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藩作为大梁最大的藩地,也是有自己的私军的,而这调动私军的印章,分两块,一块为黑,由墨寒玉打造,由南藩平南王掌管;而另一块为白,由白脂玉打造,在历代平南王世子手里。只是祖制这样规定,究竟这黑白两符是不是由平南王与世子分开保管的,就不得而知了。这是个暗地里的事儿,没人问起来,便也约定俗成一般,但若萧远要放在明面上,便不由平南王做主了。若是世子入京将白符带来,倘若平南王身死,能调动南藩私军的也只有身在京城的世子了。
所以无论这送进京来的“世子”究竟是宝贝疙瘩还是一颗废棋子,身价都会随着这块白符而倍增。平南王做任何举动之前,都要先掂量掂量了。
元贞拱手拜下,“圣上英明。”
“莫说寡人英明……这主意,却是那定安候之前与寡人说的,”萧远徐徐说道,中肯却又不甘,“这定安候,若是没那狼子野心,若是一心辅佐寡人,倒不失为一介治世良臣,只是可惜了……如何,还是没有消息么?”
“暂时还未搜寻到定安候的下落。”
“没有便没有吧,寡人没了他,还能没辙了不成。明日你去一趟魏府,将此事与魏光远提一提,若是叛军那边有任何异动,即刻整兵出发。”
“是,皇上。”
元贞弯腰行礼,复又抬头看一眼伏在龙案上的天子,垂眸退下。
萧远执起批红金笔,又埋头处理层层事务去了。有几本折子,甚是不好处理,萧远皱起眉,若是以往,这些折子必是到不了他手里的,定是一早捡出去给了陆晅处理。若是陆晅会如何做?萧远心下一阵烦闷,他虽不甘愿,却又不得不承认,陆晅的才能,却是在他之上。
“哼……”萧远手下用劲儿,扯皱了宣纸,“到底这天下是寡人的,不是你陆晅的!”
天刚蒙蒙亮,宁怀因便醒了。他第一反应是起早先去内务捋一捋今日的安排,可在丫鬟进来询问他有何吩咐之时才回想起来,他早在几日前,就一朝‘发迹’,摇身一变成了平南王府的世子了。
他所要扮演的,是从小因体弱多病被送出王府教养,几年前才刚刚回府,深得王爷王妃疼惜爱顾的小儿子,再不是从前那个与下人一般地位的宁七了。因是疼惜,因是爱顾,往日里那些活计他自是不必再管,早上也不必再起那般早操劳了。他大可以舒舒服服昏昏沉沉睡到天亮,然后一身锦衣华服去给他‘嫡亲的母亲’请安。好演一出母柔子孝的戏码,来蒙骗过当今圣上。
可他早起早已成了习惯,并不会因为身份的改变而改变。
宁怀因坐在床上怔忪了一会儿,随后在丫鬟好奇的注视下起了身,伸开双臂,吩咐道,“更衣。”
丫鬟芳菲说道,“世子,还不到卯时呢。”
宁怀因回头温声道,“我知,更衣吧。随我去心斋园走一趟。”
心斋园?芳菲一边为宁世子更衣,一边腹诽,心斋园里种的大多都是王妃喜爱的花草,只是到了秋天大多都败了,整个园子里都是枯叶,不知道这位世子缘何起这一大早。虽说这世子之前不得宠,但如今也是今非昔比了,芳菲不敢有异议,只得跟着去了。
平南王妃原本是和平南王一个院子住着的,只是到后来平南王事忙,经常要处理公务到深夜,便另修缮了一处院子居住,虽说因此又‘一不小心’收用了两个身边的丫鬟,但纵使平南王妃多有不满,平南王以处理公务为由,她也不能多说什么。
平南王虽有些好色,但府里的姨娘却并不多,大姨娘是她的家生丫头,身边人,很是听话,得宠的时候也没少在王爷面前帮她说话,是她最倚重的一个;二姨娘是歌姬出身,一副好嗓子,最是得宠,虽说有些恃宠生娇,但如何不敢在她面前造次;三姨娘和四姨娘都是平南王‘处理公务’时不小心收用的府里头的丫头,早些年不听话,被她一番整治,如今也是服服帖帖的了;五姨娘……平南王妃眸中寒光一闪,是最下贱的夷族人,啧,不提也罢,左右已经不在府里头碍眼了。
原先府里头的事情都是宁怀因在打理,她每日不过在侍妾们晨昏定省之后逛逛园子什么的,如今宁怀因不管了,她一时有些招架不来。但她又不愿屈尊降贵去向那个贱族生的儿子讨教,虽说是记在她名下养的,但骨子里卑贱就是卑贱,如何也改不了的。
平南王妃正沉思着,那群姨娘们就过来请安了。大姨娘打着头,穿一身蓝花褙子,不越她姨娘的本分,很是得体,领着一众姨娘进门。
“王妃娘娘万福。”
平南王妃端庄一笑,摆摆手叫人起来,“妹妹们都快起来吧,”不动声色呷了口茶,“怎么不见二妹妹?”
“哦,禀王妃,”大姨娘说,“织衣妹妹今早身子不大爽利,爬不起来,托妾身给娘娘陪个不是。”织衣是二姨娘做歌姬时的名字,因着从小就在妓馆长大没有家生名字,后来进了府便也没有改。
“嗤……就她事儿多。”下首的三姨娘小声说道。
平南王妃轻飘飘看她一眼,三姨娘瑟缩了一下,撇撇嘴,也不吭声了。二姨娘虽是排第二位分,但年龄却是几个姨娘中最小的,三姨娘早就不忿,因此事事都爱针对她。
“咳……既然如此,等会儿本宫备些药材,大姨娘替本宫送去吧。”
“哎,妾身明白。”
众人拉了一会子家常,便听外头丫鬟报,宁世子来给王妃请安了。有人打帘儿进来,果不其然是宁怀因,着一身世子行头,头戴玉冠,贵气逼人。
平南王妃登时挂上慈爱笑容,放下手中迦南珠子,“时辰还早,世子怎么不多歇歇。”
宁怀因行了一礼,温声道,“儿子惦念母亲,不敢忘怀。听说母亲近日身子不大好,犯了咳症,儿子煎了些利咽止咳的茶,特地送来给母亲尝尝。”
说着,从身后丫鬟托着的托盘上端过茶盅,奉给平南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