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与慈元殿都发觉丁森不妥,且死得太过蹊跷,正各自查着,武岳那边忽然也搅了进来。
与另外两边不同,武岳查人并没太过遮掩,且手段凌厉,并不计较相关人等是死是活,虽是从二月中旬开始查的,却与武承肃先后查到了卫氏头上。
东宫派出去的人早发觉武岳也搅了进来,并及时遣人回报,来报信的探子不知是否要查下去,遇见其他两拨人也不知该怎么处置,心中难免忐忑,一路跟着小内侍来了崇文馆,却连一句话也没说。
武承训虽有不解,却不教手下人耽搁,让他们只管继续查就是。
“若遇上了,各查各的就是,他们不动手,你们便也不要动手。”武承肃沉声道,“若他们不客气,或霸占着什么要紧消息,你们再动手不迟。”
探子应了一声,便辞了武承肃,自去吩咐手下众人。
待探子走后,武承肃唤了丁鑫进来,然而人进来之后,武承肃却又不说话了。
丁鑫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只能默默等在那里。
半晌后,武承肃才终于开了口:
“你往八凤殿去一趟,告诉太子妃今日开始审罢,是时候了。”
丁鑫躬身应“是”,一路低头垂手退了出去,及到了崇文馆外,他才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事是当真牵连到他了,只不知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对他是否还会有什么影响。虽不敢埋怨武承肃,丁鑫心里也难免别扭,服侍在旁时,他往往要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他是不愿一辈子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的。
丁鑫不敢耽搁,一路快步往八凤殿去。
金花彼时正在台阶上看着人扫灰,见丁鑫来了,忙笑着迎了上去,态度十分客气,道:
“丁中官可是来传旨的?请稍等,我这就往里头通报去。”
金花说完便一路小跑上去,在殿门上知会了一声。待丁鑫上去时,珠儿已站在殿门口等着了。
丁鑫不禁有些纳罕,怎么珠儿会在外头迎他?不过略想了想,他就猜到阳筠有事,想是不便见他,让珠儿在这里拦着的。
果然不出所料,珠儿往外迎了两步,微笑着问丁鑫道:
“并不知中官这会子过来,娘娘正在里头跟段娘娘说话,吩咐奴婢出来跟中官说,且在这里稍等片刻。”
丁鑫笑着应了,与珠儿寒暄两句,便在殿门一侧略偏的地方站了,并不敢立于门前。
珠儿又是微微一笑,款款走了过来,低声问丁鑫近来可好。
丁鑫也知道稍后拷问丁淼的有珠儿一个,只是如今还没告诉阳筠,倒不好先对珠儿说,便绝口不提此番来意,只与珠儿闲聊,有一句、没一句,估摸着又过了一刻钟,才听见里头有动静。
珠儿忙往门口走,正是段良媛告了辞,要打道回府了。珠儿忙上前给她施礼,丁鑫也过去行了一礼,问了安。
段良媛站在那里看了看他俩,笑着让他们起身,问了丁鑫两句闲话便走了。
丁鑫正要往里走,坠儿也出来了,说阳筠唤他进内室去说话。丁鑫答应着,跟在坠儿身后进了内室。
“太子殿下打发你来说什么?”阳筠微笑问他道,面上十分和气。
丁鑫却不敢笑,神色略有些郑重,把武承肃吩咐的话说了。
阳筠闻言点头不语,片刻后才跟珠儿说了句“去罢”,接着又回过头来打发了身旁的坠儿、钏儿。
“你两个也先出去一会儿。”
坠儿两人交换了一下颜色,便躬身应“是”,退步出了内室,直到退出门外、掀了帘子之后,二人才转正了身子。
内室里此时只有阳筠和丁鑫。
她就那么定定地看,也不说话,倒把丁鑫看得心慌。
“娘娘可是有话要问么?”丁鑫终于忍不住问道。
“都是些老话。”阳筠微笑道,“你可知道,丁淼今日起便要受苦,都是些折磨人的手段,你心中当真毫不牵挂么?”
丁鑫闻言一怔,寻思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想来阳筠是还有疑虑吧?这才故意问他心迹如何。丁鑫心里虽有些苦,却还是又表了对武承肃的忠心,末了更说道:
“要说完全不关心也是不能的。奴婢对丁森虽没什么情分在,与丁淼却是一同长了好几年,不过他如今连累了奴婢,奴婢巴不得躲得远远。且奴婢一想到父母惨死,便觉得与他俩有关,即便再怎么心软,也总要硬下来了。”
他知道阳筠不爱信人,若遮遮掩掩反倒不妥,不如把心里话都说了,或许她从此不会再怀疑自己。
打定了主意,丁鑫便把自己心里如何苦闷、如何小心翼翼、起初如何为难,全都说给阳筠听。
阳筠自然知道丁鑫与这事无关,不过是怕他对武承肃存了心结,以后用起来不得力罢了。方才诱着他说话,也是要他说破之意,憋在心里只怕要坏事。
幸好丁鑫聪明,当真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话出口后,丁鑫心中十分轻松。他也不糊涂,跪谢了阳筠,却不说谢的是什么。
阳筠只微笑道:
“你且回去复命罢!我已经打发了珠儿与秋云过去。丁淼必定是保不住的了,我只能留他一个全尸,尽力帮他争个入土为安,你也知道,再想要旁的什么,也是不能的了。”
丁鑫闻言叩头,又谢了阳筠:
“奴婢心中清楚。奴婢谢娘娘大恩大德!”
阳筠“嗤”地一声轻笑,叹了口气,道:
“我看你还是有些糊涂!即便我想开口,想要卖你这个人情,也要太子殿下怜惜你才能。你倒不必这般谢我,若我办成了,你只感念太子殿下就是。”
丁鑫呆了一呆,回过神来后重重磕了两个头。阳筠打发了他下去,便只等后坊来消息。
夜里已经亥时,才听到外头有动静。
阳筠忙让坠儿出去打听,听坠儿回来报说,果然是珠儿与秋云两个。
“她们说身上味道大,托奴婢跟娘娘说一声,先回去换身衣裳再来。”坠儿说着不禁蹙眉,“原本她两个想自己过来跟娘娘说的,奈何身上实在都是味道,怕冲撞了,这才托了奴婢过来。”
阳筠知道后坊味道大,不过倒不至于冲撞了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