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奎龙,他身上背的剑,肯定就是巨阙。
从这时候开始,吕不韦再也不敢小瞧昌平君。这位不声不响地,就能让农家的人为他办事。从两人对话即可听出,他们乃是兄弟之称,关系应该相当密切。
奎龙是农家首领,能得到他的支持,估计农家绝大部分的人都会听昌平君的。农家人很多,可以说遍布中原各地,他们的情报,仅次于墨家。难怪打探消息能这么快,自己手上为什么没有这样的人?
吕不韦也想让北宫为自己做事,甚至与许多北宫人有过交情。可那位少宫主晨曦,对北宫掌控的太好,岂会听自己的安排?甚至有时候,自己还要听晨曦的命令。没有办法,吕不韦的老家都在巴蜀,如果晨曦不高兴了,对商家说几句话,就能掐断吕家的财路。
奎龙笑了笑,言道:“大哥有麻烦了,许多人都在找吕大人,没想到他却跑到军营里来了。吕大人啊,你与嫪毐的私人恩怨,应该主动站出去化解,跑到我家大哥这里来,让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毕竟亲王的诏令没有传来,嫪毐是不是真的叛乱,这个定义不能有我们下。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几年来,咸阳已经乱了好几次,秦王也不在乎再乱上一次。他是在考验各方的反应,秦王亲政,总要找人立君威,至于找谁开刀,我估计就在这一次咸阳之乱。”
昌平君听的点了点头,旁边的嬴成也言道:“统领大人,既然大王没有对嫪毐之事下决断,我们就不能轻举妄动。嫪毐也应该知道此事,咸阳城就是眼前,他的兵只是搜查,部分私兵掠夺了一些财务,并没有真的杀死多少人。”
“特别是雍城之兵的战力,他们长年与匈奴交战,更何况来的都是骑兵。这一战力,可能与禁卫军相当。可我们三营之兵,并没有多少骑兵,发生两方交战,就算我们胜了,估计也留不下多少人。”
昌平君摆了摆手,制止嬴成继续往下说。他明白嬴成的意思,三营之兵,迟早会交到嬴成的手上,如果这支兵马损伤太多,他这个统领将难辞其咎,起码在顺利交接前,就不能损失超过五千。
昌平君言道:“吕相的心思我懂,各位的意思我也明白,可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大王在蕲年宫看着,估计宫里的两位太后也在看着,我们戍卫军有防卫咸阳之职,咸阳这么乱下去,我们谁也逃不了罪责。”
“暂时先看看,希望嫪毐不要做的太过份,不要逼本相与他刀兵相向。”
昌平君想嫪毐少造杀戮,只要死的人没超过一定数量,那么大家都好说。他能这么想,嫪毐早就想到了,所以极力地约束手下之兵。
他们想的很好,可事情并不是这样发展的。大家找吕不韦,可一直找不出来,嫪毐急得团团转。其中佐戈竭手下的一支私兵,找咸阳学宫搜查了一遍,发现这里并没有目标人物,也没有多少财物,就大胆地将目标盯向了秦宫。
咸阳国都,咸阳宫是最富裕的,那里也是高手最多的地方。如果自己的是吕不韦,想要躲藏的地方,必定是秦宫。整个咸阳城,唯有那里没有搜查,既然自家侯爷领兵来了,不找出吕不韦,将他杀掉,对秦王和甘泉宫的太后就没有好的解释,估计大家都没有好下场。
所以他们大胆地冲击了秦宫宫门,这里有三千城卫兵把守,人数不够,就连声吆喝,叫来更多的兵力。秦宫目标太明显了,没过多久,足足聚拢了三万人,甚至推出了两辆攻城车,撞击着秦宫大门。
城卫兵哪里是这些兵的对手,瞬间就被冲散,但也不敢退去,就与他们厮杀找一处。再加上那些黑衣人捣乱,整个咸阳城到处着火。当撞击宫门的声音传来,秦宫燃点起了烽火,钟声响彻在咸阳里里外外。
所有人听到此钟声,都吓得肝胆欲裂,嫪毐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个时候再去阻止,已经晚了,因为他根本找不到佐戈竭的人影。
卫尉竭也没办法了,身边的令齐捶足顿胸,言道:“佐戈竭误了侯爷,他现在应该去了宫门那里,以他的性格,并不一定会约束,还会加大攻破宫门的速度。他们认为吕不韦会躲进那里,抓不到吕不韦会死,现在回头,侯爷无法向秦王解释,也是一个死,左右都是死,干脆一条道走到黑。”
“我们还不能退,秦宫烽火已起,昌平君马上就要来了。这个时候的昌平君,绝对会拼命,我们万一撤了,剩下的兄弟都不会活下来几个。”
嫪毐咬牙恨声道:“坚守东门,必须阻挡昌平君一个时辰,无论抓没抓到吕不韦,我们都必须撤出来。令齐,你马上去找佐戈竭,极力地让他约束好手下的兵。秦宫是我们能乱来的地方吗?见钱眼开,也不能把主意打在咸阳宫,那是我要害死我的节奏。”
令齐大声答道:“我会告诉他的,有命拿,没命用的道理。至于他听不听我的,哎……”
