:“还能怎么样,逸王打过去的时候怨天尤人,不打仗的时候就歌舞升平,纸醉金迷。老爷子跟我的看法一样,天下只怕很快就要太平了。”
五哥点了点。二哥几个足足忙乱了一整天,这会儿精神就不济了。小夏婆子就撵了他们休息了,留了五哥说话,交代一下以后的事情:“以后酒楼或者茶楼开得大了,老爷子要是能去北面最好,扶着你走几年。若是不来,以后你有机会进了京师或者到了南边,一定要想法请他出山做幕僚。”
“徐家的家风一向端正,你与徐良齐交往见贤思齐,必定受益良多。我是不担心你的,小雨若是能与二嫂和睦相处最好,若是不能,你便接她出来先住着。我这次回去若是诸事顺利,就让五嫂带着如辰如涛他们过来。也不过就是这一年半年的事情,小雨虽然娇纵些,我想着,这分寸也还是有的。”
五哥忙打起精神,仔细地听着。
“你以史老爷子为师,徐良齐为友,就算谋划不来前程,你这一辈子大错就犯不了。我看再过些时日,只怕陆陆续续还有更多的南人过来,你要时时谦逊自省。须知当官不比平民百姓,一句话,一个政令就可活人也可以害人。你要心存敬畏。”
五哥站起身来低头受教。
“孙家是咱们姻亲,该帮的自然要帮。孙浩然为人稳重,办事妥当,又经了磨砺,本来能有些前途。可惜,他母亲,唉,危难时不能保全家人子女,安逸时不能结交亲戚朋友,劫后重生又不能豁达开阔。此子前程只怕有限。“
五哥开始还有些不以为然,听到后面不由暗暗点头。
这般交代了一番,五哥也径自睡去。
小夏婆子同夏秀才洗漱一番也自歇息。
夏秀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五哥志筹意满的样子,心里面又是自豪又是酸楚,忍不住问道:”卿卿,你的大仇马上就要报了,是不是很开心。“
小夏婆子难道笑出声来道:”秀才,你不晓得。我的大仇二十几年前洞房花烛夜就报了。这二十几年,我日日过得开心,每日夜里睡觉就在想:今儿又过得这么痛快,又报了仇了。哼,王晓丹,她嫁的人再富贵,却连我一丝一毫的自在都没有。“
夏秀才听了,只觉得这几句话比什么情话都让人熨帖。
小夏婆子微微叹气:“也是咱们夏家的时运到了,说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夏秀才听她语气寂寥,问道:“怎地你不开心?”
小夏婆子:“我只是心里有些顾虑,总是我拖累了你,不然你也鲤鱼跃龙门了。如今我也不过白担心,五哥儿心里有大志向,我也不能拦他,也拦不住他。只是仕途险恶,我只能为他结些善缘。”
夏秀才握了我妻子的手:“我总以为自己天纵奇才,今儿见了你的字,听了是史先生的话才知道自己不过井底之蛙。”
小夏婆子将眉头一挑,扑哧一声就笑了:“你心既无仕途自然不去琢磨这些事儿,咱们只管做个田舍翁好了。”
次日一早,收拾好马匹,行李,带好了干粮。徐家的车队也是今天一早出发,两家早约了城门口会合。只是一个走城南一个走城北,小夏婆子第一次跟女儿分别,心中挂念,一定要看着女儿的车队走了才肯上路。小雨无法只得坠在队伍的后面一步一回头地走了。等到小雨骑着马拐了弯,人都不见影了,小夏婆子才回头对夏秀才笑笑说:”秀才,咱们俩也比一比马术吧?“
这话本也没有什么,哪想到夏秀才的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了。这一来,小夏婆子也忍不住了,夫妻俩站在客栈门口相拥而泣。沈星纪和王全少不得要好生劝慰一番,沈星纪就在一旁腹谤:”这个穷酸秀才,我家姑娘什么时候这么不经事了,却被你给招惹哭了。“
小雨第一次离开父母远行,少不得也落下几滴眼泪来。二哥不免心疼就对二嫂说:”宛如,不如你叫了她到车上,唔,也好开导开导她。“
二嫂想了想道:”她最不喜欢乘车,常说车里闷,要是坐在车里久了,只怕她东想西想的更难受。不如让她在外面骑着马跑一会。“
二哥想想也是这个理,便不再说什么。
方准就带了小雨先出了城来,见了徐良齐夫妇。他们夫妇二人带了七八个家人,两三辆马车,雇了一支镖队护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