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昨天的比赛强度过于激烈, 苏舟的右臂一直处于一种亚健康的酸痛状态,虽然得到了充分的按摩与睡眠,并且食用了富含高蛋白的晚餐,但经常运动的人都知道,头一天的酥麻感其实算不了什么, 第二天你的身体才会教你重新做人,较之第一天, 次日的肌肉酸痛会远远的更胜一筹,而从第三天或者第四天开始, 才会因为人体正常的新陈代谢而恢复正常。
在不运动时,哪怕你只是微抬手指, 手指的颤动也会带动起整条臂膀,进而滋生让人完全无法忽视的酸痛感;但是当苏舟又一次拿起了球拍,站在乒乓球台的一端, 做出了一个个或打球或拉球的有力姿势时,虽然这样的酸痛会给他带来一定的影响,比如拉球的速度和力度不够, 但却远远比他在坐着不动时要舒服的多。
而今天的这场比赛, 就一个字,爽。
套用尤利安的话,如果你的对手只是成年组中的下游球员, 赢绝对不是问题。
承小可爱吉言, 哪怕苏舟的胳膊仍然有点使不上力, 个别回球打的有点吃力, 但和昨天的苦战比起来,今天的这个对手简直太可爱了!
又是一局结束,五局三胜的比赛,现在的大比分是2:1,苏舟领先。
苏舟走到隔离板旁,拿起毛巾抹去额角汗水,又很快的走回到另一边,交换场地,准备开始最后一局。
第四局比赛,苏舟的发球局。
苏舟是个用脑子打球的人,他一向喜欢在第一局的时候,就开始从不同的角度,去试探他的对手。
对方的接发球的能力怎么样?有没有相对而言比较苦手的类型?
对方的机动力怎么样?对于横向甚至纵向突变的接球,其应对能力如何?
速度和旋转,对手更喜欢哪个或者不喜欢哪个?
……
………
…………
苏舟喜欢观察他的对手。
对已经提前看过资料的对手是这样,对他完全陌生的对手是这样,甚至是在对待他的老对手时,苏舟也喜欢在第一局的时候观察他们。
资料是死的,人是活的,乒乓球是有生命的。
这是苏舟一直坚持的一个观点,因此看再多的资料和比赛视频也都是虚的,只有真正的站在赛场上,真正的与你的对手面对面,真正的过上几球,才能去切实的试探深浅。
所以,在苏舟的世界里,渐渐的,人们从他比赛的大比分中,发现了一个规律。
无论是五局三胜的赛制还是七局四胜的赛制,在小组赛和十六强的比赛中,苏舟的比分通常都是干脆利落的3:0或5:0,让球迷们直呼刺激过瘾;而在八强赛中,则通常是苏舟3:1对手或者苏舟5:1对手;只有进了决赛之后,苏舟的对手才能将胜局的次数突破到二甚至更高。
当然,一个大前提是,站在球台对面的那个人,不是苏舟的同胞。
哪怕苏舟的天赋再好,实力再强,遇上了自家人,也不免要陷入一番大汗淋漓的苦战。
而当这个附带着历年来比赛数据的分析总结性小论文,在期刊上刚一刊登,博彩公司顿时就大叫头痛。
——苏舟打球这么规律套路,你叫他们这些开博彩公司的要怎么混啊?!本来输赢这种盘就直接开不起来了,三岁孩子都知道赢的肯定是中国的那个姓苏名舟的,他们老早就只能把市场放在猜大比分和小比分上,而现在连大比分都要开不起盘了吗?!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因为苏舟的球风过于野性而富有攻击性,一直认为苏舟是靠天赋和球感打球的野性派的人们,才忽然意识到,苏舟可能还是个表面狂野但内心文静的用脑派哦…?
博彩公司们对苏舟也是非常的有恨无爱了。
而前辈子打球就很套路的苏舟,同样把他的套路带到了这个世界。
面对今天这个低配低配低配版的本大大,苏舟没有硬要和这个削球手多拉几板的意思。
苏舟的球风霸道,架势过瘾,攻势凶猛,是建立在苏舟的对手,能让他热血燃烧的这个前提下。
而如果他的对手达不到那个水准,比如在他的世界里,对于那些小组赛和十六强赛的对手,苏舟最喜欢的做的,是伏而后杀。
安安静静的打过一局,观察出对手的薄弱项后,咱接下来要怎么打?
