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厚的朱红漆大门将风拦住,就像是拦住想要进酒楼的乞丐一样干脆。大殿内不起眼的地方安放了无数个金丝镂空暖球,不会被人轻易发觉也不会影响人们的日常。位于大殿正中的香炉升起了缥缈的烟,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全身镀金的庄严大佛后面,三个人蹲在柱台上面,各自拿着一部分烧鸡,吃得满嘴是油。
大风歌打了个饱嗝,将啃干净的两根鸡腿骨头扔了出去,正好插在香炉里,颇为满意地笑了笑,然后他转头对着真假说道:“怎么样,老子请你吃得烧鸡味道如何?”
真假吐出了一根只剩下骨头的鸡爪,好似是用小刀子将皮肉给剥了下来,格外干净,同样插在了香炉里,说道:“差远了。”
有才华在旁边默默地啃着一根鸡翅,然后将剩下的半边烧鸡藏到了身后,不时瞥两眼对方,生怕被人抓个正着。
“我说,你可不仗义,我让你帮我从这帮老秃驴手中逃出去,你却差点帮他们把王石抓住,我这个招牌可差点就要被你给砸坏了,你说这笔账怎么算?”大风歌仰着脸哼着鼻子说道。
真假在僧袍上擦了擦油,双手合十,像模像样地说道:“六祖此言差矣。六祖乃我禅宗第六祖师……”
“好了好了,不跟你争论这个了,算你欠我一个人情好了。”大风歌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装作很大气的样子。要是讨论起禅宗的清规戒律跟经文,大风歌还真的说不过真假,索性就退一步。
“有什么事?”真假忽然问道。“要是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你也不会又折返回来找我。”
大风歌抬头向外望了一眼,目光好似能够穿透这里的门窗,看到很远处所发生的事情,他认真地说道:“王石闯了风雪城,并且带走了宁小山的女儿,挫败了其余八家的青年,可谓出尽了风头。只是还未出燕州,他就被乾主伏击,外带六位最强的天字阴阳使。”
真假微微有些诧异跟惋惜,不过却也能够保持平静。对于英雄来说,起伏与曲折实在是再平常不过。没有将王石强行留在禅宗,现在看来更是有些可惜。否则,禅宗必定能够中兴。
“结果自然是王石被擒,他的朋友跟师兄弟也都被负了伤。只不过,后来宁家的宁负天出来了。”
“宁负天?”真假对于这样鼎鼎大名的人物,还是知道其实力几何。他确信大风歌所说的话,对于这个千年前的人物死而复生不得不吃惊。
大风歌顿了顿,说道:“平手。王石还是被带走了。”
两人便安静了下来,在心中各自思索着事情。
良久,真假问道:“六十四位阴阳主,有多少人入天仙境了?”
或许宁负天如今刚刚出现,这千年遭受到了诸多曲折,可是仅凭“宁负天”这三个字,就不是一般地仙境能够对付得了的,那么乾主的实力就再明显不过了。
“根据十年前我收集的情报来看,六十四位阴阳主中跟乾主实力不相上下的有十六位。另外,坤主才是最强的阴阳主,还有一个无法估计的离主。”
十八位天仙境,再加上阴阳门中原本就存在六位天仙境,这还是最保守的估计。如此力量,已经超过了其余宗门加起来的总和。
真假站起了身,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这就回九山。”
大风歌说道:“要尽快了。那五个老家伙也应该有所察觉,其他宗门里那些老不死的也应该都察觉到了。风云将起,天下将乱,阴阳门隐藏了这么多年,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了。”
“你不回灵山?”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还要再往东去?”
“快找到了。”
“找不到,就回灵山。”
“好。”
真假看了大风歌一眼,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说道:“你是我禅宗六祖。”说完,真假便直接破开了大殿之顶,消失在了风雪之中,无数的瓦砾也随之落了下来。
总是找不到房门漏洞的风雪,此时寻到了个窟窿,便逃难似地钻入到了大殿之中。
被风一吹,有才华打了个哆嗦,赶紧吮 了吮 了手指,然后问道:“少爷,我们是不是要走了?”
大风歌转头看了有才华一眼,笑着说道:“天崩地裂,都改变不了你吃烧鸡啊!”
