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尔和两个同伴拖着一只身上插了三根木矛的野猪在森林中踯躅前行。
他肩头挂着两只被他用吹箭麻醉的猴子,昏迷不醒地被他用麻绳捆着随意丢在肩膀上,嘴里哼着小调,布尔此时此刻的心情颇为愉悦。
森林里回想着火冠蜂鸟清脆的鸣叫,仿佛在随着布尔的节拍跟着他一起哼唱这首即兴小调一样,这也让布尔心情更好,决定放过这些聪明的鸟儿一条命,今天他已经幸运地收获到一头大野猪和几只猴子,接下来的几天内都不必担心食物问题。
即使是部落中最优秀的猎手之一,布尔如今也不太能轻易地从森林里捕捉到动物了,这些禽兽们都和长了人脑一样变得狡猾无比,有时候布尔真羡慕那些大部落能在更靠北的平原获得一片耕地,而不用像他们这样只能靠狩猎维生。
虽然布尔很幸运的是整个岛上说一不二的霸主,瑟维洛人的一员,但可惜瑟维洛部族并不是一个全体平等的公有社会,相反,在其内部的两极分化可以说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
大渠寇占有着土地、奴隶、牲畜以及各种各样更为珍惜的矿脉,而像布尔所在的小部落就只能生存在靠近岛中央森林的地段。
他们没有或者只有很少的奴隶,连田地都没有更不要说会种田的无名者了,狩猎和采集是他们主要的食物来源,碰上运气差的时候都有饿肚子的可能,剥削和掠夺的对象也只有那些比他们更惨的野人部落。
而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小部落是很有可能成为大渠寇们的掠夺对象的,那意味着最可怕的灾难,这种内部掠夺丝毫没有温情可言,甚至比掠夺野人更加残忍。
布尔打了个寒颤,好端端的自己想这些干什么。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自己的两个伙伴,这两个壮硕的瑟维洛人脸上和布尔一样涂着红白相间的油彩,上身的臂膀上还带着一小块儿皮质护肩及护臂,下身是经过晾晒脱水处理得野猪皮围成的裙甲,还算坚韧,也能起到一定的防护作用。
腰间别着根细长的竹管,那是他们自制的吹箭,这种涂抹了蛇毒的吹箭能够吹出很远,即使是呆在高耸树枝上的猴子也可以轻松射落,蛇毒的麻痹效果会让被射中的猴子从树上跌落下来。
这使得猴子现在已成了部落的重要食物来源。
两个同伴奇怪地看着突然回头的布尔,跟着停下了脚步,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
布尔有些不好意思,为自己愚蠢的胡思乱想感到恼怒,但并没有将情绪表现在脸上,他是一个聪明的瑟维洛人。
一言不发地布尔又很快扭过头,抬着野猪的前蹄继续向前走,后面两个不明所以的同伴无奈地对视一眼,只好继续抬着野猪后脚跟着前进。
谁知布尔却突然又停了下来。
“不对!”作为一个聪明且经验丰富的猎手,布尔敏锐地察觉到森林中气氛诡异地变化。
刚才还叫的欢快的火冠蜂鸟,现在仿佛集体失声一般全都消失了,树林里鸦雀无声,甚至连昆虫们“窸窸窣窣”的活动声都停止了,整片森林好似一瞬间陷入死寂。
就如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从丛林深处袭来一样。
“不对劲——准备应战!”布尔有理由相信自己的直觉,他深知在这种情况下决不能慌不择路的逃跑,无论隐藏在暗处渐渐袭来的是什么东西,背对着敌人只会让你成为猎物。
三人丢下野猪和猴子,从猪尸上拔下属于自己的锋利木矛,布尔俯下身轻轻从自己的绑腿中抽出一把锋利的铁制小刀握在左手上,这是他花了不菲的代价从其他部落的瑟维洛人那儿换来的。
铁制刀刃远比木头要锋利的多,这把小刀清楚地反射着透过层层树冠映射下来的零星太阳光斑,足可见其主人平时想必都十分爱护这把刀,保养得非常好。
三个人背靠背围成一个小圆圈,警惕地环视四周,布尔心里泛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凭直觉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碰上出来猎食的暴虎或袋狮一类的猛兽了。
但好在自己和同伴都是经验丰富的猎人,如果真的碰上出来掠食的猛兽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
他轻轻用舌头舔舔左手的小刀,上面传来浓浓的血腥味儿,刺激着布尔越来越兴奋的神经,他记得这刀上的血,应该来自上一个被他划破喉咙的无名野人,舔舐的味道,令他回忆起上一场浴血厮杀的情景,唤醒了布尔作为战士的斗志。
“来吧,藏头露尾的畜生——让我看看你到底想做什么——”他从嗓子眼里蹦出压抑着的低声嘶吼,在向藏身暗处的敌人宣战。
阳光仿佛也预感到林子里将会有不祥的事情发生,如同害怕看到这一幕般,光线竟然黯淡下来,布尔抬起头仰望天空,从树冠的缝隙中窥探到,原来是一朵庞大的云彩正缓缓自头顶飘过,遮住了直射下来的阳光。
“莎啦啦——”树丛突然发出响动,布尔警觉地转头朝那个方向看去,却听到身旁的同伴突然神经质般的大叫起来:
“恐狼——完蛋了——我看到了——是恐狼!”一位同伴指着一片还在被碰到还在晃动的树丛惊呼道。
“该死的。”狠狠啐了一口,布尔用力攥紧手里的小刀,这对于三个人来说算得上最坏的结果了。
恐狼在凶猛程度和体型上与暴虎、袋狮这样的猛兽没有太大区别,真正让人恐惧的是无论暴虎还是袋狮通常都是单独行动,独自狩猎,了不起出现个两只已经是奇迹了。
可是恐狼不同,这种荒角上堪称最难缠,最可怕的生物从来都是成群结队出现的,当你见到一只恐狼时,往往意味着周围至少有十只以上埋伏着。
它们群居,有着严格的分工,更恐怖的是在狩猎时这种野兽超乎寻常的狡猾。
“这下不好对付了——”如果自己的同伴没看错的话,真的被一群恐狼包围,那对于布尔来说堪称最坏的消息了,他已经开始考虑如果丢下野猪和猴子是不是能获得一丝逃跑的机会。
然而就在他打算说两句话,给自己的同伴打气,让他们不要惊慌失措的时候,令他肝胆俱裂的一幕出现了。
前方的树丛发出一阵“哗啦”声,紧接着一只巨大有力的毛绒绒脚掌自丛林中踏出,灰色的毛发,接近四米的身长缓缓在布尔视线中浮现,看体重起码超过三百斤,这只巨大的恐狼完全不输于岛上的任何猛兽。
而真正令布尔感到绝望的是,他看到一个浑身穿着镶嵌金属铆钉皮甲,头戴亮闪闪的钢制狼面盔甲的高大野蛮人骑跨在狼背上,一把巨大的令布尔为自己手中小铁刀感到羞愧的带环巨刃别在腰间。
有那么一刹那布尔甚至以为自己见到了来人间收割生命的死神,直到“哗啦哗啦”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一头又一头恐狼从树林里走出,每一头狼背上都骑着个着甲戴盔的高大战士,环首大刀或提在手里,或是别于腰际。
布尔平日里自诩是部落里的“聪明人”,然而此时他却觉得自己失去了思考能力,或者说不知该从哪里开始想起。
“为什么人会骑在恐狼背上?为什么荒角的树林里会出现这样一群人?自己是在做梦吗?”布尔茫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