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恒望着花姑姑身后一眼,便站了起来,朝着花姑姑身后的人微微作揖,语气虽淡,却也恭敬:“师父!”
景恒的这一声称呼,更是让花姑姑心底一沉……
若是景恒,她或许尚有一丝把握可以留下灵狐,可是,这个人来了,她能如何……
这么想着,那人已经缓缓踏上亭子,出现在花姑姑视线内。。しw0。
那是一个与花姑姑年纪相仿的女人,一袭紫色的对襟长袍,一头墨发简单挽起用一根白色的羊脂玉簪子固定,岁月的洗礼让她看起来略显沧桑,许是多年来身居家主之位的原因,她看起来略显威严,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花姑姑。
她岂会不记得,这便是千玺岛花家如今的家主花无心,也是她的长姐……
花无心只是冷冷的扫视一眼花姑姑,便转头看着景恒,语气略显温和的道:“我与她说些话,你先避开!”
景恒颔首,二话不说便揖了揖手,提步离开了。
他一走,亭子里便是两姐妹,花无心缓缓坐在另一边,端起桌上的茶轻抿一口,由此可见,刚才她进来前,确实是花无心和景恒在这里下棋。
喝了口茶,花无言看着花姑姑,淡淡的说:“你今日若不来,明日我也该去寻你了!”
花姑姑脸色仍旧发白,显然是对花无心的出现,怎么也想不到……
她对这个长姐,是有些惧怕的,当年她私自盗走刚出生的灵狐,一开始每日但颤心惊,就怕花家来寻,可是时隔几年了,都不曾有人来,没想到却在灵狐即将可以取血的时候,还是来了……
嗫嚅一声:“大姐……”
花无心冷笑一声,看着她语气略显冷淡:“原来你还记得我这个姐姐啊,几年不见,我还以为你忘了自己姓花了!”
花姑姑垂眸,并未说话。
她从不曾忘记过自己是花家的女儿,可是也从没有忘记过当年的那些伤情过往,若是可以,她还真不想做花家的女儿。
花无心站起来,站在她身前,看着她淡声问道:“你还在恨我?”
花姑姑看着她没说话,可是眼底的意思很明显,她确实还在恨着。
如何不恨?她只是爱上一个人,却惨遭家族反对,还亲眼看着自己所爱之人被自己的亲姐姐所杀,午夜梦回,不曾有过一日忘却过……
沉默片刻,花姑姑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这次出岛,是为了灵狐?”
“没错!”
若不是为了灵狐,她自然不可能离开千玺岛,也不可能千里迢迢来到楚京这个地方……
她是一刻都不能轻易离开千玺岛的,可这次,不得已罢了。
“为何?”她问。
花无心平静的看着她,似在思索她这两个字问的是什么,不过,毕竟是姐妹,这个妹妹的心思,她岂会不明白?
行至亭边看着平静的湖面,她淡淡的说:“灵狐乃花家传承几百年的解毒圣物,我自然是要把它带回去的!”
闻言,花姑姑却苦苦一笑,略带着讽刺的眼神看着花无心的背影,幽幽道:“大姐当我不知道?花家何止这一只灵狐?你这个时候来寻,不过是为了救人罢了!”
花家自然是不止这么一只,毕竟传承几百年,只是这一只,是现在这个时机唯一一个可以用的而已。
花无心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她确实是拿灵狐回去救人的,否则,也不会来寻了……
花姑姑咬牙道:“我不会让你把灵狐带走的,除非我死!”
语气十分坚决!
她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今日,说什么她都不会轻易让人把这唯一的机会给毁了,容郅的蛊毒等不了了……
反正若不是当年答应元若云好好照顾她的两个孩子,她早就不想活了,她爱的人死了,她活着,早已没了意义……
然而,听到花姑姑这句话,花无心愣了一下,深深地看着她片刻,随即挑挑眉,冷笑问道:“你以为你的命,我会在乎?”
花姑姑面色一白……
花无心回过头去,凝视着湖面,淡声道:“灵狐我是一定要带回去的,至于你的命……你想如何便如何,我不在乎!”
花姑姑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显然是没想到,这样的话会在她嘴里说出来……
可是,惊讶只是一刹那,随即,她垂眸苦笑……
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当年,她当着自己的面,将自己所爱的男人狠心杀害,当时她也是这般毫无感情的模样……
深深地吸了口气,她看着花无心的背,眼眶微红,却忍着没流下眼泪,她道:“你好狠!”
花无心闻言,眼角微缩,眉头一蹙,却什么也没说。
她的沉默,让花姑姑心底倏然一阵刺痛,可是,还是淡淡道:“你可以不在乎,可我话也摆在这里,你若是想把灵狐带走,便杀了我!”
说完,深深地看了一眼花无心,花姑姑转身离开。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何况,事已至此,哪怕是卑微的乞求,她也不会有所动容的。
花姑姑的身影消失在后园,走的虽十分干脆,却也看得出,她的无力和绝望。
花无心望着湖面,面色依旧平静,只是叠于身前的手,微微发颤……
花姑姑走后,景恒走上亭子,站在花无心身后,揖了揖手:“师父!”
