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的鸣冤鼓，相较于大周国的地方衙门来说，几乎就是个摆设。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是安安静静的。
他记得上一次有人敲响鸣冤鼓，还是在四个月之前。最后的判案结果，是原告进了大牢，关押十年。
沈尧重重地拍下惊堂木，意欲给叶玖一个下马威。
“堂下何人，所为何事？”
叶玖神色从容，潇洒的福身行了一个贵族礼。
“民女叶玖。这是民女的丫头书香。”交待完两人的名字，叶玖闭口不再言语。
书香接到叶玖的眼神，继续道：“大人，我家姑娘是当朝左相九年前丢失的嫡女，这次回京是为了认祖归宗。因为求见左相无门，才来京兆府击鼓鸣冤。”
一语落，惊四座。
沈尧霍然而起，震惊地盯着叶玖。
九年前，还没有成为左相的叶尚文，的的确确丢了个女儿，而且是嫡女。
前前后后找了三年也没有任何结果，最后不得不按例宣布死亡。
这个案子是前一任京兆府尹审理的，也是因为此案，他的那位前辈被贬官，然后他名正言顺地接管了京兆府。
想到这些，沈尧心中瞬间涌现出一股狂喜。
如果，这件事儿他办得漂亮。意味他可以巴结上当朝的左相，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他可是听说了，左相府中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嫡女。
在这诺大的帝都之中，嫡女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这种给左相雪中送炭的功劳，他沈尧要定了。
沈尧心中打着算盘，眼中看着叶玖的光芒越来越亮。叶玖纵是低着头，也能感受到头顶那道灼热的视线，心中嘲讽。
书香脸上露出不悦，冷声提醒道：“沈大人。”
沈尧猛然惊醒，干笑着重新做回椅子上。他虽然不惧书香一个小丫头，但是相府嫡女身边的丫头，不易得罪。
“姑娘称自己是左相丢失多年的嫡女，可有人证物证？”沈尧客气地问。
叶玖抬头，一脸自信地直视沈尧，轻笑。
“人证嘛，本姑娘觉得这张脸就够了。至于物证，我和左相滴血认亲之后，自然就有了。”
沈尧闻言，盯着叶玖脸上的面纱，心里猫爪挠一样，恨不得立刻将面纱揭下来，一睹叶玖真容。
沈尧后面站立的青年轻咳一声，低声提醒道：“大人，您是否请相府的人过来一趟？”
沈尧眼睛一亮，对叶玖道：“姑娘，你的一面之词不足为证，本官这就差人去请左相府上的人。”
叶玖点头，表示没问题。
沈尧不敢怠慢，对身后的青年郑重交代：“陈珂，事关重大，你亲自走一趟。”
左相府中，楚卿蓝听到管家将陈珂的来意说明，脸色骤然一变。
“你去回那位陈大人，相爷离京监察地方，本夫人更衣之后，亲自去一趟京兆府。”
管家离开之后，楚卿蓝的奶娘吴氏一脸焦灼，问道：“夫人，那，那位，真的是？”
“我也不知道，但是对方敢在京兆府直言是相府嫡女，肯定是有所准备的。”楚卿蓝脸色微沉，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吴氏问。
“你去一趟惠宁院。”楚卿蓝沉思片刻，对吴氏道。
吴氏慎重地点头，“夫人放心，老奴知晓该怎么跟老夫人说。”
楚卿蓝看向身旁的大丫头，吩咐道：“红玉，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件事情透露给四位小姐和几位姨娘，尤其是水姨娘。”
红玉领命，和吴氏急匆匆地离开。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楚卿蓝“咔嚓”一声掰断了手中的玉钗。
叶玖，你以为相府是你想回就能回的地方。这个关口回来，你想做什么？
叶琳才是她最顺手的棋子。至于叶玖，一个不听话的臭丫头，时时刻刻提醒着她继室的身份，断不能留。
楚卿蓝收拾妥当后出了自己的院子，看到大小姐叶琳等候在院门口，眉头微皱。
“母亲，叶玖真的回来了？”
叶琳上前请安，见楚卿蓝脸色不虞，小心翼翼地开口。
“平日我怎么教你的？遇事要冷静，沉住气。你看看府里其她的三位小姐，还有谁来我院门口了？”楚卿蓝呵斥，心里一阵失望。
叶琳低头，低声道：“母亲息怒，女儿，女儿只是关心那位姐姐的消息。”
“就你那点小心思，别在我面前装姐妹情深。现在就给我回你的院子里去，少听人乱嚼舌根。”
叶琳身体晃了一下，声音带着哭腔，恭敬道：“是，母亲。”
看着叶琳离开的背影，楚卿蓝轻叹一声。
大丫头青茗为她理了理披风，担忧地问道：“夫人，大小姐这样，能帮上大少爷吗？”
“除了她，另外三个都跟我不是一条心的，我信不过。”楚卿蓝眸光微冷。
“可是大小姐这样，不如夫人您先看看那位，如果……”
青茗话没说完，被楚卿蓝冷声打断。
“没有如果，当初那件事情之后，那丫头注定跟我不会是一心的。如果她知道了真相，保不准会来找我拼命。我不能让琰儿的踏脚石，对他有任何的威胁。”
青茗脸上忧色更重，“那怎么办，还有十天相爷就该回京了，万一那人真的就是相爷的嫡女……”
楚卿蓝冷笑：“十天的时间，足够了，不想让这位嫡女回府的大有人在，我们急什么。”
青茗恍然，脸上也露出笑容，“夫人所言极是。”
陈珂离开之后，神尧将叶玖主仆请到了后堂，让人上了茶点，热情的招待。
叶玖拿了块点心递给站在身后的书香。
“肚子都咕咕叫了，赶紧吃。”
书香接过点心，扑哧一笑：“小姐，奴婢肚子没叫。”
叶玖朝书香翻了个白眼，拿了块点心直接塞到书香嘴里，问道：“怎么样，好不好吃。”
书香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嗯，嗯，还真挺好吃的，比……还好吃！”
“待会你悄悄的，找个丫头问问，他们这点心哪买的。”
沈尧时不时地就像门外张望，暗忖相府的人怎么还不来。
终于，在沈尧第二十七次向门外张望的时候，楚卿蓝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