自然是不正面开怼,转而专攻对方的弱项。
可能有人会说卑鄙,尤其是在苏舟连续得了几个冠军后,总是有一些网络屁民,囔囔着苏舟身为冠军竟然还专攻对方弱点,而不是用自己的强大实力去硬吃对方,这个冠军当的真是没点气度臭不要脸。
但苏舟觉得这样打球省时又省力,自己没练好有薄弱项就回去苦练,练不好还不让别人打的才是流氓。
粥粥诚实的把他的流氓论甩到了那群黑他不倦的黑子脸上:)
回归现实。
面对面的攻防一局,就可以让苏舟得出很多东西——
他的对手对于侧上旋的发球稍微有点苦手,当然,到了能成为国家队一员的这种程度,接不住发球这种事情就太可笑了,对方的确能十接十中,但十个里面,只有三、四个回球的质量颇高。
再比如,他的对手对于在左半远台的接削球,回球质量要差于右半台。
还比如,他的对手的突然进攻能力和相持能力比不上本。
……
………
…………
这样就简单了,苏舟直接攻其弱项,从第二局开始,十个发球里面,有七个都是侧上旋球,只要对方的回球质量稍差,旋转不够,或者出台略高,苏舟上手就是一板子,今天他拉球的质量也不太好,但是角度刁钻和操纵落点可是他的老本行,他吃定了对方在左侧的削球质量远不如右侧,便死心眼的对准了左边的半台。
然后,九个左边一个右,在人的思维凝固之时,再冷不丁的给你变向转个弯。
苏舟越打越顺,每一局所需要的时间越来越短。
赛末点的第四局,大比分2:1,小比分10:6,大小比分都是苏舟领先。
苏舟的对面,德国男人的面色艰难,他看过尤利安和苏舟的那场比赛,他的实力并不如比他小了四岁的尤利安,而面对着对面的那个中国少年,他也早都有了会输的心理准备,第一局的胜利让他心中的巨石落了几块,他的余光看到站在场边的贝克尔教练,不禁更加的精神振奋,想着,他说不定能把这个中国男孩一场拿下!
然后…然后……
德国男人接着就被狠狠的打了脸,现在已经到了一球就输的赛末点。
最后一球,苏舟的发球权,德国男人全神贯注的盯着对面,手心滋生出的汗水正昭示着他紧绷的心脏,这一次发球……还是侧上旋吧。
果不其然!苏舟的最后一个发球仍然是个侧上旋球,落点是德国男人的正手位。
德国男人搓球回球。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赛末点让他过于紧张,这最后一球的回击,竟然堪比失误,乒乓球的弧线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高。
糟!
德国男人心神一绷,立马迅速后撤。
然而,不等他后撤几步,就传来一声清脆的“乒”。
德国男人一愣,然后无奈的双手叉腰,深深叹气。
对面,苏舟歉然一笑,手中的球拍红面朝上,朝男人挥了两下。
面对着那么好的拉球机会,苏舟却没有拉,而是把球拍的角度调整到近乎垂直,一个正手短搓,便把球又急又短的给搓了回去,搓球的落点极为靠近前网,已经后撤几步的男人根本就回球不及。
如果这球搓的稍微远一点,不用搓到远台,哪怕这一球的落点是在中台,而不是近网区,德国男人也有把握再对上几板。
这真是个调皮的男孩。
输球的德国男人用这样的褒义词来形容这最后一球。
德国男人的涵养很好,输了球的他并没有任何的负面情绪,他也知道苏舟在昨天已经和本来过一场,并且之后还去了医务室按摩手臂,他和苏舟互相握手时,还关切的询问了一下他是否觉得手臂酥麻。
苏舟摇头道谢,表示他的胳膊很好。
贝克尔在一旁嚼着笔头,见两人说完话,对着落败的德国男人招了招手。
贝克尔教练没叫苏舟,苏舟便也没急着走过去,凑到贝克尔的身前。
他站在原地,等待着贝克尔和德国男人说完话,然后告知他接下来的安排。
昨天和本的比赛是七局四胜,并且每一局都极耗时间,最长的一局甚至打了大约35分钟;而今天的比赛不过是五局三胜,并且除去第一局用了大概25分钟,后面的几局都是在10-15分钟内就结束了比赛,可以说整场比赛的耗时只有昨天的一半。
苏舟靠在球台旁,他拧开瓶盖,喉结颤动间,仰头小口的抿着清水,乒乓球拍被他放在了球案上,他耐心的等着对面的对话结束,然后等待贝克尔教练的下一步指示,今天还有很多空余的时间。
大恶魔——苏舟暂且在心中这样称呼贝克尔总教头——也不知道正在和他刚刚的对手说些什么,高大的德国男人表情痛苦,简直像是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一样。
苏舟只能隐约的听到两人对话的嘈杂声,准确的来说,是德国男人低着头一言不发,像是一只犯了错而闭紧嘴巴的小鸡仔,而贝克尔教头则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说,说的德国男人羞愧的埋着头,简直像下一秒就能抹脖子自杀。
……噫!
