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低拂,带着微潮的水气,闻上去令人精神一振。
她刚踏出来,一眼就瞧见了薛崇。
他负手站在船舷边,宽大的衣袍在风中簌簌,头发难得没有束冠,松松挽了个发髻,眉目间都是柔和的光。
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她起了逗弄的心思,踮着脚溜到他后头准备去拍他肩,萧言他们一个个配合极了,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一个个都不说话。
她刚在他身后站定,伸出手准备去拍,就被他回过身来,抓了个正着。
纤手不尴不尬地举在半空中,周围人俱都闷声一笑。
江意水忙把手放下,受惊似得拍了拍胸口,先声夺人,“你转身怎么都不出声,吓死我了。”
薛崇似笑非笑。
江意水看得心儿怦怦直跳,说不清是刚才受惊的余韵还是因他的风姿。
她猫儿般舔了舔唇,“算了算了,原谅你了。”
话里可大气了。
薛崇弹了下她额头,拖长了调子笑道:“多谢女郎大恩。”
这下沉寒可憋不住了,直接笑出了声。
江意水不好意思地扭脸,不肯转过来了。
薛崇道:“好了,不逗你了,来,看捞鱼去。”
他的手指修长,在烛光下仿佛镀了层光,温润如玉。
江意水忸怩着搭上他的手,和他十指交握,嘴角悄然露出一个笑来。
运河上不似太湖,还有渔舟唱晚的景致。这上头来往的船只俱都是大船,拘拘束束的,半点声气儿没有。
眼下要捞鱼,几个人齐齐拿着一张大网吆喝,就着盏油灯把网往下扔。
动静这么大,船舱里头的女郎们自然也都听到了。
船里空间有限,她们俱都是二人一间房。
年轻小娘子,最爱的就是聚在一起说话。
这聚也有讲究,去谁的房里,那意味不言而喻。
一般去的最多的有两间,一间是杨芜那的,另一间就是周蘅这的。
四大家里,冯家没有适龄的娘子,陈家呢,府衙不提,陈家也只做不知。
毕竟是将门,这陈家娘子送进宫里,指不定出点什么事情呢。
听见吆喝声,周蘅房里的小娘子们俱都蹙眉。
“叫我说,单留几个驶船伺候的也就罢了,这么一大群人凑到一起。”说话的小娘子拿帕子掖了掖鼻子,“光想想都觉得难受。”
“就是”她旁边的小娘子附和道,“这等粗人,哪里能放在船上!”
一时间抱怨的声音此起彼伏。
周蘅叹了口气,“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好在咱们平日不出去,也见不着他们。权当不知吧,还能怎么着!”她忍不住讥嘲,“咱们可没有江大娘子的本事,能和那位薛小君眉目传情,什么事,她一张嘴就能解决的!”
这话一出,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却都安静下来。
她们跟着周蘅不假,可贸然得罪江家,怎么算都划不来。
更何况,这窗子一开,旁边行船上挂着的那偌大的江字可不是唬人的。
周蘅环视一周,意味不明地冷笑两声,便道:“罢了,我累了,你们若是还想聊,就请另去他处吧。”
伺候的丫鬟送着几位小娘子离开,却没回房,脚一转,便来到了薛嬷嬷的房门前。
江意水半个身子都朝下挤着,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平静的水面上,嘴里小声道:“鱼鱼鱼,你快来吧。”
一样着急的还有在一旁转圈的玄素。
中午沉寒给它喂了几条小鱼,这下可算是开了荤了,无师自通地盯着水上瞧,盼着蹦出条鱼来。
船缓缓行过,留下一圈荡漾的水波。
船头儿看时辰差不多了,洪钟般嗓音喊了声起,众人使力把网拉上来。
网织的不密,为得是把小鱼都筛掉,免得绝了种。
越往上这感觉越不对,有人冲船头儿喊道:“轻了轻了,放下去吧!”
船头儿看了一眼薛崇。
后者微一点头,船头儿才道:“放!”
一连收了两次,第三次终于对了。
船头儿擦一擦脸上的汗,一迭声道:“快快快!别让鱼跑了。”
跑是肯定跑不了的了,十几条大鱼在网里翻腾,被众人合力甩到甲板上,激起一片水花,还带着鱼腥味。
玄素兴奋地喵了两声,围着渔网急得跳脚,身上染了水花也不在意,急得兰莹直喊。
替玄素洗澡地可是她啊!这小祖宗倒是高兴了,回头染了一身的味道,苦的不还是她吗!
忍不住想跑过去的还有一个呢,只是被薛崇牢牢拉着没能得逞。
“急什么”他话里透着笑,“玄素倒是能就地吃起来,你可不行。”
哼,看个热闹不行嘛!
她拉着他的手轻摇,“去看看嘛,去看看嘛。”
真是个小急性子。
薛崇自然应允,任由她拉着过去。
鱼都是老长一条的,尾巴拼命拍着地,扑腾着要出来。
玄素好容易找准一条,颤巍巍伸出小肉爪子拍了拍,那鱼一下子跳得老高,玄素受了一惊,猫毛都炸了起来,唰地一下跳到了旁边,还喵喵喵地叫了好几声,看起来吓得不轻。
江意水捂着嘴笑。
玄素自觉丢了面子,愤而重重拍了那鱼一下,那鱼眼睛一翻,不动弹了。
“哟。”兰莹在一旁看得张大了嘴,“厉害了我的猫爷,还会觅食了。”
玄素嘚瑟地舔了舔爪子,小尾巴直接翘上了天。
这得意模样,总觉得似曾相识。
薛崇看一眼江意水,笑着吩咐道:“把这鱼切一段先给它吃起来,剩下的都腌着,改天给它尝尝味,看它喜欢哪一个。”
船头儿笑着应是,让人把鱼拖了拿到下面去。
玄素一步不离地跟着走了。
江意水扯他的袖子,“那我们呢!”
“当然得等他们把鱼杀好了。”薛崇一脸虚心地请教,“难不成你还会杀鱼?”
这……
说的有道理,江意水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