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包子皮,便缩在榻上,好似个贪吃的松鼠一般,捧着包子开始嘬里面的汤汁儿。还口齿不清地称赞:“这醉香楼的汤包汁儿就是不一样,又鲜又香。纹姐姐你红尘一骑飞马跑回来的吧,这包子刚刚好,不烫嘴也不温吞。林子,映雪你们也吃一个吧,我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等明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映雪捏了捏自己的腰肢,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怕会积食。”
小雨笑着摆摆手:“又不是天天这样吃。给还没睡的丫头们也一人分一个。”一面说着一面飞快地瞄了一眼桌上的笼屉一眼,见包子还有不少,分了旁人也不会短了自己的,这才放心地去嘬手里的包子。
纹娘在一旁打了个大大哈欠:“世子一听说是你要的包子,再三叮嘱厨房,这都是临走前现蒸的。”
她吃得酒足饭饱,睡意正浓,这会儿歪在椅子上兀自挣扎,同小雨说着这次赴宴的情形:“薛世子为人还真是不错,对姑娘也上心。就是有些絮叨罗嗦,问了好些姑娘的事情,又劝姑娘再等一等。养病如养虎,病去如抽丝,再有个一两年又龙腾虎跃了。”
小雨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这样的话耳朵听一听,高兴高兴也就完了。也就是你才会相信,不过是嘴上说说,过一过好人的瘾罢了,真要上心早就娶回家了。”
纹娘微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接道:“他就算敢娶,姑娘也得肯嫁才行。”
小雨气呼呼地说道;“哼,他敢娶,我有什么不敢嫁的。”
纹娘没理会小雨的话。还在自言自语:“唉,要不是他家里继母,他的品貌也堪堪配得上姑娘了。”
小雨忙将口中的汤汁咽了,抚着心口暗暗庆幸:“好险,亏得我咽得快,不然喷出去都浪费了。薛公子虽然脾气不好,性子古怪。可是本事却不差。人也长的英俊潇洒,穿上戎装威风凛凛,一瞧就是个大将军;换了直缀。儒雅飘逸又是一副清俊书生的样子,也就是没娘这一样不大好。”
小雨瞧了瞧纹娘心想:“我不喜欢他,只是因他性子阴沉,身边又没有贴心的人。比如。安歌有林子拴着,他就跑不远;映雪有一大家子人。自然对我忠心耿耿;就是安王,他若是敢惹我,我也有太子可以用力。偏薛世子什么也没有,我要是想收拾他。都没个下手的地方。不好,不好。只是,这样的话。我却不好与她们明说。”
她一面想着一面将喝过汤汁的包子摆成一排,交待映雪:“也别浪费了。现在天冷,留一晚上想必也不会坏掉。明儿让厨房煎一下再吃。”
第二天,京城里便传出各种风声,都说夏家的九姑娘生来带的佛缘,连十证大师都要跟她讨教。只是这谣言也不过传了一天,娘娘翌日与众嫔妃闲聊时说道:“夏姑娘我在燕北时就曾见过,的确是个有福泽的女子,也不知道将来什么样的人家能娶了她。”
原来圣上听了这些传言,也在心里盘算:“这些谣言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喜都人谈判这个时候出来。陈泽说袭营的时候,夏姑娘颇骗了些喜都人自相残杀。莫不是,夏家担心我将她家姑娘拿去做筹码?”
他这样一想便觉得夏家小瞧了他,回到后宫同郎皇后商量。娘娘便说:“我还奇怪,不过若真是这样,倒也不怪人家担忧了。拿勋贵的女儿充作公主去和藩,本朝虽然没有,前朝却屡见不鲜。前儿你又发作了左贵妃,只怕他们都想偏了。”
圣上听了沉吟道:“我时常想,当年若没有那些事情,大哥岂不是也有个这样聪明伶俐的女儿。你看她那个机灵劲儿,废帝便是拍马也赶不上。可惜咱们家的子嗣不旺,不然,大可以将她说给咱们家的孩子们。”
娘娘晓得他的心思:“总要为当年勤王,杀了大哥的子嗣寻些冠冕堂皇的借口。王皇后不贤,生得儿子秉性不慈,才能又不足以担当圣人的职责,便是再好不过的借口了。”
夏太太这些日子也颇留意外面的动静,听人说了娘娘的话,便与夏秀才和小雨商量:“这事儿还得再缓一缓,别走得太急了,到时候骑虎难下。”
夏八爷听了忍不住在一旁附和道:“正是,莫要像前朝的书生,不过是喜欢争辩佛理,便瞒着家人剃了头发找和尚辨析法理。偏巧圣人路过听了,觉得他精通佛理又长得气宇非凡便请他到京城的寺庙做主持。这下他欲罢不能,只得将错就错剃度做了和尚。”
小雨听了不由得大笑起来:“娘,您听听!”
