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顾北方打来的电话,黎深没有拒接,也没有接听,他直接按下静音让手机亮在一旁,几次过后手机屏幕就再没亮起来。
战场一直没有赢过，从第一场散排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个小时,黎深切出去看了看直播间人数,发现人数竟然破千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无聊的人这么多,黎深心想着，点下退出战场。
刚到成都,黎深就听见耳机里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一个真橙之心在脚下炸开，黄字公告刷出在世界上，但是这人他并不认识，而且是个小号。黎深私聊过去：“你是手滑点错了人了吧？#惊恐”
[斯通大叔]悄悄对你说：没有！我是隔壁服的，在b站看了你的直播，感觉你太心酸了，特地过来建了个号来给你些温暖与鼓励！播主加油么么哒！
黎深：“……”
他还没来得及回复,第二个橙子又炸开了,同时密聊提示音响起。
[斯通大叔]悄悄对你说：你们服818的事我也有关注！黑子终于道歉了,这段时间真是辛苦播主了！
[斯通大叔]悄悄对你说：播主你也要注意身体啊，一直打了这么久，现在快饭点了出去吃个饭散散步吧！
这人炸出第三个橙子后，黎深的焦点目标便消失了，密过去发现他已经下线。
真是个贴心的粉丝，黎深笑笑，开麦对这人点名感谢，他声音沙哑得厉害，惹得蹲在直播间里的观众十分心疼。
“呜呜呜，酋酋你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感冒了就去歇着啊，打什么游戏。”
“酋酋你炖个雪梨润润嗓吧，好心疼qaq”
“酋酋快去吃药，吃完药躺着！”
“辣鸡游戏，毁我酋酋健康，gww赔钱！”
黎深想要对观众们道谢，但怕自己这破锣似的声音再次伤到他们耳朵，于是改在游戏打字，头顶冒出“谢谢大家”的白色气泡。
他看了看电脑右下方的时间，五点多了，但肚子完全没有饿意。黎深继续散排，其实打了这么多场之后，他整个人都已经机械化了，明明眼睛盯着屏幕，手指在按键释放技能，但脑子已然放空。挂机小号都懒得举报，他干脆切成花间，躲在人群后偷对面人头，这样拉回了点注意力。
一直搁在电脑旁的手机忽然亮了，黎深下意识地别过脸，余光却瞟到打来电话的是荆墨。
“哼，你不准我和荆墨走得近，我偏要！”低念叨后，黎深将电话接起。
“吃饭了吗？要去网吧二连坐吗？”荆墨在电话那头笑道。
“不了，我感冒了不太舒服。”没经过思考，拒绝的话就已经说出口，黎深暗骂自己真是心口不一。
对面的荆墨也听出他状态不好，便道，“声音都成这样了，那你好好休息吧，需要给你带点药吗？”
“室友给我找了药。”黎深道。
荆墨：“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记得晚上吃清淡点。”
黎深“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手指随意按动键盘，黎深再也分不出心思回到游戏上，他明明想的就是要和荆墨出去，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呢？
都怪顾北方！这家伙对他的影响力太大了！
黎深气愤地将鼠标甩出去，鼠标成功摔成三部分，又被捡回来装好。
说到顾北方，他打了三个电话就不再打来了，还真是事不过三。黎深越想越气，真是庆幸自己没有草率地把那几个字说出口。再说了，问别人喜不喜欢你之前，不应该想告诉别人你喜不喜欢他吗？
黎深曲起腿，缩进椅子里，他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忽然看见战场里有人举报他挂机，再一看双方分数，竟然是20比300，这下子更来气了。黎深双击w，大轻功往红名堆飞去，还没落地便进战，被举报的buff消失了。
战场频道却有人开骂。
[战场]妈了个巴子：那个花间你送人头是不是？我祝你出门被狗.日！
黎深毫不犹豫地喷回去。
[战场]风间流离：被狗.日过的人闭嘴，不要乱吠！
[战场]妈了个巴子：婊.子才乱吠！
翻了个白眼，黎深不再说话。
[战场]妈了个巴子：你特么一直在挂机，被老子举报了才去送死，狗.日的，下贱！
[战场]妈了个巴子：还是说你瞎了，是色盲，看不见那堆人是红名？狗.日的老子要是你，早出门治眼睛了！
