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妲己派了宫人,特意寻到客舍,他们向锦阳说明了来意,却因为又发生惨案的事竟将锦阳吓坏。
宫人将我们接到第五个惨案发生的地点,驺尹大人的府苑上。
阿大一直低着头,任谁说什么,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死者是驺尹大人的儿媳,禾姜夫人。她的夫君是驺尹大人的长子,臣肃大人,听闻臣肃大人和驺尹大人的关系并不怎么好,他本是驺尹大人的妻子湘靡夫人和他人所生的一个儿子,后来湘靡夫人与驺尹大人成婚,这理所当然的,驺尹大人就成了臣肃大人的继父。湘靡夫人的娘家据说很有势力,湘靡夫人与驺尹大人成婚第六年,又生下了一个儿子。臣肃大人比他同母异父的弟弟要长十五岁,他和他的继父驺尹大人关系不太好,所以在两年前成婚后,搬离了驺尹大人的府苑。而他的妻子禾姜夫人之所以会在驺尹大人的府苑中出事,听说是因为昨天下午禾姜夫人来给驺尹大人和湘靡夫人奉食,后因大雨不得已在府苑中留宿,结果就出了这样的事。
阿大的手下将他们早上在后巷一口井中打捞出来的断手带了过来,刚好与禾姜夫人尸体上断裂的左手手腕相符合,萧珏带着竹牙上前去检查。
我在府苑中环视了一眼,看到一个匆匆从大门外赶回来的人,他站在庭中,神色哀伤至极,凝望着禾姜夫人的尸体,几次想要上前却都被拦了开。驺尹大人注意到他,丢下众人向他走了过去,却遭到怒目相对,我们距离有些远,加上庭中各种声音的吵嚷,所以我没能听清楚驺尹大人同他说了什么。但这时,我却留意到一个并不陌生的身影,走到了他们中间。
是召覃!
我犹豫一下,然后给守望使了个眼色,守望跟着我向他们走去。
“是你?!”召覃夹在他们两个人之间为难之际,看到了我,十分诧异。
“召覃,这位是王后请来调查此案的萧夫人,不得无礼。”驺尹大人连忙制止。
“萧夫人,”召覃在口中喃喃自语,竟与驺尹大人不屑笑道,“我认识她。”
我含笑不语,能真切感受到他对我的一种排斥。
“只是没想到,萧夫人竟然是王后派来的人而已。”他有一种敌意,很分明。
“召覃。”那个人呵斥他,虽然声音不大,也不像是在训骂,可是语气严肃,颇有威严。“既然是王后派来的人,就更不得怠慢了。”
召覃撇过头去,一脸愤然。
“萧夫人。”那人向我微身见礼,“臣肃不知萧夫人来查,故有怠慢,还请夫人见谅。”
猜对了,他果然是臣肃。那么召覃就应该是驺尹大人的小儿子,臣肃大人的弟弟了。“不碍的,我也是因王后之托,才来打扰。未能顾及臣肃大人及驺尹大人府苑上下的心情,还望见谅。”
驺尹大人下意识看了看臣肃大人,眼神里多有警惕,而召覃明显更偏向着臣肃大人,对他自己的父亲一直怒目相视。倒是臣肃大人,对于驺尹大人的注视,视若无睹,这会儿夹在驺尹大人和召覃中间倒更像是局外人。
这一家子还真逗,我只能忍住笑意,“驺尹大人,因为死者是臣肃大人的夫人,但却是因为死在大人的府苑上,所以我不得不请两位暂且分开询问,可否,先请大人回避,待我向臣肃大人询问之后,再寻大人做询问?”
驺尹大人又瞧了瞧臣肃大人,对我应声一点头,“好吧,萧夫人等下忙完了,可吩咐这家里的家奴来找老臣就是。”
说罢,驺尹大人转身离去,独留我与臣肃大人和召覃在原地,召覃丝毫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我倒不介意召覃是否在场,“臣肃大人,能否告知于我,你最后一次见到你的夫人是什么时候?”
“昨日中午。”臣肃大人倒是想都没想,就直接答了我。“昨日是我母亲的寿辰,我忙于公务脱不开身,是我夫人说下午来奉些吃食过来,替我问候母亲。”
母亲的寿辰都因为公务而不露面,只是听说这臣肃大人和他的父亲关系不怎么好,很意外,他和他的母亲关系也这么平淡。“臣肃大人和令堂的关系如何?”
召覃忽然显得有些生气,可是还未等他发作,臣肃大人淡淡一眼看去,召覃就立马服了软。臣肃大人这才解释说,“萧夫人既然是受王后委托,那一定不会是个庸俗之辈,自然也应该查到臣肃与父母亲的关系疏远,并非驺尹大人的亲生儿子。自两年前臣肃成婚离家之后,这两年来回到这里的次数寥寥,但是对母亲,臣肃颇怀敬意,不敢懈怠。”
让人很惊讶的是,臣肃大人丝毫不掩饰他和母亲继父之间的关系,言明了他对母亲只有敬意,倒让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召覃冷笑,似乎早已预料到我会被臣肃大人怼德说不出话来。
我想了一下,“那召覃公子呢?召覃公子昨日可曾见到禾姜夫人吗?”