苏舟悻悻然的摸上了自己的脖子,突然觉得他的舅舅,陈清凡陈教练真是太好了。
“喂!那边的中国男孩!”再次抬头时,贝克尔的身前已经没有了任何人,苏舟朝着四面望望,发现那个德国男人深深的低着头,已经围着球场跑圈去了。
苏舟:“………”所有人都站在乒乓球台跟对手训练,或者正在跟发球机相亲相爱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围着球场跑圈,这感觉也算是公开处刑了哦…?
莫名心疼。
苏舟放下水瓶,嘴角一抽,总感觉贝克尔教头真的是在给自己拉仇恨值。
贝克尔正对着苏舟招手,苏舟习惯性的拿起球拍,朝贝克尔总教头走去。
苏舟走到隔离板前,他比中年的胡渣男人要矮大半个头。
贝克尔笑眯眯的说:“不错啊男孩,谢谢你让那个蠢蛋又一次无比深刻的意识到他的弱点究竟是有多么的不堪一击,辛苦你来训练我们的球员了。”
苏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话说的,虚伪的简直没眼看了。
贝克尔被苏舟的表情逗乐了:“好了,奥古应该跟你说了我对你的安排了?你对这样的车轮战有意见吗?我可不想等你回到你的国家之后,传出来什么的德国刻意虐待中国交流生的搞笑新闻。”
“没有,先生。”苏舟收起笑意,他直视着那双如鹰隼般的棕色眼睛,认认真真的对贝克尔微微鞠了个躬,如同这个男人正在给他颁发奖杯,而他打从心底的低下了头一般,“你并没有因为我是一个外国人,只来交流几个月而敷衍我,你其实完全可以不用理会我,只把我放在青少年队中,而就算我来到了成年队,你也可以让我只是正常的参与你们的日常训练,而不是专门再设计了这样的一个‘车轮战’——”
贝克尔醉酒般不正经的表情一僵,他可没想到这个小子会这么乖巧的说什么感谢的话,说的像是他正为这个中国男孩细心着想一样,倒不如说,正因为贝克尔自己的嘴巴毒,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并非浮于表面的夸奖,贝克尔的面色在一瞬间变得极为古怪,他的本意可不是只为了这个小子,忍受不了这种评价的贝克尔立马就想张开嘴,给这个自以为是的中国男孩迎面喷上一脸毒液,却见这个中国男孩接着就把他想说的那段话给抢了过去——
“——先生,我知道,你并不都是为了我,你想在我正式登上乒坛的舞台前,就全面彻底的研究了解我这一点,我已经知道了;用我来刺激你们的球员这一点,我也知道………可能你想的比我想的还要多,我或许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对你更有利用价值,但无论怎么说,你……您的安排,确实对我自己的实力可以起到质一般的帮助,单从结果来说,真的非常感谢您所做的这一切。”
苏舟声音平静的表述着自己的谢意,认认真真的躬下了身。
在一段短暂的沉默后,他突然听到了一连串的咒骂。
德语版本,语速极快,粥粥一知半解。
“先生?”苏舟奇怪的抬起头。
只见贝克尔正用手捂住了脸,他的掌心很大,足以把他的整张脸捂的严严实实,只有不断的咒骂声从手掌与脸颊的缝隙间含糊流出。
这咒骂声不长,戛然而止,然后那只大手便突然压到了苏舟的头上,狠狠的揉了好几下。
在一天之内头发连续被糟蹋两次的苏舟:“…………”中午在卫生间对着镜子的功夫真是白忙活了,好了,小可爱,你今早给我设计的新发型又回来了。
“小子,别感谢我。”贝克尔一改他嘲讽味极浓的腔调,变的粗鲁起来,“感谢我们伟大又关爱后辈的奥古斯特去吧,我可没想着要对你做些什么,上帝作证,你是一个中国人,不过是来这里几个月,更何况还有可能成为我麾下的那帮小崽子们未来的对手,我为什么要为你着想?太天真了,太幼稚了,听着小子,别对我说感谢,我不值得你感谢,我也不需要你的感谢,接下来的时间和发球机去相亲相爱吧,记录员那边有着你的训练要求,而从周四开始,每天下午,你才会有更多的对手,感谢你的臂膀吧,它让你在今天和明天还能更轻松一点,现在,离开这里,去东南角,找到那堆人类发明的破铜烂铁,离开我的面前,立刻——听懂了吗!”