她回头,看着他:“你都听见了?”
景恒吭声,却也默认,他并未走远,自然是听得到。
微微一叹,花无心面色染上一抹伤怀,淡声道:“倘若不是因为当真别无他法,我也不会这般逼她,怎么说她也是我的妹妹,只可惜,这世间本就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如果她真的想要这样逼迫,当初得知灵狐幼崽被盗的时候,她就派人来抓回去了,可是她还是忍了,可如今,她当真没有选择了。
错过了这一次,那便再也没有办法了。
景恒沉默。
这一点,他也知道……
花无心看着景恒,淡淡道:“我这次来不会待太久,等拿到灵狐便回岛,我知道你在找禹儿他娘亲的下落,这事
儿我不拦你,可是你也别在外面逗留太久,下个月底务必要回去!”
景恒沉默片刻,随即颔首,淡淡的道:“师父放心,景恒知道了!”
下个月底他自然是要回去的,只是,在那之前,他还是想继续寻找。
花无心颔首,没有再多言,沉默片刻,还是提步走出了亭子,她接到景恒的飞鸽传书,安排好岛上的事情便赶了来,赶路多日今日才到,话说完了也该去休息休息了。
景恒目送花无心离开,才缓缓坐在石桌旁边,望着方才下了一半的棋盘,沉吟片刻,随即叫来覃川。
覃川走来,揖手:“少主!”
他想了想,随即淡淡的问:“楼月卿现在如何?”
这段时日他想见楼月卿一次询问端木雪凝的事情,可是,却传出楼月卿病了的传言,楼家闭门谢客,且楼家周围布满了摄政王府的暗卫,根本无法靠近,只能作罢。
覃川立刻道:“她病已经好了,今日还出门进宫了!”
闻言,景恒眸色微闪,若有所思……
……
自从楼月卿身子慢慢好转后,端木斓曦便回了城外的别院,容郅提亲也没来过,如今楼月卿身子已好,加上亲事已定,索性也没什么事了,楼月卿便打算去看看她,顺便在城外小住一段时日,这不,送走了容郅,她便吩咐莫离收拾衣物,一大早的就带着灵儿出城了。
不过,她没打算住在宁家别院,而是打算去看了端木斓曦,便返回以前住过的楼家的别院那里住着。
不过,还没到宁家别院,马车便被拦下了。
楼月卿正在盯着灵儿习字,小丫头学了那么久,倒是认了不少字,虽然写出来的字真的不忍直视,可是,她劲儿小,握不稳笔,所以写出来的东西勉强能认出是写了什么字,楼月卿还是很欣慰的。
不过,她跟灵儿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认了多少字了,就连字体,也是备受称赞的,比这小丫头好太多,但也不能相提并论。
她年幼时,父皇虽然对她宠的不得了,但是对于教育方面却极其严格,派了当时德高望重的帝师来亲自授课,三岁便开始学习,因为她比一般的孩童聪慧些,所以跟灵儿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可以将那些治国之策和兵书倒背如流了,自然也能写得出一手好字,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然而……
楼月卿正打算眯一会儿再看着她,接过刚寻了个姿势打算靠一会儿,马车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停下来,震了三震……
“哎呀!”灵儿惊呼一声,楼月卿立刻惊起,看着她,随即……
“噗!”原谅她忍不住,实在是灵儿那小丫头一脸墨水太过诡异……
因为马车震动,桌上的砚台里面的墨水洒了出来,桌上的纸上面一片黑色,正好灵儿被颠簸的整个人坐不稳趴在了桌上,脸上就……
灵儿抬起头看到自家姑姑那眼神不对劲,伸手一摸,顿时悲愤了……
一脸幽怨的看和楼月卿……
楼月卿立刻收了表情,正要对外询问出了何事,莫离的禀报声便传来了。
“主子,有人要见您!”
楼月卿一顿,倒是有些惊讶,掀开帘子一看,顿时脸色一沉……
景恒……
倒是有段时间没见过他了,自上次街上那次遇到到现在,半个多月有了吧……
她还以为景恒不在楚京了呢,原来人还在啊。
瞄了一眼一脸墨水的灵儿,她都有些无语,这孽缘……
楼月卿只好让灵儿先待在马车上,自己一个人出了马车。
站扎马车前,楼月卿吩咐莫离:“你去帮灵儿把脸洗了!”
这才走向马车正前方,景恒便站在那里,而护送她的侍卫此时正剑指着他,他的两个手下也正在与她的侍卫对峙,而景恒,则在两个手下后面静静地看着她。
景恒依旧带着那副面具,一声白色衣袍,看起来倒是温文尔雅的,只是眼神太过冷清,倒是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楼月卿走到他跟前,看着他,鉴于之前的认知,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是淡淡的问:“阁下这是做什么?”
