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钧剑出,卓漆便觉心头呼呼一跳,似有所感,积水成冰一般的冰寒剑气,灵镜州内恐再无一人能有此剑势,她岂能辨错!
正仔细辨别,何皎予拿肘子撞了撞她:“怎么样?静渊真人好看吧!这剑法,这身姿……”
她说话不避人,无法无天惯了,谢邀哪能听不见,剑势微微一转,如破冰一般直朝二人而去,卓漆脑子蒙蒙的,一时气韵难控便倒在了地上!
何皎予见机倒快,一把搂住卓漆做了垫背儿,大喊一声:“师傅!不得了了,师姐又被你给吓晕了!”
谢邀拧起眉,再一次觉得,应当与师兄联名,将这灵狐少主撵下玄山!
卓漆饱饱的睡了一晚,醒来时便觉得有人呆在自己房中,万分不愿睁开眼。
“醒了?”这人却不放过她,一碗香甜的红豆甜汤凑过来,语带笑意。
卓漆坐起来,端起甜汤就吃起来,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肃焚心也极为识趣,笑道:“去断无明居看看师兄,这些都是卓师姐托我带上来的。”
两个五层大食盒,卓漆十分满意,突然想到乔织尘只会做红豆甜汤,差点咬着舌头:“这食盒里,不会全部是这个吧?”
肃焚心点头。
卓漆……
肚里有食,尴尬稍减,肃焚心忍笑道:“昨日皎皎闯了大祸,师弟罚她协同岳霓处理外门事务,剑气不成,不许上山来。所以呢,你昨日怎么突然昏倒了?”
卓漆终于咬到了舌头。
“我也不知道。说不定是太累了,也有可能是太兴奋了!”卓漆随口胡诌。
肃焚心笑意盈盈的把她望着。
卓漆正色道:“师伯可别告诉别人!其实,我和皎皎修为不相上下,从前我也一度领先,可如今,皎皎顺利剑气外放,我却始终不成,一急之下……只怪我道心不定,居然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肃焚心笑着摸摸她头:“你自幼多舛,但能在三年内筑基,已经极为不错了,不必急于求成。”
见他显然是信了,卓漆松口气。
她总不能说,因为我突然发现,上辈子杀我的凶手,竟然成了我师傅!究竟是什么样作孽的缘分,上辈子的死对头成了她亲生爹娘,而杀她的人竟变成了她师傅!
正呆坐着,就见肃焚心一手来拎她被子,卓漆吓的两手抱住被子:“您做什么!虽然我穿着衣裳,您也不能掀我被子啊!”
肃焚心笑道:“既有争强好胜之心,还不赶紧起来用功!”
饶是卓漆活了二百余年,一时也没准备好如何面对谢邀,磨磨蹭蹭的出门,肃焚心候在门口笑道:“静渊师弟命你自行修习剑气外放,不必去正殿了。”
她这才松了口气。
卓漆随肃焚心到一处断崖,崖边一块长石,三丈有余,远远便望见上方刻着“为情所困”四个大字。
“这便是无情碑。天然所成,本无字,大概八百余年前,本门一位化神期祖师刻字于此。”
“那后来呢?”
肃焚心淡淡道:“自然是渡劫失败,粉身碎骨。”
情之一字,听起来便叫人胆战心惊。
不知是否昨日被打断,抑或卓漆心神不定,练了一整日,竟都不能再入玄冥之境,剑气始终未能激发。
肃焚心倒不担心,先天剑气本就非常人可比,见天色已晚,便笑道:“小卓不必心急,不如我先教你御剑口诀。”
“剑本凡铁,因执拿而通灵,因心而动,因血而活,因非念而死,御剑之术,在于调息,抱元守一,往复循环,生生不息!”
御剑诀与剑气外放稍微不同,卓漆学的极快,不一会儿便能离地丈余,肃焚心祭出乘影剑,笑着握住她手腕,与她并肩而行。
他手很凉。虽隔着衣袖,仍觉一片凉意。
卓漆稳住剑,肃焚心也不着急,慢慢带着她,二人一同回了后院。
翌日一早,肃焚心刚到院子,就见剑光一闪,一股剑气直直削断了院中的黄梨木屏风。
见她已能剑气外放,肃焚心便悄悄的走了。哪知卓漆一眼就瞧见他背影,便觉心中有些怪怪的。
但她素来以修行为重,也并不太放在心上。
时日飞逝,仲春已至,卓漆这日下山去寻何皎予,她被岳霓拘着处理事务,正苦不堪言。
岳霓掩口一笑:“你日后什么身份,如今我也算好意带你练手了!还敢抱怨,我可没嫌弃你搅和的一团糟乱。”
“师姐说的对,皎皎在这儿就是添乱!”
卓漆与何皎予对视一笑,何皎予立马接上:
“不如放我们出去历练一番嘛!好师姐!”
再次出山,二人一同御剑而行,山河掠影,何皎予大吼一声:
“苍天真斛!皎皎来了!”
