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帝哼笑一声,“你不记得,朕来提醒你,江家的女人,是一定要进宫的。”他站起身,两个同样高大的身形站在一起,屋里顿时紧张起来。
“是你,还是太子,你自己选。”黎帝说完这句话,就推门出去了,独留下薛崇,对着那只玉兔灯,手慢慢蜷缩起来。
良久,他闭上眼,再睁开时,便又是那个温润如玉的薛小君了。
江意水一夜未归,沉寒她们也不敢睡。
好容易人找回来了,伺候她温水沐浴,烘干了头发,江意水乖乖巧巧地道:“你们都回去歇一会吧,我也睡一会觉。”
沉寒欲言又止。
江意水陪着笑撒娇:“好沉寒,我累了,叫我睡一会吧,好不好嘛。”
她这么说,沉寒还能说不不成?
只得福了福身,带着人下去了。
杏花庵客房里摆着的竹床早就被沉寒她们换成了镶嚼银茸贵妃长榻,上铺着江意水最爱的茜色软缎被,妍丽的颜色最能衬得肌肤欺霜赛雪。
温暖的阳光懒洋洋地穿过湘妃竹帘,照在她身上,眉眼仿佛镀了层光,柔柔地照进人心里。
她扶着露出的一小截脖颈,嘴角悄悄泛起一个甜蜜的笑。
谁说她傻,聪明起来,再厉害的人都被她骗了过去。
一觉沉沉,睡到太阳落山。
中间用午膳时沉寒来叫过几回,见她睡得香甜,便由得她去了,只是心里又把薛崇骂了几遍。
去江家报信的人回来时,江意水刚好用完晚膳,让沉寒陪着在院子里散步。
那婢子一进门,就被沉寒喊了过来。
“奴婢见过女郎,女郎万福。”
江意水看着近前的人,有些犹豫,她心里大约明白会听到什么样的话了。
低头蹭着地不肯问话,菱唇微微撅了起来。
沉寒叹口气,直接问道:“夫人说什么了?”
婢子恭顺地道:“夫人请女郎明日回府。”
沉寒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待会去兰姑那领赏去。”
婢子无声退下了。
沉寒觑着她的脸色,慢慢道:“夫人的意思,女郎想必都明白了。事关女郎,奴婢人微言轻,不敢擅专,可夫人是您的母亲,她的话,您总该听着才是。有什么,咱们回了府里再说不迟。便是寻常人家,也没有这般……”
她有心说私定终身,可又觉得不妥。
自家女郎心思纯真,说不定还不懂得什么男女私情呢,定是叫那薛三给勾坏了。
沉寒说的都对。
江意水丧气地垂着头,无法反驳。可又觉得,就这么走了不好,又担心去找薛崇沉寒会不答应,一块海棠丝帕纠得跟面团似的,娥眉也蹙起来,叫人看着心里不落忍。
伺候了这么多年,单只江意水一个表情,沉寒便知她想说什么了。
微微想了想,她道:“小厨房里坐着羹汤,奴婢去看顾着,女郎若想做什么便去吧”她自言自语地嘀咕,“一盏茶的时间应该也够了吧。”
江意水嘻嘻笑着拉她的手,“沉寒最好了。”
沉寒无奈地笑,“女郎记着时辰便是。”站在远处看着江意水娉娉袅袅地走远,心里有些微酸,才几日功夫呀,女郎就向着那个薛三了,真是女生外向。
不知从何时起,满后厢都挂上了青纱明灯,亮的如白昼一般。
薛崇的院子里却成了例外,黑漆漆地,只开着门,远远看过去仿佛一只怪兽,张大了嘴,只等着猎物自己走进去。
她怕黑,迟疑着不敢进。
萧言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躬身道:“女郎。”
骤然间出现个人来,吓了她好一跳,抚着胸口道:“萧侍卫吗?”
萧言道是,知道自己吓到她了,不好意思地道:“都怪奴鲁莽,惊吓到了女郎,还请女郎勿怪。”
她笑着摆手,“不打紧。”贝齿启了又阖,脸上为难起来,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
萧言识趣地从门后给她提了盏灯,“女郎请进,郎君在屋里头呢,都怪奴照顾不周,忘了点灯。”
薛崇院子里种着一片竹林,风簌簌过,细叶呜咽,听着有几分吓人。
萧言推开门,屋里点着几盏羊角风灯,叫人眼前一亮。
“郎君,江女郎来了。”他侧身朝里头比了比手,请江意水进去,自个儿却站在外头,平平淡淡地说了声后,便阖门走远了。
乌梨木雕花屏风后映着一个人影,由远及近,忽地转了出来,猝不及防地闯进她眼帘。
“薛郎君。”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刚沐浴过后的薛崇,喃喃道。
薛崇反倒被她看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咳了声掩饰了下,“江女郎怎么来了。”
两人昨夜里也算是互表过心意,再喊江女郎,他私心里就觉得不舒服了。
看着她,眼里一片柔情,“胡昆人不兴取字,因而我并无字,以后,你喊我三郎可好。”话里带着诱哄。
江意水呆呆地嗯了声,尚且没能从眼前诱人的男色中回过神来。
等薛崇含笑看了她一会,她才反应过来,低着头道:“我、我小字、昭昭。”
脸红成了小结巴。
昭昭。
两个字萦绕在舌尖,品道了满口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