他平静道:“我有事要问你!”
“哦?”楼月卿挑挑眉,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片刻,随即一言不发的走向一旁。
景恒自然知道她这是要与他单独聊聊的意思,便也随了上去。
离了马车约莫十丈的距离,楼月卿这才停下来。
景恒见她停下,便也在她身后一丈远的距离停下,看着她直接问道:“她在哪里?”
他派了人去查,可是,半个多月下来,他查到楼月卿的所有能查到的事情,唯独查不到任何何端木雪凝相关的,然而依照楼月卿上次的意思,她认识端木雪凝……
当年那具尸体不是她那么,她自然没有死,可到底去了哪里,为何这些年杳无踪迹,这些他一定要查清楚,怎么样都要把她找回来。
楼月卿沉默片刻,随即回头看着他,淡声开口:“她死了!”
景恒眸色陡然一沉,眯着眼看着她,面具下的眼底的不可置信十分明显,随即,他颤声问道:“你……你说什么?”
楼月卿望着他,重复一遍:“我说她死了!”
景恒死死的盯着她,眼底的寒意乍现,因为面具遮掩,看不出脸色,却可以看到面具下的薄唇静静地抿成一条线,带着一丝颤抖……
他咬牙道:“你骗我!”
一定是的,好不容易得知当年她没有死,如今他寻寻觅觅到这里,好不容易又有了线索,怎么会这样?
“骗你?”楼月卿冷嗤一声,讽刺的眼神落在他身上,讥诮道:“你以为你是谁?我有必要去骗你?”
景恒眸色一冷,杀意凛然的看着她,垂于身侧的手,微微握拳……
他如何相信?
当年她的死,让他万念俱灰,这些年他都走不出这个阴影,他怀着一身医术可救无数人,唯独他的妻就这样在他面前坠落万丈深渊,死无全尸,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如果不是因为他背负着太多,他或许会去陪她,只可惜,他还有他生来就背负的责任,如今好不容易得知她当年没有死,好不容易重燃一丝希望,他想过无数种她
这些年怎么过的,想过无数种他们重逢的场面,却从没想过,这一日,注定不会到来……
他挚爱的人,回不来了……
看着他那双眸子中充斥着的浓浓悲痛,楼月卿有些讽刺的笑了笑,不再多言,提步打算走向马车。
他忽然恍若失魂一般呢喃开口问:“她临死前是你在她身边?”
楼月卿脚步一顿:“是!”除却灵儿,端木雪凝见过的最后一个人,确实是她……
他沉默片刻,问:“她可有说什么?”
楼月卿沉默了许久,眼神落在不远处的马车,意味不明,然而,沉默过后,她也只是淡淡的说:“没有留下什么话!”
灵儿的身世,她不想告诉景恒。
虽然知道孩子没有父亲会抱有遗憾,可是,把灵儿这样交给景恒,端看着上次他那个儿子对他的惧怕和他对那个孩子的态度,她真的难以放心,索性她和容郅即将大婚,她会将那个孩子留在身边视如己出,她相信容郅也不会介意这些,更会因着她爱屋及乌疼着灵儿,置于景恒……
就当她自私吧!
养了那么久本就舍不得,加上景恒这样让她难以放心,她如何还舍得?
灵儿如今在她身边已经习惯了,也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父亲,因着年岁太小,她都不记得自己的亲生母亲已经死了,既然如此,还是不要让她再面对的好,等灵儿懂事了,再好好与她说清楚吧。
何况,不知为何,对这个孩子,她总觉得十分亲切,莫名的喜爱,既然有缘,她也乐的有个孩子在身边,她的身体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有孩子……
景恒闻言,身形一僵,随即微微闭眼,倒吸了一口气……
随即,他低声问道:“她怎么死的?”声音有些颓然无力……
楼月卿自然是不会为羌族遮掩这些事情,便如实回答:“被她父亲下令追杀害死的!”
景恒闻言,眸色一沉,猛然转身看着楼月卿,咬牙问道:“你说什么?”
看着他眼底难掩的悲痛,楼月卿冷冷一笑,道:“她是羌族端木家的女儿,本就生来注定要为家族献身,却逃离在前,与你生子在后,你觉得她的族人会放过她么?”
景恒眯了眯眼……
端木家族……
羌族端木家族他自然是听说过的,只是,没想到,她会是端木家族的人……
他记得,她从不愿意提及自己的亲人,每次问她,她都避开不言,他派人查过,却没有任何线索,也确实,若是羌族的人,他查不到也不足为怪,如此一来,当年她的死,是羌族的人上演的戏码,这些年,她没死被带回了羌族,所以,她是被羌族的人害死的?
他所深爱着的女人,竟然是被迫害致死的,呵,羌族……
一抹杀机一闪而过,景恒抬眸看着楼月卿,他问:“她葬身何处?”
不管她怎么死的,既是他的妻子,那么,他便要把她的尸体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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