吼完一本正经的望着卓漆,目光灼灼。
卓漆咳咳两声,弱弱的跟着吼:“苍天真斛,我也来了……”
何皎予不甚满意。
晚间到了镇子里,二人照例大吃一顿,卓漆刚回房间,就听阿迷虚弱的声音:
“主人,求求你,快把你的泥鳅拿出去吧!”
卓漆进了隐界,眉头一拧:“泥鳅!你是一条泥鳅!”
泥鳅没有收敛身形,庞大的身躯盘成一坨,缩在黄土上,迷萝藤被挤的摇摇欲坠,连昙荆都不能幸免。
卓漆一探之下,泥鳅竟然已经炼气五层了!
可怕的天赋!卓漆更生气了!
“你知道你只是一条泥鳅吗?”卓漆拎起恢复原样大小的泥鳅,戳着它道。
“主人,我错了!”
卓漆拎着泥鳅回来,就被何皎予吓了一跳,恨恨的责怪阿迷:“你究竟是不是我的界灵!有人来了你不提醒我!”
阿迷一脸无辜:“主人,这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不是这个问题!”
“难道她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可你们明明很要好啊!”阿迷一脸嫌弃,“你们女人真复杂,好可怕啊!”
卓漆放弃和它沟通了。
何皎予一脸意味的拎起泥鳅:“刚才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反应。而且,这条泥鳅也是突然出现的。”
卓漆把灵兽袋甩到她脸上。
两人会心一笑。
苍天真斛远远望去,其形如一个倾斜的大石斛,因此而得名。因处灵镜州中心,山中早无高阶妖兽,危险性不高,但这座灵山有一处小灵脉,山中灵草灵植生长极快,正是初筑基的修士们积累资源的好地方。
时日一长,便成了惯例,灵镜州中筑基修士们都乐意来此历练一番。
山头阴沉沉的,镇上修士也不甚多,卓漆便觉得有些怪异,店家见她二人要出门,忙送了二人一把雨伞。
“最近雨水很多吗?”
“是了!二位仙子进山可要小心!蛟龙虽然厉害,仙子们也要担心啊!”
何皎予奇道:“蛟龙?”
那店家忙道:“是了,最近我们凡人都不敢进山了。从前还会在外边摘点草药什么,听说,山上出了蛟龙,最近雨水也是不少。”
卓漆指着正峰左边那团浓重乌云问他:“这块云出现几天了?”
“两天?不不,应该是三天了,半个月前,雨水就特别多,天气也不好,我也不太注意。不过这团云样子奇怪,像一坨那什么,大前天出来的时候,我孙儿还指给我看呢!”
“蛇修千年而化蛟,隐栖河川。倒也能兴云化雨。”何皎予立于飞剑之上,望着远处乌云沉沉,慢慢道。
山中遁光不绝,卓漆叹道:“看来并非镇中无人,恐怕是得了消息,早早的进山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何况乃是百兽之中的蛟龙?哪个修士不愿做降龙之人!”
“蛇化蛟龙,必有雷劫,估算时日,大约就在这两天了。雷劫之后,蛟龙虚弱,倒也是个好时机。只是,未免有些蹊跷。”
二人对视一眼,卓漆道:“行雨妖兽不少,但必定含有淡淡的妖气,蛟龙虽然例外,但也并非无迹可寻。你我既然不愿做伏龙之人,不如绕过雨云,去后山探寻一番算了。”
何皎予正有此意。
清水崖正在后山,卓漆舍了一滴灵血与陈观鱼,便有意去探一探夏灵枢近况。
寥寥一间茅草屋,正在清水崖边。
何皎予叹道:“这便是清水崖边的夏灵枢么?”
卓漆笑问道:“你也曾有耳闻?”
“我族中一位姑姑出来玩儿时听说过,回去讲给我们听,很是佩服她的痴情不改。清水崖边的夏灵枢,大概已成了灵镜州最情痴的女子了。嫁人不淑,相思不悔,在这破茅屋里苦苦等了二百余年了。”
卓漆颔首,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
何皎予果然话锋一转,转叹为嗤:“听闻她也是个炼气修士,难道竟不能让自己生活的好一些么?即便号痴情斋,这破茅屋却连乡下的牛棚都不如,哪怕是一个最最丑最最穷的村妇恐怕也不愿住。这也罢了,院子里满是鸟粪,她真能住得下去……”
卓漆摇头打断她:“算了,这是她自己求来的。局外之人,如何述说?”
神识一扫,屋中无人,何皎予也是兴趣缺缺,二人落下飞剑,下崖边去寻缠丝藤。
成熟的缠丝藤晒干后,藤中能抽出一缕一缕的香丝,坚韧轻盈,着色润亮而不褪,许多女修都极爱这缠丝藤做的衣裳,飞云白楼也常年收这干藤。二人玩心大起,一路赛着往下攀折,何皎予动作快,卓漆慢慢落到了上面,忽听她一声尖叫!
卓漆松手直下,祭剑而出,就见她身后白色绒毛一闪,已悄然收好,忙驭过飞剑带住她,只见眼前一个暗黑影子暗沉沉的挂在藤蔓后面,一手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