感觉自己没做错什么,却同样被劈头盖脸了一顿的粥粥:“………”粥粥的头发做错了什么???
贝克尔用鼻腔重重的冷哼一声,拿着他的记录板转身离去。
训练期间不让带手机,苏舟也不知道他的头发又成了什么样子。
他苦恼的捏了捏几缕明显又翘起来的黑发,随后右手拿拍,左手拿起水瓶,朝着训练大厅里的发球机区走去。
他在那里看到了奥古斯特。
“Hi。”刚刚结束一组训练的男人,头上盖着一条淡蓝色的汗巾,正在仰头抿着清水,他注视着苏舟又炸起来的一头黑发,忍俊不禁的打趣道,“我隐约看到了一点,你是怎么惹着我们教练生气了?”
苏舟比了个“稍等”的手势。
这个区域有十个发球机,只有其中的一个没有被使用,旁边站着一个记录员,正在朝他招手。
苏舟小跑过去。
“苏舟?”记录员象征性的问一下。
苏舟点头。
记录员翻出了一叠订好的文件,那是贝克尔教头给他的,上面是让他输入发球机中的数据,而纸张的右上角则明确的标着苏舟的英文拼音。
记录员翻着文件道:“数据输入大约需要5-10分钟,稍微等一下。”
“好的,麻烦您了。”苏舟道谢,然后才跑回到奥古斯特的身边。
接着刚才的话,被劈头盖脸了一顿的粥粥很是纳闷:“我也不知道啊,该死,我好不容易把头发弄得熨帖了一点,这样等会又要顶着一头鸡窝回去,我今天又没戴帽子……”
苏舟道来了前因后果。
奥古斯了然的轻笑出声。
他伸出手,见苏舟并无意见,才用两手触上苏舟的头顶,试着将几缕调皮上翘的发丝重新压下去。
他一边动作着一边说:“教头那是恼羞成怒了。”
“恼羞成怒?!”苏舟不禁抬高了音量,对此难以置信,“这可和他的人设有点不符…?”
苏舟的头发很不听话,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昨晚洗完头后没有吹干就直接睡的,哪怕男孩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润湿,却仍然有几缕非常顽强。
奥古斯特放弃了,他把手收了回来,食指放在唇前,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苏舟,这是一个秘密,我也是在担任队长后,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知道的,教练他听不得他身边的人对他说好话,他忍受不了任何温情的事情,那会让他浑身燥热的难以忍受,他又觉得冰着脸的威慑统治力有些虚假,最终才决定了要做一个话多但是毒舌的魔鬼,这样就没人敢靠近他夸赞他了。”
苏舟先惊再笑再面无表情。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笑意盎然的德国男人:“……你说这是一个秘密。”
奥古斯特点头。
苏舟捂住脸:“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奥古斯特的眼神意味深长。
苏舟叹气:“老天,希望我不要一不小心说漏嘴就好了……不,我不是那种大嘴巴的人,我要对自己有点自信。”
那边,记录员终于输完了数据,高声道:“苏?你可以过来了,数据已经输入好了,你先过来练习一下,等你觉得习惯了我们就正式开始。鉴于你的手臂疲劳过度,你今天的安排只有五组,每组100个球,并且其中的三组都比较偏向速度和力道,有旋转但不强调旋转;一组中近台搓球,还有一组拉球。”
苏舟远远的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回头对奥古斯特说:“那先这样,我过去了。”
奥古斯特抹去又一滴下淌的汗珠,挥手。
苏舟脚步一抬,又突然顿住,奇怪的看向奥古斯特。
“对了,之前就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苏舟指着一侧的发球机:“上次我在二楼观看你们训练的时候也是,虽然你昨天也和尤利安打了比赛,其他时候也………但我怎么觉得,你跟发球机对打的时候反而比人多?”
