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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御书房里灯光依然绽放昏黄。
定武帝站在窗口远眺北河方向,身后的书桌上,正摆放着一份份已经翻阅过的文件。
无需质疑,这些文件上所记载的自然便是今日发生在北河城楼上的信息。
自从墨白现身北河,张邦立第一时间便启动所有渠道,不间断将那里发生的一切传回京城。
待确认了当真是明王本尊现身北河之后,更是立刻将还来不及整理的零散信息,全部立刻送到定武眼前。
此刻,看过最后一份情报,得知墨白已经离去的定武站在窗前,久久没有出声。
“踏踏踏!”
宁静的御书房中,又有脚步声从外传来,这声音很熟悉,定武缓缓转身,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目光再次低垂看向了一份正摆放在他面前已经摊开的文件,只见其上记载:“殿下至北河,于城楼高处,负手而立,远眺京城……”
望着这句话,定武面色明显一阵复杂之色!
从最初得到消息,到现在,他始终未曾做出半点动作,既未对北河那边有半点传命,也未派人立刻赶往北河。
他只是看着,看着明王置身险境!
他终是什么也没做,只是关注着,等待着明王身边可能出现的一切危险。
就连那众宗师反叛,与明王生死搏杀的消息传来,他都隐忍未发一言,任由明王在险境中挣扎。
脚步声临近,并未通报,便已入内。
不错,来人正是张邦立。
只见此时的张邦立额头有汗迹,气息微喘,脸上的惊色还有残留。
快步来到定武身前,稍作行礼,便躬身将手中一份文件递到定武面前,口中言道:“陛下,北河主官戴春和的报告来了!”
“呈上来!”定武倒还平静,点了点头,轻声道。
张邦立躬身应是,将文件呈上。
定武翻阅一遍,面色虽然凝重,却并未太过异样,毕竟那边发生的一切,他基本都已经掌握。
不过还是一字不漏的详细看过一遍,才缓缓抬头,道:“已经确认是他了?”
张邦立抬头,眼中神色微微异样,却是点头道:“是,戴大人近身殿下身旁,已经确认正是殿下本尊无疑!”
“竟,真的是皇儿……”定武眼神迷离了一下,嘴角似无意识般的轻语了一句。
这话听着有些奇怪,但张邦立却听得懂,的确,当明王墨白真真切切的现身,足以让所有人都为之而感叹。
便是身为殿下亲父的定武帝,也不能例外。
实在是当年的明王横空出世与消失都太过突冗。
即便复出以来,他做出的那一件件震撼人心的事迹早已得到证实,但实际上,这个传说中的人却一直只存在于黑暗的神秘之中。
从未真正公然现身于大家眼前,直到今日,才算第一次真正面向世人,并且用他的强势证实了如今的他,不是幻想,而是真实存在。
即便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当真正确定,却还是让人不禁恍惚,尤其是定武帝,在今日如此确切的消息冲击之下,他不得不想起当年墨白留给他的印象。
不得不说,如今的明王,真的有些陌生,熟悉的陌生。
“六年前,殿下离京师,路遇截杀,于危难之际,殿下突现锋芒,臣亲眼所见,殿下弱冠之身,一跃而起,数拳毙道师的震撼场景!只是随后殿下一走六年,便是臣下虽曾亲历此事,却也时常忍不住心中恍惚,难以辨明当年所见,究竟是真是梦!”张邦立今日似乎心绪也难以平静,竟一时不慎,提起了当年。
君臣二人对视一眼,张邦立立刻醒转,转移了话题:“陛下,戴大人有意上京亲自来向陛下呈报明王至北河之事!”
“嗯?”定武微疑。
张邦立连忙道:“今日戴大人为殿下护驾时,曾下令射杀竹叶门宗师,虽然最终未有真正射杀,但想必此举必遭道门那边必然记恨,如今殿下已经离去,戴大人怕是心忧自己的处境,故而才想要来京城寻求庇护!”
“岂有此理!”定武闻言,陡然一拍桌子,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只是不知他骂的究竟是谁,是道门,还是戴春和。
不过国朝一省之主官竟会害怕遭道门刺杀,他的脸面自然是不能好看。
张邦立见状,也是心底轻叹,还是帮着张邦立说了一句话:“陛下息怒,戴大人今日为护殿下,毅然下令射杀众宗师,足可见戴大人对国朝之忠诚,今日竹叶门宗师反叛,竟敢持剑对殿下无礼,戴大人若非殿下相救,恐当场便已身亡,此番受惊之下,难免心中不安!”