令齐急匆匆地走了,嫪毐手下的几个人,都是江湖出身,哪里会懂那些道理。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所有观察到的势力,都将目光看向秦宫,里面甚至混杂了不同势力的人物。一个国家的皇宫,乃是秘密最多的地方,在此混乱下,绝对能探查出秦宫最深的秘密。
许多人都疯狂了,当令齐找到佐戈竭的时候,也彻底傻眼了。佐戈竭居然带头推着攻城车冲击宫门,看来此事已化解不了,只能极力地约束身边的几位头领,让他们入宫以后,不要惊动宫里那些贵人。
令齐能够看到,宫里如果某位妃子死在战乱中,那他们将死无葬身之地,这可是滔天大罪。列国都想攻入秦宫,敌人都没办到,却让秦国自家的士兵攻入,实在是一种讽刺。
当秦宫烽火燃起的时候,昌平君看的眼睛都红了,大喝一声道:“嫪毐已经叛乱,这是谋反,全军将士,随我入城擒贼。”
昌平君无法再等下去,嫪毐都已经攻击宫门了。那些士兵攻入秦宫,他们可不认识华阳夫人、敏代君夫人、以及一系列贵人。只要其中死去一人,不但嫪毐要死,他自己估计也会死。
吕不韦也彻底傻眼了,心里不停地咒骂着嫪毐,一个人能笨到这个地步吗?区区四万人就想攻击秦宫,就算你成功了,还能跑的掉吗?没看到嬴政已经传令给各个城池,许多部队都在等着他的命令。到时候一声令下,各地军队围困,将插翅难飞。
东城门外,三万咸阳戍卫军,一万雍城戍卫军,远远地对峙着。
昌平君大声喝道:“长信侯,快点将你士兵叫回来,你的胆子太大了,竟敢攻击秦宫。你自己想死,也不要将大家都拖下水吧,只要你立刻退兵,我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明日让大王定我们的罪。”
嫪毐狰狞道:“还怎么解释?根本解释不了。今夜不杀死吕不韦,我嫪毐明天将人头落地,都是你们逼的。如果昨夜秦宫大宴,你帮我说说话,我岂会走到这一步。”
昌平君言道:“只要你退兵,明日我和你一同去雍城面见大王,极力地帮你说情。看在赵姬太后的面上,也看在我家华阳姐姐的面上,大王不会拿我们怎么样的,你要信我。”
嫪毐苦笑道:“以你昌平君的为人,我自然信你,但大王会信我吗?都已经这样了,攻击宫门,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这份谋逆的罪名。给我一个时辰,只要杀死了吕不韦,或许我还有生还的机会。除此之外,再无选择。”
昌平君叹道:“我不能给你这个时间,真的给不了。”
这个时候,嫪毐还不知道吕不韦在昌平君的大帐,昌平君也不可能说。既然吕不韦来到自己身边,他就会庇护。因为吕不韦的性命,其他人决定不了,只有秦王嬴政能决定。
嫪毐大喝一声道:“既然启兄不给我这个时间,那就不要再说其他废话,一个字,战。”
身后的士兵齐声呼道:“战。”
昌平君也喝道:“既然如此,那就战。”
“战。”
两方军队迎头冲撞,只是一个回合,就将昌平君的战阵冲的人仰马翻。昌平君的士兵,兵甲精良,训练有素,但是确实马匹。而嫪毐手里的这支雍城之兵,却全是骑兵,这些兵习惯了这样的冲杀,人人不畏死,都有股杀气,只杀的对方不断地后退。
如果没有昌平君极力震慑,甚至嬴成都斩杀几个逃跑的士兵,估计会造成全面溃败。昌平君和嬴成都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退,对方战力确实很强,但是人数少,那就用人数地填平了他们。
嫪毐大声喝道:“启兄,你也看到了,真正的戍卫军,出自我雍城之兵。你还是退去吧,免得造成更大的伤亡。我保证不追击,我只需一个时辰,这点时间就不能给我吗?”
看着不断死去的士兵,昌平君痛心道:“如果我给你这个时间,明日大王绝对会拿我开刀,是你逼我的。所有人听令,结圆桶阵,弓箭兵,给我射。”
这一番交战,双方死的人越来越多。嫪毐看的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些兵都是自己的,里面许多人都跟自己喝过酒,大家在雍城这些年,岂能没有感情。每死一个人,就像是在挖自己的心头肉。
嫪毐愤怒,昌平君更怒。往往死去几个人,才能杀死一个雍城兵,更多的雍城兵,还都是被外围的弓箭射死。
昌平君也没办法,他想要尽快进入咸阳,将那些攻击宫门的士兵镇压下去。而雍城兵作战太强,只能采取这种用人命去填的方式,组成好战阵,弓箭不分敌我的射击,才能尽快地获得这场戍卫军内部之战的胜利。
此处战事的消息,如秦宫深处燃起的烽火般,快速地传递到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