有才华羞愧地低了低头,好似有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其实是背过了手将剩下的一根鸡翅藏好。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什么动静?”一群僧人急急忙忙地闯入到了大殿之中,抬头向上望去便看到了那个巨大的窟窿,目光一转便捕到了大风歌跟有才华的身上。
“大胆贼子,竟敢破我大殿,辱我禅门!”僧人大怒,手中出现了长棍,瞬间向着大风歌冲去。
大风歌猛然一跺脚,随即抓住了有才华,钻出了那个大窟窿,说道:“快回去扶起你的大佛。对了,我还给她上了炷香。”
僧人急忙退了回去,扶住了差点被大风歌一脚蹬倒的大佛,再冲出来的时候却已经看不到大风歌跟有才华的影子。
重新回到大殿,看到那插了三根鸡骨头的香炉,正中的鸡爪还是卷曲起来的,好似是招手的模样。僧人怒火中烧,一脚踹翻了香炉,破口大骂道:“狗日的!”
——
夜在此处变得格外漫长,仅有半个时辰的白昼,还是病人脸色的那种白。
紫黑色的蛇汇聚成海,相互缠绕,快速地移动,将所有的东西都给淹没。紫黑的鳞片透着一股寒,足够让任何的东西枯萎。
人的意志早已经被淹没,只能靠着奇迹才会被唤醒。
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寒,王石猛地睁开了眼,随即猛烈地咳嗽起来,将一口紫黑色的血给吐了出来。
心脏开始跳动起来,虽然微弱,却也足够将血液泵到大部分地方,让冰冷的身体恢复一点温度。
没有立刻环视四周,王石又闭上了双眼,仔细地感受着存活的痕迹。谁都不能理解他是怎么活过来的,只能说这个人的命很硬。
此时的王石,面色依旧是紫黑色,身上染着鲜红的血,白发披散,各种颜色混在一起,使得他看起来格外的妖异。
“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扛了过来。”乾主的声音传来,近在眼前。黑白袍披在了身上,乾主完全隐藏了跟宁负天对战时的样子,归于平静,谁都不可能看穿这黑白袍下面隐藏着怎样的力量。
阴阳门中,跟乾主一样的人又有多少?
王石小心地呼吸着,调动起仅剩下的一丝灵力,向着身体各处探查过去。不论接下来面对什么样的局面,他都要有力气握刀才行。
一丝灵力从气海开始,刚刚伸展出一段距离,就被漆黑的柱子截断。这是再熟悉不过的道钎,有这东西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恢复了。
但王石并没有放弃,依旧吸取着四周的灵气,然后化成一丝丝灵力,尝试向四周探索。
“乾主大人,还不走吗?”一袭黑袍的阴阳使低首站立在不远处。
乾主只是轻微摆了一下手,阴阳使便再度隐退到了黑暗之中,负责戒备某个方位。乾主转而对着王石说道:“你觉得会有人来救你吗?”
王石说道:“你没拿走我的刀。”
拿着妖刀的王石,永远都具有威胁,哪怕是对于乾主这样的人而言。
“要救你的人肯定会看出这样的破绽,知道我只是以你为诱饵将其钓出来。可是,这件事情本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对方即便知道我以你为饵,设了埋伏,也一定会来。”
“没有人会白白送死。”
“所以你觉得对方会找谁来救你呢?”
王石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说道:“不知道。”
若是戏子会来救王石,那么其必定不可能一个人来。戏子不过是相当于人仙境的修为,根本不可能击败乾主这样的人物。唯有宁负天那样等级的人才可以跟乾主抗衡,那么谁会有这样的力量?
无论如何,王石也想不到合适的对象。或许戏子有什么隐秘的力量,王石也不知道。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戏子来救自己。可这件事情,他无法左右。
乾主说道:“绝对会是一个你想要见到的人。”
王石不再言语,仔细地吸收着灵气,让气海中的那丁点灵力变得更多些。
乾主向着南方望了一眼,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没想到你成为了计划的开端。无论如何,你都已经成为了一个可以载入到史册中的人了。”
王石睁开了眼,借助微弱的光,看到了笔直站立着的乾主。不知为何,他好似看到了一个虔诚的圣徒正在接受信仰的降临,那绝对是这个世上最疯狂的力量。
“我们走!”乾主忽然转身,宽大的黑白袍扬起,将其卷入到了黑暗之中。
两位阴阳使架起了王石,跟上乾主的步伐,同样踏入到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