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雨安安静静地侧头听着。
“二娘和杨家有了婚约,倒不必操心。只是你们两个……”江大夫人温婉秀丽的脸上浮上担忧,“眼下倒没什么太多的人选,老爷的意思是,他手下两位徒弟,人品贵重,相貌中上,我昨日瞧了眼也还尚可。”她看了看袖姨娘,“最要紧是家里头清净,都是读书人家,没那么多烦心事。”
袖姨娘欢喜地点头,“但凭夫人和老爷做主。”
江意雨微微蹙眉,还来不及说话,就听外头婆子道:“夫人,外头有个姓薛的来投贴。老爷和公子不在家,您看……”
江大夫人挑眉,“姓薛的?”她想了想,“请他去松桂小楼暂候,我一会过去见他。”
婆子应是。
江意水低着头拨弄着腰间那个香囊,心里微微有些气虚。
薛崇被引着往松桂小楼去,领他的小厮说话轻声细语,脸也白净,想必也不仅仅是个跑腿的,“郎君暂请稍后,我们夫人随后就到。有什么吩咐喊奴便是,奴名松枝,这就让人给郎君上茶”
一进屋左右两边各四张高背红木雕花椅,松枝请薛崇往左手边第一张坐了,弓着背退下。
不一会端了盏茶过来。
萧言接过,道谢。
松枝道不敢,“奴在门外候着,郎君若是无趣,可往二楼去,那里景色独好。”
薛崇便回了个礼,道有劳。
他身姿颀长,说起话来温润如玉,松枝不免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看来所言非虚,这位薛郎君,倒有几分君子之态。
只可惜,身为胡昆人。
他心里暗暗摇头。
他出去后,薛崇才又坐下来,掀开茶盖,眼里带着笑。
不愧是江家,待客的茶都如此讲究。
那茶飘着热气,却不是青云直上,而是婉转低回,故名云雾。茶汤如碧玉清澄,香味清冽,盛在和阗白玉盏里,称得上是赏心悦目。
他不紧不慢地品了口,心里大约明白了江大夫人的想法。
他贸然登门,江大夫人因着他的身份不得不见,可又不愿让人小瞧她江家,一开头就给了个下马威。
想必他还得多等一会呢。
果然,等到一盏茶变冷,江大夫人还是没有出现。
萧言看了眼薛崇,他嘴角噙着笑,手指放在膝上,甚有耐心地摸索着。
等松枝进来换过一盏茶,江大夫人才算是姗姗来迟。
“薛郎君久候了。”江大夫人一身淡色海棠缠枝襦裙勾勒出姣好身段,让众人簇拥着款款而来,眉眼带笑的样子,和某人如出一辙。
薛崇起身行礼,“是某莽撞了,请夫人勿怪。”
江大夫人请他坐下后,方才落座。
“不妨。还望郎君不要嫌弃我等待客不周。”她理了理裙角,一派端庄地笑,“不知郎君此来可曾游览过江南风光了?”
薛崇顿了顿,“还不曾。”
江大夫人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扫他一眼,“是吗?那还真是可惜了。”
你来我往的,就是不肯把话摊开。
薛崇想娶人家女儿,自然不能端着。
他开门接山道:“某这次来,实是有事相告。”
江大夫人看了明月一眼,明月屈了屈身,领着一干婢子下去。
萧言也识趣地跟着出去,关上门。
薛崇道:“前几日,皇上圣驾亲临江南,想必江大夫人已经知道了吧。”
江大夫人但笑不语。
他继续道:“皇上给了某一句话,'江家的人,必须进宫'”薛崇叹口气,“某实感无奈,特来知会夫人一声,不知夫人知不知道此事。”
江大夫人虽知黎帝不会轻易放过江家,可没想到他竟明言至此。
当下冷声道:“即使小女已然婚配,也要入宫吗?”
薛崇眉目微敛,“胡昆一族,并不在意这些。”
江大夫人站起身来踱了几步,骤然转过身来,缀珠披帛在空中划出一道翩飞的弧度,“薛郎君这次来,应该不止这一句话要说吧。”
她目光锐利,全然不复刚才秀丽婉约的模样。
到底是当家主母,敛着气势的时候尚且不容人小觑,何况是她有心施压的时候。
薛崇点头,说当然不是。
他忽然掀起衣摆跪下,江大夫人愣了愣,却听他道:“某自知身份配不上大娘子,奈何一见倾心。斗胆,请夫人成全。”
江大夫人气极反笑,“薛郎君这是打算趁火打劫不成?”
外头的窗杵啪啦一声落了下来,还带着一声压低了的惊呼。
“谁在外头?!”江大夫人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