说着转头瞧着八爷慢声细语地说道:“哥哥说的前朝是哪一朝?书生姓字名谁?参加的什么辩论?路过的哪个圣人?主持的那家寺庙…...?”
“哎呀呀,才一说辩论就有丫头辩开来了。我说不过你,大师,弟子先行一步。”八哥被挤兑的说不出话来,一拍脑袋撩了帘子就转眼就出了院子。
连夏太太瞧见了也忍俊不止。夏秀才叹了口气:“这个儿子与前面的有不同,聪明也聪明,但是总觉得有点没用到正地方。”
小雨见母亲那里无事,便回了自己的房,将人都打发出去:“你们几个替我守着,不要让人进来打扰我。”瞧着人都走了,自己盘膝在榻上打坐。映雪隔着窗户瞧见她闭目颔首,双手结印与腹,不由心里一寒,暗想:“姑娘要是真的出家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旁边纹娘瞧见了,便也凑过去,只瞧了一眼,便撇了撇嘴道:“你家姑娘指不定又是算计谁呢?瞧着是个大人物,这么郑重其事的。”
映雪摇了摇头,叹气道:“她这些日子天天看佛经,一天打坐四五次。有回我瞧见她歪头望天儿,一动不动望了一个时辰,我怕她是要魔障了。”
纹娘将腿儿一盘,也结了手印,笑道:“亏你还是她身边的大丫头,你家姑娘肯定又在挖坑呢。你想想这都算计到她自己的身上了,你还真当她菩萨心肠了?我瞧着她也就是哄着太太高兴。”
映雪听得呆了,林子在一旁小声说道:“我虽然不晓得姑娘要干什么,不过,俗话说:狡兔三窟。到了咱们姑娘那里,只怕得有十八窟,要我说太太这里也不过是她的一窟罢了。”
又过了两日是大理寺卿许葑的母亲八十大寿,因为五爷所在的提刑按察司隶属大理寺卿,夏太太又与许葑的媳妇许三太太交好,所以夏家也接了帖子,夏太太便打算领着小雨同去:“刚好再放一放风声,说你根本没有出家意思,不过是小孩子还没定性罢了。也安一安娘娘的心。”
小雨便道:“其实就是做主持也挺不错的,我这几日看佛经,倒也悟出些道理。”
夏秀才在一旁听了,吓的脸都白了,刚要开口说话,瞧见夏太太朝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只得忍下要说的话,听夏太太的:“你哪里晓得这其中的厉害,若是你名气太大。喜都人又非要奉你回去,你便只有死路一条了。我说的死路可不是你没路可走的死路,而是真真正正的只能去死了。就这样不大不小,若有似无的,让大家都有些余地作为,才是最好的。”
小雨听了呆呆地想了一会儿道:“这岂不是在刀尖上跳舞一般。”
夏太太便会心地笑起来:“你悟性倒高,在这京城里谋生就好似在这刀尖上跳舞一般,一不小心,踩得实了,就曲终人散了。”
夏秀才听了心里懊恼不已,暗想:“怪道人家说悔教夫婿觅封侯,早知道是这样,真不该叫孩子们往仕途上走,好在七郎只是个翰林院的清流。”
夏太太叹了口气:“可是做那升斗小民也见得就能平安终老。一个想不到,家破人亡,也是常有的事情。当初你三哥做酒牌,亏得你五哥在县里做事,又跟王侍郎家互通声气。当年多少人家栽在上面,各个想着有了这酒牌是个只赚不赔的买卖,哪曾想到后来先帝归天,世事动荡,又逢天灾*,花了那样大的价钱买了的酒牌,指望着能富甲一方,结果血本无归。可见,人活着想不使心,不卖力,就能得富贵,平安到老,不过都是痴人说梦罢了。”
小雨想了想道:“四哥哥便很好。”
夏太太摇了摇头:“若是没有你二哥,六哥,你四哥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你想想他给多少人家打了多少的阴私东西,前番兴王修建陵墓还找了他画图纸。若不是有你几个哥哥,这一件就够你四哥死个七回八回的了?”
小雨再一想大哥的那些个田地,若是没有哥哥们的庇护只怕也早就被人坑蒙拐骗,去得七七八八了。不由有些灰心:“这样说来,人活着还真是不容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