苏舟没有在下一刻就接着得到德国男人的回应。
他金丝的发丝被汗水浸湿,掩去了那层阳光倾洒在水面上的了流光,变成了更深一层的色泽。
苏舟在一瞬间撞进了那双蔚蓝色的眸中,然后就突然知道了答案。
苏舟有一瞬间的失神,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他回神,奥古斯特仍然是那个姿势、那种表情,毛巾盖在他湿漉的金发之上,蔚蓝的眼眸仍然像是一片无尽的辽阔海洋。
苏舟自嘲的笑了一声,拍了自己的脸颊一下。
“抱歉,问了个蠢问题。”苏舟叹口气,又对奥古斯特点点头,朝着记录员在侧的那个发球机迅速跑去。
身后,奥古斯特又静了一会,然后他一把扯下已经变的汗津津的毛巾,礼貌带笑的对站在他这一个场地的记录员点头示意:“我可以开始下一组了。”
记录员点头,走到电脑旁,调到了输入数据的那个页面。
嗡嗡嗡——
机器开始运转,奥古斯特站在了乒乓球台前。
另一头。
苏舟终于亲自感受了一下这个世界的发球机,在他第一次正式的来到训练基地,在二楼旁观的那次他就察觉出了,该说一下那句JOJO的名言“德意志的科技力量世界第一”?这个世界的发球机,和他的世界中的那个明显不是一个档次。
发球机无法实现用机械手拿起拍子和人类对打,但是机器内储球一堆,白色的小球一个又一个应不暇接的从圆孔中猛然弹出的威力、速度、旋转、还有精准度——
在各方各面,确实比他的世界要先进多了。
五组的训练量并不是很大,加上在五组之中,只有一组是侧重拉球的;而在偏速度、力量而不侧重旋转的三组中,也没有几个发球是放高球让他跳起来扣杀的;至于中近台的搓球就更不用说了,对手臂的要求相对来说是最小的一个。
五组下来,苏舟的喘息并不剧烈,清浅而富有规律,他的汗流的很多,说不上畅快,但也没觉得是浪费了时间。
一天的训练结束后,苏舟和认识的几个人打了声招呼,照旧和尤利安一起结伴回家。
小可爱的脾气来的快也去的快,而且就算来脾气的时候,苏舟的都觉得可爱。
回家的路上,尤利安装作只是礼节性的,询问了一下苏舟的右臂。
苏舟不说话,就是用左手揉了几下。
于是今晚的小可爱,又来到了粥粥的房间,给粥粥揉了一把:)
接下来的几天,训练大同小异,周三,苏舟又是和一个成年组的球员打了一场五局三胜的比赛,在苏舟胜利后,他再一次的跑到了球场东南角的发球机区,和贝克尔教头口中的破铜烂铁,来了一场大汗淋漓的爽快约会。
而在周三的晚上,苏舟收到了雷奥发来的几条消息,和一个word文档,里面按照牛排、自助、海鲜、烤肉、中国餐、法国餐、泰国餐、日本餐等分类,将地址、预订电话还有雷奥自己对餐厅的评价都写的一清二楚。
这个word文档足足有九页至多……
苏舟滑着鼠标向下拉,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嗯,等雷奥将来退役之后,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去当一个环游世界的美食家哦…?
这个word文档中,每一家餐厅的名字、地址、电话等信息所占据的行数,大多都只有两、三行,但是雷奥一针见血的犀利评价,和色香味俱全的细致形容,则占据了九页文档的七页之多。
苏舟也如实的把他的想法发了过去。
对此,雷奥表示,苏舟你的建议正合我心!