臣肃大人也转过头去,使召覃不得不说实话,他望了臣肃大人一眼,脸上的得意退去,十分小心地回答说,“见过,不过只见了一面,我就出去了,今早得到消息回来的,我就,立刻去找大,大哥了。”
“那么,召覃公子可否回忆一下,昨日最后一次见到禾姜夫人的情景吗?”我说。“也许,能否想到一些,禾姜夫人或者说过的话,或者,禾姜夫人在这府苑中和什么人起过冲突吗?”
“萧夫人难道怀疑,是这府苑里的人害了大嫂吗?!”召覃的脾气时而暴起,但是显然,他受臣肃大人的压制,几次突起的怒火都黯淡下来。
“当然。”一句当然,引来臣肃大人的侧目,我才向他们说明。“这是驺尹大人的府苑,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证实过,禾姜夫人是在炊房之中被发现遇害的,从大门到炊房,要经过三道守卫,从后门到炊房也需要经过两道守卫,而且后门通常很早就锁了,这府苑之中的戒备也十分严谨,外面的凶手闯入府苑中作案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那么禾姜夫人既然是在府苑中遇害,不能排除,是府苑中的人将她杀害的,所以我必须调查一下。否则真凶如果还潜伏在府苑中的话,会对其他人的安危造成威胁。请臣肃大人和召覃公子理解。”
召覃看着臣肃大人,没有说话。
臣肃大人慎重犹豫了一下,才向我问道,“萧夫人,我夫人的遇害,和之前发生在朝歌城里的几起凶案,是否有所联系?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吗?”
臣肃大人的反应,倒是说明了他对于这件事的在意。
我长吁一口气,“臣肃大人,经过初步检验,禾姜夫人死在这驺尹大人的府苑上,被害时间判断为昨夜子时,她是在炊房里遇害,当时炊房附近是没有人值夜的,因为,我认为凶手可能是对这府苑上十分了解的一个人。与之前四起发生在朝歌城中的凶案做比较,禾姜夫人与那四个死者相同的是,都是被凶手咬断脖颈致死……”
我说到这里的时候,发现臣肃大人很痛苦似的闭上了双眼,不得已停顿了一下,才又说,“但是有一点很奇怪,前四起凶案,从第一起鹞珠之死开始,凶手留在死者身上的明显伤痕逐步加剧,甚至到了第四起凶案,凶手将第四个被害者全部撕碎。可是禾姜夫人身上,似乎没有受到其他伤害的表现,除了,除了她的左手被割断,丢弃在府苑外后巷的井中……”
这是一个十分严重的bug,让我无法理解的是,我们刚刚推断,凶手在逐渐加剧他对死者的残忍程度,为何到了第五个死者这里,他却好像突然收手了一样。
除非,除非他对禾姜夫人有着不一样的情感。
但如果是这样,那么割断禾姜夫人的左手,又代表了什么样的意义呢?
臣肃大人呼出的气息变得粗重,紧皱眉头,紧闭双眼,他背在身后的双手,从肩膀的轮廓看去,大抵在袖子中攥起了拳头。他很难过,但是,却拒绝直接表现出来。
是环境吧?他拒绝在这个环境里,表现出他的难过。
因为不愿意当着驺尹大人的面,反应出他的失落吗?
“禾姜夫人,是个怎么样的人呢?她是否,和什么人结仇?”如果凶手对禾姜夫人存有特定的情感,那么就要从禾姜夫人身边的人入手调查。
“她是个很好的女人。”臣肃大人闭着眼睛,叹了口气,一边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一边慢慢睁开了眼睛。“她很好,很善良,而且很孝顺。”
“很善良?很孝顺?”听起来倒是很满意的回答,不过想想,臣肃大人和他的生母继父关系僵成这样,身为他妻子的女人却还惦记着他母亲的寿辰,特地来为他尽孝,前来奉食。
可如果不是她来奉食的话,也不会因此丧命了。
“我大嫂她确实是个很好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召覃也肯定了禾姜的为人,很笃定地说,“我大嫂十五岁与我大哥成婚,两年来恪守妇道,对我大哥很是照顾,善待我父母,凡是认识我大哥大嫂的人,无不对我大嫂赞许有加。”
禾姜十五岁与臣肃大人成婚的话,那么今年也就十七岁而已,这臣肃大人怎么看都三十多了,两人的年纪相差这么多,还能过得这么好,可见禾姜在这段婚姻之中确实用心。“不过,臣肃大人只有禾姜夫人一个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