黎深在团队面板里看见这人已经身受重伤，但是没有回复活点，估计是躺着尸在喷他。对面阵营的压进了复活点，黎深死了又起，起了又死，那人还在喷口水，真是坐实了“婊.子”这俩字。
[战场]妈了个巴子：我日尼玛，你不说话？挂机有理了，要不是你挂机，咱们能输？
噗——
黎深正在喝水，看到这句话猛地喷了一屏幕。他们这边的人一半多都是不到十万血的小号，而对面不是yy队就肯定是眼神队，装备起码都是上赛季的毕业装，就这配置能打赢对面，他黎深两个字倒着写。
对面出车了，被压着复活点没法去劫车，没过几分钟屏幕上就跳出胜负结算，黎深终于舍得抬手，在战场频道发了句“再见”。
心情就这样莫名地爽了起来，黎深撕开一个果冻，咕噜两声吃下去。
七点过几分的时候，老木和孙睿从网吧回来了，孙睿手上还拎着一个打包盒，闻着味儿似乎是雪梨汤。
“给你的。”孙睿将盒子放到黎深桌上。
“谢谢啊。”将盖子打开，闻着这味道黎深终于有了食欲，“多少钱，我打给你。”
“不用了，看你可怜了一天，我和老木集资送你。”孙睿眼神闪了闪，黎深没有注意到。
喝完了汤，黎深又把雪梨挑出来吃掉，吃完后才发现他忘记把直播关掉。非常汗颜地去b站停止直播功能，接着退出游戏。他又吃了消炎药和退烧药，爬上床去酝酿睡意。
然而从八点到十二点，翻来覆去了四个小时，黎深都没能入睡。黎深干脆从床上爬起来，蹲到厕所去给谢长宁打了个电话。
“你声音咋成这样了？”谢长宁在那头十分吃惊。
“别管我声音，我要和你说点事儿。”黎深扯下一张卫生纸在手里抠来抠去。
谢长宁：“难不成又是那个顾北方？”
“嘿，还真是。”黎深笑道，“你上次说帮我问问，问出什么结果了吗？”
谢长宁犹豫了几秒，才回答黎深的问题，“问了，我家长老说你这种情况不太好办。这是你的因果，需要你自己跟着轨迹走下去，才能了结，旁人多说无益。”
“啧……”黎深表情十分复杂，“我跟你说，我觉得顾北方喜欢我。”
谢长宁却没有表现出惊讶，“那你呢？”
“不好说……”黎深有些为难。
“怎么个不好说法。”
黎深将手机换到另一只耳边，声音越来越小，“说喜欢吧，我又没那种强烈的感觉。说不喜欢吧，又觉得十分违心。”
“那他……他平时是怎么对你的？”谢长宁问。
“他啊，他对我挺好的，但好像有没有特别好。”顾北方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带他出去吃东西，因为是个吃货，所以黎深特别乐意。顾北方很照顾他的感受，但是又很毒舌，经常气得黎深想一把火把他烤来吃掉。
哦，这个人还很会撩，一看知道曾经有无数小弟弟小妹妹栽到他身上，他挺怕顾北方对他的定位也是他们其中一个。
“他是一只凤凰，神鸟凤凰。你说，他是看上我哪点了呢？”黎深轻声问。
谢长宁沉默着，黎深继续说下去，“我只是个修为刚过百年的花妖，怎么配得上凤凰呢？凤凰又怎么会真心喜欢我呢？”
“万一他瞎了眼呢。”谢长宁干笑。
“我知道的。我性格算不上好，脸长得也就花妖一族的中上水平，我还喜欢恶搞，还搞过丑妆直播，玩个游戏还被人818。大概除了能吃能喝，就没别的优点了。”黎深边说，边隔着纸巾抠瓷砖上的陈年旧迹，但时间太过久远，不用上别的工具根本无法清除。
“你听过那一句话吗？‘在遇见那个人之前，我有无数项择偶指标；但遇到之后，所有的指标都变成了那个人。’也许顾北方在遇见你之前，根本没有想过会喜欢上你这样的人，你的缺点和优点都犹如敝履。但在他遇上你之后，因为这个人是你，你的所有他都甘之如饴。”谢长宁声音轻柔地开解。
“他没说过他喜欢我。”黎深咬咬唇，“但他管得倒宽，我最近认识了只重明鸟，他让我不要和重明鸟走太近，还不肯说原因。”
“重明鸟？是叫荆墨吗？”谢长宁一惊。
“你认识他？”黎深讶然发问。
“他……我只是听说过一些关于他的不好传闻，总之顾北方这话说得没错，你不应该和他走太近。”
“什么传闻？”
稍加思考后，谢长宁道：“他和魔界有关。魔界一直和六界中其他五界不合，这你也是知道的，而他作为一只神鸟，和魔界有牵连，想必自身人品也不怎么样。”
“啊？”黎深更为吃惊了。
“嘛，凤凰他如果真的喜欢你，他肯定会告诉你的。你如果实在害怕，那就等他来找你。”谢长宁道，“我家老头子催我睡觉了，你也早点睡，瞧你这破锣嗓子，含点润喉糖！挂了，再见！”
“哦……”黎深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动不了——腿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