苏舟开玩笑道:
雷奥发了个愤怒的表情:
这个冷不丁出现的问题,可是把苏舟给问住了。
他盯着泛着幽光的电脑屏幕,手指悬停在键盘的上方,眼神怔住。
维持着这个并不舒服的动作,他突然成了一块石头。
半响,随着眼眶的干涩,苏舟的眼睫毛轻轻一颤。
这一颤就像是给停止了运作的时钟上好了发条,敲击键盘的声音又一次的响了起来。
这段回复停留在了电脑屏幕上。
雷奥可能是突然被家人叫去了,或者是临时有什么事情,苏舟给予了回复后,并没有及时的得到下一次回信。
苏舟看着屏幕上自己刚刚发过去的那句话,嘴角一贯轻快微翘的弧度,在这一刻被他抿成了一条笔直而冷硬的直线。
他突然用力将桌子一推,自带转轮的椅子和反作用力让他倏尔向后方滑去。
他闭眸放松了四肢,仰头靠在了椅背上。
迅速后滑的椅子渐渐停了。
苏舟抬起臂膀,用手背盖住了他的上半张面颊。
退役之后,还要继续做和乒乓球有关的事业啊……
寂静的房间中,苏舟忽然止不住的笑出了声。
他捂住肚子,笑的越来越厉害,然后眼角忽然就流出了几滴眼泪。
他迅速的用手背把那丝水迹抹去,他好像反应迟钝似的,都来到这里过了大半年,竟然才突然想起了家。
不,其实在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时就在想吧,但他一直在控制自己,让自己不要去想,因为再去追忆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现在只是突然触景生情,一时之间抑制不住了那股思念而已。
真是的,如果在他的世界里,他把刚才的那番话发到微博上,可能又要引起一阵舆论爆炸吧。
要知道,他可是那个在十八岁的时候,就公然发微博说——
——的人啊。
并且过了四年,在他二十二岁的时候,又死性不改的重复:
可以说,全中国,甚至是在世界范围内关注乒乓球的人们,没有一个不知道,中国的苏舟,那个打乒乓球的黄种人,他时刻都都想着要退役,但始终没有成功。
这样的他,在他的世界里,如果发什么,估计所有人都会以为他被盗号了吧。
从前所未有的突然怅然中走回现实,苏舟慢吞吞的将椅子拉回电脑前,仍然没有任何新的消息。
圆润的指尖敲上键盘:
日子终于走上了正规,每天的生活重复单调而富有韵律。
周四和周五两天,除去把发球机都换成了活生生的人类,并且根据打一场五局三胜的比赛所需的时间,把下午的对手从一名加到了三到四名外,其他的没有任何变化。
这些人应该都是成年组里下游水平的球员,并且这些球员也都有所重复,有的是苏舟周二和周三已经打败过的人。
大多数情况下,贝克尔教头会过来围观,尤其是当苏舟的对手是他之前已经击败过的人时,贝克尔教头观赛的神情会变得尤其认真。
他完全把苏舟当成了他的免费的陪练人,奥古斯特都没有苏舟这么好用,毕竟奥古斯特太强了,年纪虽然也不大,但资历却摆在哪里,和苏舟这个年轻的小新人一比,直接沦为了劣等的兴奋剂,起不到半点刺激的作用。
就这样,一周的时间又过去了。
周五的下午,训练结束。
苏舟的动作比较快,他先一步的冲完澡换好了衣服,此刻正站在更衣室外,等着还没弄好的小可爱。
奥古斯特通常是走的最晚的那一个,贝克尔教头总是喜欢在每天的训练结束后留下他们的队长,也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
更衣室外,墙壁是一片淡的近乎白色的浅蓝。
苏舟靠在墙上,右腿支起,垂头刷着手机,过厚的冬日服装让他看起来臃肿而笨重。
走廊的尽头传来了脚步声。
苏舟抬眸,是奥古斯特。
奥古斯特走到了他的身边,目光扫向紧闭的更衣室门口:“在等尤利安?”
苏舟点头,放下弯曲的右腿,收起手机问:“之前说的练习还有兴趣吗?没兴趣或者没时间就算了。”
奥古斯特诧异道:“当然,你突然有事?”
“不,并没有。”苏舟晒然,毕竟上次只是口头约定,现在是正式确认一下,“我只是怕你并不方便,毕竟你可是个全球知名的大忙人。”
奥古斯特被这种“恭维”逗笑了:“我基本不接商业代言。”潜台词是,他接的代言少,重心全在乒乓球上,但是他接的代言都是人人羡慕不已的大牌子,逼格高端拔尖的那种,“周六下午怎么样?还是周日?我这个周末没有任何安排。”
苏舟同样没有安排,他略一思考,就干脆的应了下来:“OK,那周六见?”
奥古斯特拿出手机,扫向了屏幕上的时间,歉然道:“可以,但我今晚还有事,具体安排稍后聊,今晚Messenger联系?”
苏舟催促着挥了挥爪子:“去吧大忙人,抓紧时间,等会路上也别开的太快,我们今晚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