定武闻言,终是压下了怒气,也不知是真正体谅了戴春和,还是如今国朝难得有这样一个敢于公开与道门翻脸的主官,不好不管其生死,让人寒心。
总之稍作考虑之后,定武看向一边内侍沉声道:“戴春和护驾有功,朕心甚慰,闻其伤之不轻,传令,着内卫六名,护送太医即刻出发前往北河,为其疗伤,望其安心休养,来日再为国报效!”
“是!”一旁内侍闻言,立刻躬身应命,退了出去。
待他出去后,定武站起身来,沉声道:“便让他在北河待着,一省之主官,因惧而逃窜,岂不笑话?”
张邦立连连点头:“陛下英明!”
经此一茬,方才君臣之间的尴尬淡化了,戴春和的事自然不重要,两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明王身上。
“皇儿灭了竹叶门,便是真正动了道门的根基,撬动了道门心底最敏感的那根神经,整个天下无人不知,道门必然不可能坐视此事,皇儿却不但不避危险,反而在这时公然现身,又当众逼反,再杀数人,将道门威严踩在脚底,你怎么看?”定武似乎又恢复了帝王心思,一派沉稳之态,重新坐下,眸光深邃。
张邦立闻言微顿,瞅了定武一眼,不知道定武此问,究竟何意?
微微沉吟,还是道:“这倒是符合殿下一贯以来,不动则以,一动惊人的作风,如今天下人都以为殿下要暂避锋芒,可殿下从现迹以来,却从未有过半点软弱之资,换了他人会趋利避害,但殿下却反其道而行,也非是不可理解。今日他逼反众宗师,又当众镇压,怕是故意如此,便是在向道门暗示,若有胆,尽管来。”
不得不说,这份豪气,便是定武帝听在耳中,也感觉振奋,毕竟他早已隐忍惯了……
但随之,他便平静下来眸光中闪动:“即便如此,他又为何会选择出现在北河?”
听到这句,张邦立总算明白了陛下想问什么,但他却不敢直言了,只是道:“这,臣下愚钝,不知殿下此举是何深意……”
张邦立不说,定武帝微微沉默,终于还是开口了,只见他微微皱起眉头:“皇儿此番虽看似强势,可实际上北河却是京城门户,朕的眼皮底下,道门岂敢丝毫妄动,若皇儿当真强势,不惧道门,又怎会选择来北河示威?怕是已经明白危险,有还朝避险之意!”
张邦立注意到,陛下说着眉头越发皱紧,显然并不愿意见到明王还朝。
他心底有数,陛下是已拿定心意,想让明王与道门两虎相争了,甚至今日如此之近,却任由明王独自面对,不派一兵一卒,不动一言一语,仿佛对明王不管不顾,以免触及道门敏感神经。
这无疑是在给道门释放信号,国朝忌惮道门,不愿接触明王,以免为竹叶门被灭一事负责。
然而,张邦立心底对墨白突然来到北河,却是另有想法的,只是这想法他却不知当如何对陛下言及,思索片刻,终是开口道:“陛下所言极是,不过据探子来报,殿下并未与那太玄门诸人一起来京,而是已朝明珠方向离开!”
定武闻言,眼中闪了闪,半晌没有开口,许久之后才叹了一声:“国事艰难,我皇族又如何能不身先士卒,只望皇儿能够不负国朝。”
这句话,张邦立是不会接口的,明王临北河,国朝无一丝动静,明王就此离去,他究竟会做如何想,怕是无人敢猜测的。
说实话,每每想到这里,张邦立心中总是凉意升腾,他不得不记起六年前,明王也曾被牺牲一次,如今再临这种局面,性情刚烈如明王,当如是?
想到这个,他额头就不禁冷汗冒出,尤其是今日明王公然现身之后,.裸的表现出的强势气概与淡漠杀性,只让他这曾与明王结下因果之人不寒而栗。
………………
……
天色一片漆黑,张邦立于寒风中默立,黑暗中他望着北河方向,眸光闪烁不定。
半晌,其眸光一定,沉默着朝宫中衣角行去。
不多时一间殿宇浮现,张邦立站在门口微顿脚步后,继续前行。
忽有风声电闪,张邦立抬头,只见两道青年人影立于身前,眸光锐利定在他身上。
张邦立深吸口气:“陆宗师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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